《齐天大树》玫瑰饼和蒸蛋糕

5、桂花树05

　　徐家两兄弟走之前，给了晏夫一张纸。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咳，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个地方的字，大部分他都看不懂。

　　C市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和全国文明城市，戴着红袖标的大爷大妈们出没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鉴于他来历成谜，又没有身份证，吃的又多，甚至脑子还有点儿不对劲儿，当然，最后这两句话是徐家森和徐家林私底下背着他说得。兄弟俩一合计，趁着徐老二出门上班，就把人领出门丢在了觉明寺旁边的街心公园里。

　　公园大门旁边刚好是市属收容所，不远处就是寺里每周舍斋饭的地方。为了削减心里的罪恶感，这个地方是徐家兄弟俩的首选。

　　有吃有住，两人还在他身上放了两百块钱急用，只要这位大叔勤快肯干，肯定就能活下去！

　　不是他们心狠，想想徐老二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刘金花那儿就更少，只有二千二，房租、水电气、一家四口日常开销，两个孩子上学虽然免了学费，但各种杂费也不少，窘迫的经济条件让兄弟俩早熟又理智。与其被人拖累，还不如教会他如何自立。

　　当然，他们年纪尚小，对帮人自立这件事，或许有些过于乐观。

　　下午六点，街心公园管理处办公室。

　　刚好到了饭点，除了揪着晏夫进来开罚单的红袖标老大爷，办公室里就剩下一个工作人员。

　　“什么情况？”

　　见公园巡视员赵有金把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拽着进来，今天值班的王礼国赶忙站了起来。

　　“王主任，这人刚刚不仅踩踏了草坪，还翻过围栏想往园里那棵古树上窜！”

　　晏夫垂着眼，面上镇定自若，只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古树吗？就刚刚那棵树龄顶天就百多年的小苗苗？要知道，八卦大陆的古树动辄就是上千年，有些拥有上古神脉的古木更是可以存在万年之久。虽然植物系妖灵成妖艰难，但它们动辄上万年的寿命却让很多的人类修士羡慕。

　　“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带了吗？”

　　王建国熟练地拿出罚款登记表，街心公园地处城中心，又紧挨着觉明寺这类旅游景区，来来往往的游客不少，素质也高低不定，公园里的花草树木时不时就被某些游客攀折了，但像今天这样敢直接对这棵古树动脚的情况倒是颇为少见。

　　其实和觉明寺里那些动辄三五百年的珍稀古木比起来，他们公园这棵才一百二十岁的古榕树品种并不罕见。但因为这棵古榕根须发达，几十年前立在树下的一座土地公庙被它用根须环抱之后长在了一起，斑驳的石头神像直接长在了树干中间，这样的情况极其罕见，引得众多市民跑来街心公园拜祭。

　　有关部门了解情况以后，这棵榕树就被挂牌管理，不仅在外围设置了围栏，每年还会派专人来为神像补漆。那围栏近两米高，这人身手看来不错啊，居然能翻过去。

　　左等右等，可面前这翻围栏的男人就像是个哑巴似得，一直不开口。王礼国不耐烦了，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姓名？要不就把身份证给我！”

　　晏夫抬起头，冷翡翠色的瞳孔让王主任心里一顿，再仔细一打量，他有点儿拿不准，偏过头小声的问把人揪过来的赵有金：“是个外国人吗？”

　　赵有金哪儿知道啊，他大喇叭对着人一吼，见他还挺听话没逃跑，他就抓着人来办公室了，哪儿知道是不是外国人！

　　王主任头痛了，仔细一看他就发现这个男人的五官跟美术馆那外国雕塑似得，加上长了一双绿眼睛，虽然头发看上去是黑色，但那长度一看就不对劲儿，怕八九不离十就是个外国人。

　　“哈罗？嗯，嗯......哇次幼儿......那么”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英文单词说的时候永远都不够，迫不得已，王主任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带着浓重口音的外国话。

　　赵有金崇拜地看着他，没想到人王主任五十好几了，还能跩两句英文。

　　“......”晏夫眉头紧皱，怀疑他在念咒语，更是一声不吭。

　　最后，当然是没罚成款。王主任安慰抓人的赵有金，说这外国友人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虽说翻越了围栏，但所幸并没有对古树造成危害嘛，算了算了，人态度还算不错，就是听不懂种国话而已。

　　手里纸张细腻的触感让晏夫失神，这纸是刚刚那两个凡人离开前强行塞在了他手里。如果他认识简体字，就会发现，这是一本C市旅游地图手册。可惜，他现在能对上号的字也没几个。

　　信步走到刚刚那棵树旁边，这一次，他知道不能翻越这些铁质的围栏。

　　这棵榕树树高近十三米，树围四米左右，树根盘根错节，枝叶繁盛，树干有的贴地而生，有的斜飞在空中，最奇异地就是那座长在树干中间离地面有近三米高的土地公神像。晏夫抬头望着它，下一秒闭上了眼睛。

　　他一生都在追求大道，修行速度一骑绝尘。虽然近万年以来，八卦大陆都没有修士能顺利渡劫成仙，但他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意外。没想到化神期的天劫居然有如此威力，若只是修为尽散，那只要他心智坚定，从头再来又何妨！但世事又岂会尽如人意，修真者原本都俱是逆天而行的反叛者。

　　在这个末法世界，灵气枯竭，神明泯灭。他想要修行，简直难如登天。

　　感知了许久，晏夫失望地睁开眼，可惜，这棵榕树灵识未开。

　　因为本身修炼木系功法，又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植物系天灵根，就算现在修为尽失，他也能仅凭意识和植物沟通，只是那必须是已经开了灵识的植物才行。

　　徐家那罐蕴含灵气的水让他一直抱持希望，或许，他这已经断绝的修行之路还有一线生机。
　　五百年的修为，一夕之间尽数散去，这换成谁，都会不甘心。

　　这棵古榕树其实就靠在觉明寺院墙边上，一部分枝叶甚至已经伸进了寺里。顺着蓬勃的枝叶望过去，晏夫叹了一口气，或许，他应该厚着脸皮在徐家再待一天。没到取水日，以他现在的身手，怕是进不去。这寺里，气机涌动，极不寻常。

　　天彻底黑了下来，一盏盏路灯相继点亮，街心公园热闹起来。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晏夫眉头紧皱，胃部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深深地饥饿感像是从灵魂深处冒上来。身上只有两百块钱，这是徐家那两个凡人少年一个月的零花钱，现在全部都给了他。

　　虽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过了他耳朵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甚至他们两兄弟私底下的悄悄话，其实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往前走两百米就是公园大门，左边是收容所，右边是觉明寺舍斋饭的地方，毫不犹豫，他直接朝右边走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就失去了踪影，下一刻，街心公园就吹起了一阵凉风。

　　古榕树树冠极大，路灯照不进来，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发出簌簌的响声，就像是有人在说话。那座被榕树根须包裹在高处的土地公像隐没在黑暗中，悄无声息。

　　突然，那神像的眼睛像是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就像是玩偶被注入了灵魂，那神像突然就活了过来。甚至那石头雕刻的嘴一张一合，居然开始说起话来。

　　“老大，那个人类有点儿怪。”

　　“呵，哪里怪？”

　　后面这个声音听不太真切，像是从地底传上来一样，模糊低沉。

　　神像乌漆漆的眼珠子定住一瞬，词穷了。“就，就真得很怪，我，我喜欢他。”

　　那个声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连带着整棵古榕树都在簌簌抖动。幸好这个角落隐没在黑暗中，行人稀少，要不肯定会把人吓坏。

　　“阿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哦。“那声音笑了好一会儿，又语带蛊惑的逗弄神像。

　　“嗯？”神像阿土拥有灵识还是最近十年的事情，甚至阿土这个名字还是地底下那个声音取得，它哪里是他的对手，每次都乖乖地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声音明显开始兴奋起来，甚至语气里都能听出来垂涎欲滴。“这个人，不仅你喜欢，我也特别喜欢！因为啊，他尝起来，非常地美味！”

　　“美味？是什么？”餐风露宿，修炼全靠人类的信仰之力，阿土最喜欢有人类给它烧香磕头，实在理解不了老大说得美味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阿土能理解的解释。“嗯，就像人类给你塑金身，这整座城市的人类都来给你烧香，你想一想，那是不是绝顶美味？”

　　如果阿土能流口水，那这一刻，怕是已经泛滥成灾了。石头雕刻的土地公神像原本就笑容慈和，现在更是嘴角咧开到耳根，看上去居然带着一种诡异地憨傻。

　　然后，那个声音居然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可惜了。”

　　阿土的石头眼睛极力向下看，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

　　“一次就吸干了，实在浪费，早知道我就慢慢来。也不知道慢慢养着，能不能再养回来？”

　　“那，那下次养回来了，我可以吸一口美味吗？”

　　阿土真想尝一尝啊，忍不住恳求道。它有灵识以来只和他说过话，对他从不设防，有什么想法都会和他说，他也从没有拒绝过它，但这次阿土要失望了。

　　“那可不行！那个人类，是我的。”

　　“为什么？去年你不准我蛊惑人类只给我烧香，告诉我人类是大家的，可刚刚那个人类怎么可以是你得？”

　　“......”咦，孩子长大了，都学会顶嘴了！

　　“好啦，那个人离变得美味还要很久很久呢，我们以后再来讨论这个事情。先说桂一到桂二十八的事情，你找到它们了吗？”

　　隔壁桂花巷前一段时间被砍掉了二十八棵三百年的桂花树，他受树所托，必须找到它们。阿土虽然有灵识的时间很短，但它的消息最灵通。没办法，有些地方，他的根须伸不进去。

　　啪嗒、啪嗒转动石头眼睛，阿土决定暂时先放过他。

　　“在滨湖山庄。有人说，它们被车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