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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福伯办事向来妥帖,天未断黑之前屋子便被收拾了出来。西月裴有些累了,便让福伯领着阿蛮进了飞花小苑。

      屋子里的蜡烛明晃晃的照人眼睛,有了白天那一段小插曲,阿蛮主动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吃饭,西月裴也没多说什么,只让福伯单独给她送了饭过来。

      见福伯长得慈眉善目,阿蛮很快就没了戒心,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老伯伯,您多少岁了?”

      正在布筷的老人和善一笑:“老奴刚过耳顺之年?”

      阿蛮睁着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耳顺之年是多少年?”

      福伯突然想起她在深山,大抵没读过什么书,便耐心解释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你说耳顺之年是多少岁呢?”

      阿蛮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耳顺是六十岁。哇,福伯都六十岁了,难怪胡子都白了。”

      福伯见她一脸天真烂漫,心中很是喜欢:“是啊,老奴老啰。不过阿蛮还小,孔子十五志于学,阿蛮眼下的年纪,要学习也不晚。”

      阿蛮好奇道:“那我要学些什么?”

      福伯笑道:“先生教什么,你就学什么。”

      阿蛮懵懂问道:“先生会的很多吗?”

      福伯慈善一笑:“不多,不多,学富五车。”

      阿蛮暗想:以后有五车的书要读,可真是有些头疼呢。

      福伯摆好饭菜,对她笑笑:“老奴还有些事,你慢慢用饭。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拉一下门口的小铃。”

      阿蛮胡乱点了点头,当福伯离开飞花小苑后,她看到满桌子的美味珍馐,立刻犯了难:“哎呀,这是怎么吃的呀?”

      阿蛮变得有些窘迫,可福伯说他有事要忙,她也不好去拉那门边小铃。于是心一横,暗想: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为了避免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留一夜的口水,阿蛮选择眼不见为净,干脆离得远远的。

      她无事可做就开始打量起这屋子来,这间屋子比阿蛮住的那个山洞要大许多,好像是三个小屋连在一起的,里面放的竟是些她没见过的东西。

      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大床,还有那光洁的绸被,她连碰一下都觉得会弄脏,哪里敢往床上躺。

      床旁边有个精美的梳妆台,阿蛮看了看铜镜里面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脸又瘦又脏,看起来像个缩了水的豇豆,她突然就想起了白日里廉召说过的话。

      “恐怕臭乞丐长得比我还要周正些呢?”那位哥哥真是嘴下留情了。

      哎,长成这幅模样,任谁也舍不得把干净屋子给自己睡的。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阿蛮,这是别人的屋子,你这幅模样还是睡在洞里更适合些”,于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空中零星点缀着几个星子,夜色微凉。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花枝烂漫开得正好。

      但是阿蛮却觉得,和月栀花比起来,海棠花色着实娇艳了些。不过,这里大树枝繁叶茂,倒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她选了个不偏不倚恰好能容身的树枝,心里琢磨着,等到天明再偷偷回屋去,也不会弄脏了房间给小白添麻烦。

      虽是有些寒意,好在阿蛮在荒郊野岭过惯了,又裹着新做的皮毛褂子和衣靠着树干,就那么睡了过去。

      **********

      晨曦初晓,西月裴一大早就来到飞花小苑,敲了敲门见没人应,他又喊了几声,还是不见阿蛮答应,于是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西月山庄不比别的地方,庄内布满了机关暗器,他担心阿蛮不小心乱走触发机关,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赶紧唤了楚荆和廉召四处寻人。

      可几人找了一大圈,把山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那丫头的踪影,福伯不免有些自责:“哎,都怪老奴,昨夜应该等丫头睡下再走的,真要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

      西月裴面沉如水,众人眉目间皆是一片焦灼,楚荆瞪了一眼廉召:“都是你干得好事,肯定是你昨天说的话让她心生介怀,所以才大半夜的偷偷跑了。”

      廉召被怼得反驳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在此时院子里海棠树叶窸窸窣窣一阵作响。

      众人抬眼一看,万千繁花中露出一张睡眼稀松的脸来,小丫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谁偷跑了?”

      众人:……

      福伯哈哈哈笑出声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海棠树上饮朝露。”

      阿蛮一个翻身正要下来,突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西月裴眼疾手快,点地一掠飞身将她稳稳接住。

      阿蛮伸手抱住他的脖颈,盘旋而下时看到娇艳的花瓣落到他的白衣上,好像碾碎的胭脂染上了他的衣衫,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海棠花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花。

      楚荆戏谑道:“丫头,你可真会藏,大早上的让哥哥们好找啊。”

      阿蛮的睫上好像沾了些露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是无辜:“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藏起来的。”

      西月裴摘掉她头上的树叶,偏头对楚荆等人道:“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楚荆耸耸肩,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呀。

      西月裴将阿蛮带进屋,用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再看了眼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不由开口道:“这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地给阿蛮擦脸,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他的视线,“不……不是,我之前糖葫芦吃得太多,一点也不——”“饿”字还没说出口,腹中便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西月裴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她的头:“饥肠而辘辘,这个样子了还说不饿,阿蛮你可真不会说谎。”

      阿蛮真是窘迫到了极点,又委屈又难过:“我在祁微山没有没用过这种棍子吃饭,我……我力气大,怕给你弄坏了,所以什么都不敢动,你要笑就笑吧。”

      西月裴看见她那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真是天真可爱,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歉然:“是我的过错,没想到这些。我们先去饭堂喝点粥,然后我再教你使筷子。”

      *********

      饭堂里,当阿蛮喝完第五碗粥后,楚荆不由感叹道:“丫头好食量啊!”

      阿蛮不好意思地看了西月裴一眼,解释道:“我平时吃不了这么多的,是因为饿极了,东西又太好吃才这样的。”

      西月裴微笑着给她擦了擦嘴角:“饶是你再吃五碗,我也是养得起你的。”

      福伯乐呵呵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楚荆止住抖动不已的肩膀,指了指她那一身的狐狸毛,对福伯道:“福伯,昨晚上你没给她准备换洗的衣裳啊,怎么还裹着这身狐狸毛呢。”

      福伯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不过山庄里也没有女眷,找不到阿蛮能穿的衣服,一会儿我下山去成衣铺给她买。”

      楚荆偷偷看了一眼廉召,故意坏心眼道:“谁说没有女眷,飞花小苑以前不是素婉住着呢吗,我记得她衣裳多得是,反正她现在也用不着了,不如先给阿蛮穿。”

      廉召放下手中的碗筷,言语冷淡地说了句:“福伯,我吃饱了,我去喂马。”

      阿蛮再迟钝也明白自己不受待见,低声道:“我、我也吃饱了。”

      楚荆见她瘦得像根豆芽菜,觉得怪可怜,便宽言道:“阿蛮,你不用理他,既然吃饱了,哥哥便带你四处转转,山庄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着呢,保管你看花眼。”

      阿蛮看看西月裴,只见他点点头,笑道:“你跟阿楚去吧,我还有事同福伯商量。”

      阿蛮心下高兴,欢欢喜喜地让楚荆领着逛园子去了。

      福伯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西月裴淡淡道,“我记得云裳阁存着几匹布,你拿到山下找裁缝给阿蛮做几身衣裳,她用不着穿别人穿过的”,他从袖口中取出几段结绳,“这是她的尺寸。”

      福伯看到那几段结绳,不禁疑惑:公子是什么时候给阿蛮量的尺寸?

      想起云裳阁里的东西,福伯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如去成衣铺买现成的,云裳阁那几布匹是夫人留下的,老郡王千叮万嘱谁也不能动的。”

      西月裴敛了敛眉,沉声道:“留着做什么不过是些死物,还不如用在活人身上。”

      福伯叹了口气,回道:“老奴知道了。”

      ****

      楚荆带着阿蛮在西月山庄一阵瞎逛,阿蛮看起来笨拙记路却很快,不过逛了大半圈,她便把见过的庭院一一记住。

      她指了指水榭上的牌匾,问道:“这亭子看起来真好看,上面写的什么?”

      楚荆勾唇一笑:“叫哥哥,就告诉你。”

      阿蛮软软糯糯地叫了声“阿楚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楚荆心都要化了,那一刻就是阿蛮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立刻去给她摘来。

      楚荆望着牌匾上的字,对阿蛮道:“那三个字念做‘醉花阴’。”

      “‘醉花阴’,这名字真好听。”

      一路走来,阿蛮听到的这些水榭楼台的名字都非常别致,比如她住的地方叫飞花小苑,楚荆和廉召住的地方叫吴钩院,而小白住的地方叫千堆雪,还有诸如秋水长天、听雨楼、沉香亭、云裳阁等亭台楼阁。

      阿蛮跟着楚荆走了一路,完全没有发现如此大的西月山庄,竟只有他们几人,更不会追问为何贵为郡王的西月裴不去住金碧辉煌的郡王府,偏偏住到这萧索的山上来。

      她心思单纯当然也想不到,西月裴堂堂一个小郡王怎么会孤身一人坠落到祁微山中。

      这时的阿蛮什么也不懂,无忧无虑,最是开心。

      楚荆捏着下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狐狸毛觉得很是碍眼。方才无论他怎么劝,这丫头都不肯把那身皮袄子换下来。

      望了望醉花阴里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生出一计,“阿蛮,你会不会凫水?”

      阿蛮一双眼亮晶晶的,朗声道:“会呀,我可会游了,水里的鱼儿都没我游得快呢?”

      楚荆佯装不信,“是吗,哥哥可不信你,除非……”

      阿蛮有些不服气,她本来就游得很快的,“除非如何?”

      “除非咱们比赛,你要是能赢了哥哥,哥哥就相信你,外带给你买十串糖葫芦。”

      一听要给她买糖葫芦,阿蛮眸子一亮,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等她游了个来回,却发现楚荆好整以暇地站在岸上抱着手臂看她。

      阿蛮在水里嘟哝着嘴,腮帮子鼓鼓的:“哼,你骗我,以后我不相信你了。”

      楚荆伸出手一把将阿蛮捞出水面,好言劝道:“好妹妹,别生气,哥哥是个旱鸭子,真掉进水里就给淹死了。”

      阿蛮不满道:“那你和我比什么!”

      楚荆嘿嘿一笑:“不是为了多给你买几串糖葫芦么,我总要找个名头啊,不然廉召又要怪我乱花银子。”

      听他这么说阿蛮离开原来了他,“好吧,那我不怪你了。”

      “哈、哈切!”阿蛮揉了揉鼻子,楚荆拉着她一路小跑进了院子,把柜子里的衣服一股脑翻了出来,嘱咐道:“赶紧把这身湿皮剥了,不然得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嗯……”,阿蛮拉住自己的领口抵死不从,“我不脱。”

      楚荆诱哄道:“听话,换了衣服哥哥就给你买糖葫芦。”

      阿蛮冻得鼻子通红,却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我不换。”

      这丫头怎么这么犟,不就是换身衣服嘛,怎么跟要她的命一样。

      楚荆佯装肃穆,口气重了几分:“赶紧的,不然哥哥以后不带你玩儿了”

      阿蛮听他说不带自己玩,鼻头一酸,一双大眼睛立刻溢满了泪水,她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楚荆。

      楚荆摸了摸后脑勺,“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人似的。”

      他捏了捏阿蛮的脸蛋:“你再喜欢这身狐狸毛也得等它干了再穿呀,听哥哥的话,把衣服换了。”

      阿蛮垂下眼睛低低说道:“不能换,不能穿素婉姐姐的衣服,廉召哥哥会不高兴的。”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西月裴心好似被扎了一下,他踱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包袱拿给阿蛮:“你不用穿素婉的衣服,这是福伯给你制的新衣,换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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