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沙地鸵鸟

3、第 3 章

　　大概是坐在她对面人的衣衫太贵，阿蛮总觉自己很寒酸，在马车里怎么坐怎么不自在，于是一路上逮着机会偷偷往车外钻，不过每次她一掀开帘子，还没拔腿就被人一把塞了回去。

　　塞她回去的人叫楚荆，也就是承诺了要买糖葫芦给她吃的哥哥。不过从祁微山到画安郡走了大半个月了，她却连颗葫芦籽都没见着，这个时候阿蛮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西月裴，暗想：小白的睫毛可真长，他怎么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一定不是坏人”，阿蛮低声嘟哝了几句，却被西月裴一字不漏地听到耳朵里。他暗暗摇了摇头，好笑道：原来这丫头分辨人的好坏原来是看长相的，如此他倒是该庆幸自己的这幅容貌了，如若不然，怕是真要把命交代在那祁微山中了。

　　西月裴微微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阿蛮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那时他虽意识迷糊，但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每一个动作。

　　他不由轻轻抚了一嘴唇，或许上天是看他过得太苦，才送来这么个人，救他于危难之际。

　　阿蛮不知西月裴心中所想，她偷偷掀开车帘，看到外面有好多人，又宽又长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吆喝声。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

　　一听到糖葫芦，阿蛮双眼放光，像野兽看见猎物似的，她偷偷看了一眼西月裴，发现他还在睡觉，想晃晃他的袖子，却发现自己一双鸡爪子比煤还黑，于是自惭形秽地缩了回来。

　　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离她越来越远，阿蛮突然就像霜打了茄子，瞬间焉了。

　　就在吆喝声快要消失时，西月裴突然出声：“楚荆，停一下。”

　　马车停了，阿蛮还在离魂状态时，衣衫似雪的白衣公子拿着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进了马车，他柔声道：“阿蛮，给你。”

　　阿蛮看到他手里东西，立刻满血复活：“给我的吗？”

　　西月裴温柔一笑：“拿着吧。”

　　阿蛮接过裹着糖霜的葫芦串，心里喜滋滋的，她轻轻咬了一口，糖葫芦入口的瞬间，小丫头一双眼睛乍现异彩，惊呼道：“原来糖葫芦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你们果然没有骗我！”

　　西月裴一怔，不由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满眼温柔：“你要是喜欢吃，以后便时常买给你吃。”

　　阿蛮举着糖葫芦，眉开眼笑：“真的吗，我很能吃的，会不会把你吃穷？”

　　西月裴哑然，驾车的楚荆朗声笑道：“放心，我家公子有钱得很，就是把整个栖凰国的糖葫芦买下也不成问题。”

　　“买下整个栖凰的糖葫芦？”阿蛮惊讶不已，“那我不就成了糖葫芦公主了。”

　　西月裴微微一笑，宠溺道：“真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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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蛮心满意足的吃到了糖葫芦，当她一觉醒来时，马车停在了一处山庄前。她一口气跳下马车，抬头便看到匾额上弯弯扭扭的写了四个大字，她却认不出来。

　　阿蛮偏头看向西月裴，开口问道：“小白，那木头上面写的是什么？”

　　楚荆诧异的看着她：“丫头，原来你不识字啊。”

　　阿蛮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曲握手指显得有些难堪，西月裴走上起来，指着牌匾上的四个字念出了声：“上面写的是‘西月山庄’，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以后也是你的家。”

　　阿蛮茫然的看了看他：“家？”

　　家，原来是指的这种又宽敞又好看的地方吗，如果这样算起来，她的山洞就不能算作家了，阿蛮觉得自己突然又寒碜了不少。

　　就在此时，有位老人家从大门急急迎了上来，慈眉善目道：“公子可算是回来了，这半年来老奴日日担惊受怕，若是公子有个万一，老奴有何面目去下面见老郡王。”

　　西月裴淡然道：“福伯，让你担心了。”

　　福伯接过马缰绳，老泪纵横：“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福伯，公子是什么人，能教别人占了便宜去，您还是少担点心。不然这头发白了，胡子也要跟着白了”，楚荆跳下马来，一脸嬉笑还是一贯的没大没小。

　　“你这臭小子，总是嬉皮笑脸，连半分廉召的沉稳从容也没有，此番最该给你长点教训，免得以后让公子受累。”

　　“小白……”阿蛮突然拉了拉西月裴的袖子，她一出声立刻将福伯的视线引了过来，“公子，这位姑娘是……”

　　西月裴牵起她的手，对福伯说了声：“这是阿蛮，今后便同我们住在一起。烦请福伯将飞花小苑收拾出来，往后就将她安置在那里。”

　　“飞花小苑！？你怎么能让你个臭乞丐住素婉的院子！”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的另一位劲装男子突然出声，他声音很高，把阿蛮着实吓了一跳。

　　西月裴眉目突然转冷，他语调未变，可声音里却有震慑人心的气势，“阿召，你说谁是臭乞丐。”

　　廉召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把头偏到一边。阿蛮虽然看起来很傻，可她听得懂臭乞丐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福伯见形势不对立刻开口圆场：“看我这老糊涂，锅里还煮着鸡呢。阿召，阿楚，你们两个别在门口立着了，赶紧到厨房搭把手。”

　　楚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身侧的廉召一把给薅走了。

　　福伯转头对西月裴道：“公子，您和阿蛮先进屋休息，老奴收拾院子就接阿蛮过去”西月裴点了点头，带着阿蛮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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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的楚荆将廉召轻轻一推，喝道：“兄弟，没看出来啊，你说话挺横的！”

　　见廉召不答话，楚荆冷哼一声，变了脸色：“哼，在王府住了几年，能耐了啊，竟然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口出恶言。你骂人家是臭乞丐，你又高贵得到哪里去。”

　　廉召面沉如水，不接他的话。楚荆却逮着他的痛楚戳，“阿蛮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独自住在深山，吃得苦岂止你我能想象的。你不对她好也就算了，竟然还口出恶言。好好想想老郡王收留咱们之前，我们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骂她是臭乞丐，那咱们就连乞丐都不如！”

　　楚荆、廉召还有方才被提及的素婉都是瑞宗郡王西月珩收留的孤儿，这个老郡王也是个十足有趣的人，别人是捡些阿猫阿狗来养，他却偏偏喜欢捡人。

　　养就养吧，个个儿还被当成亲儿子一般的来养，自己的亲儿子反倒养得不是那么上心，导致整个郡王府上上下下亲疏无别，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仆。

　　廉召方才敢同西月裴如此说话，也是这个原因。

　　廉召气结，解释道：“我不是有意顶撞公子，方才那些话实属无心之言。”

　　楚荆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素婉打抱不平，他揽住廉召的肩膀：“阿召，作为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飞花小苑是公子的，他爱给谁住就给谁住。再说了，这些年你对素婉一心一意，可她眼里有过你吗？以前没有你，现在她做了皇族公主，眼里更不会有你了。”

　　被楚荆戳中心事，廉召脸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越过楚荆，消失在走廊尽头。

　　楚荆揉了揉眉心，望着扬长而去的人对福伯道：“福伯，就他这性子，你还夸他沉稳从容，我看您这眼睛也该治治了。”

　　福伯淡然一笑：“自从素婉离开西月山庄后，他唯一的寄托相思的地方便只剩下飞花小苑了，如今公子把飞花小苑给了别人，他生气也可以理解。等到有一日你小子红鸾星动，只怕比阿召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就多担待些吧。”

　　楚荆将剑横过双肩，一摇一晃地往里走：“情这种麻烦东西，我才不沾呢。我毕生的目标便是要做个糊涂人，人生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福伯哑然一笑：“哎，老郡王，您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个性分明，不知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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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蛮亦步亦趋地跟在西月裴身后，她偷偷打量他，发现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到方才那个小插曲的影响。

　　可阿蛮却心中忐忑，恍惚不安。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那个飞花小苑应该是别人住的地方，方才那个有些凶的哥哥好像不愿意让她住进去。

　　阿蛮撇撇嘴，抬起头望着西月裴的背影然后又低了下去，她停在原地，垂下眼眸捏了捏那双脏兮兮的手，暗道：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西月裴发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来柔声问道：“阿蛮，你怎么不走了？”

　　阿蛮眸子里泛着水雾，她抬起眼睛，低声道：“我很臭吗？”

　　虽然狐狸毛确实会有些味道，不过她总是洗得很干净的，还熏了月栀花的香气，应该不会很难闻。

　　西月裴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他走过来，用袖子擦了擦残留在她嘴角的糖霜，温柔笑道：“一点也不，阿蛮身上很香。”

　　阿蛮清澈的眼眸望着他，突然咧嘴一笑：“那我不是臭乞丐，是香乞丐。”

　　西月裴心头一怔，看到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心中突然漾起无限怜惜，他将她轻轻抱入怀中：“你不是乞丐，你是我西月裴的家人，从此以后我会对你好，再不让人欺负你。”

　　阿蛮一双眼睛亮亮的，她抱住西月裴的腰，凑到他怀里，点点头，笑得阳光灿烂：“那阿蛮要一辈子做小白的家人。”

　　西月裴轻笑道：“你可知一辈子有多久，随便承诺于我，这个约定你守得住吗？”

　　阿蛮抬起脸来展演一笑：“我守得住的，你天天给我糖葫芦吃我就不会离开你了。”

　　西月裴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当阿蛮是小孩子心性，自然没把她的话当真。

　　后来阿蛮才知道，一辈子并非是好几十年，它只是从生到死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长命百岁是一辈子，朝生暮死也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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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时看过一部电视剧，叫《水月洞天》。我特别喜欢里面的男女主，于是自己手痒写了这篇小说。由于是年少时的戏作，虽然现在大刀阔斧地改了改，但还是略显幼稚，切莫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