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沙地鸵鸟

17、第 17 章

　　屋里一灯如豆，西月裴将阿蛮放到床上，看到她身上那身白色纱裙，心里不痛快得很，谁知阿蛮又不知死活地拨了拨眉间的额饰，露出眉心拿到刺目的徽记来，西月裴的脸色就更加冷峻了。

　　“嘿嘿嘿”阿蛮点了点他微锁的眉头，“小白怎么也会生气，你这个小白一定是假的”她翻身下床，“我要去堆雪园，要去找真的小白。”

　　西月裴一把按住她的肩，让她靠在床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也是人，我也会生气。”

　　阿蛮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迷蒙道：“嗯……我都没生你的气，你怎么能生我的气。”

　　西月裴哂笑，这丫头怎么恶人先告状。

　　“哦，不知我做了什么事会教宽宏大量的阿蛮生气呢？”

　　阿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她伸手指着西月裴的鼻梁，“你……你对素婉笑了，你还教她读书，我不高兴。”

　　西月裴哑然失笑，“对人笑也是我的过错？”

　　阿蛮撅着嘴道：“对！就是你的错，你不许对别人笑，也不许教别人读书，你是我的老师，只能对我笑。”

　　西月裴握住她的指尖，温柔说道：“我可不是你的老师，我也没对别人温柔的笑。”

　　素婉有看不懂的琴谱向他讨教，她好歹曾经是西月山庄的人，自己总不能不念往日情分，黑着脸将人赶出去。再说了，他可记得自己没露出过什么温柔笑意，这丫头分明就是自寻烦恼。

　　“阿蛮，你今夜为何找楚荆下山喝酒，又为何要穿他买的这身新衣服。”

　　阿蛮抬起眼睛，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我看到你同素婉在一起，我心里难过，可又不想招你讨厌，所以才跟阿楚哥哥下山去喝酒的。”

　　西月裴擦了擦她的眼泪，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你不要穿别人给你买的衣服，我不喜欢。”

　　阿蛮点点头，西月裴碰了碰她的发顶，“阿蛮你要记住，我永远不会讨厌你，只要你不主动离开，西月山庄就永远是你的家。”

　　阿蛮虽然醉得厉害，但这句话却记了个清清楚楚，“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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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阿蛮从床上醒来时，发现头疼得厉害，她清醒了些，看着一旁的雪白衣衫，立即想起了昨日的种种，很是无地自容。

　　可又想起昨夜小白说的话，心里的郁结早就一扫而空，于是一大早就准确去堆雪园给西月裴问安。

　　比她更早到堆雪园的却是素婉，看见素婉端着铜盆等在门外，阿蛮心里又开始发闷，“公主，你端着个盆子在这里做什么？”

　　素婉见了她很是亲热：“阿蛮妹妹，这是给公子打的洗脸水，他现在还歇着，我便等在此处。”

　　阿蛮不解道：“你贵为公主为什么要做这些？”

　　素婉温言道：“阿蛮你不知道，以前我在的时候，公子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我来照顾的。公子对这些琐事虽然在意，但总有自己的偏爱。福伯虽然尽心尽力，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于是，我便趁着这个空档，再伺候伺候他。以后回了皇城，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阿蛮突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低下头：“你对小白可真好。”

　　素婉笑道：“公子视我如己出，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我做这些实在不算什么。”

　　阿蛮想说，我对小白也有救命之恩的，她正要开口，门从里面一下子打开了。

　　西月裴看到门前的阿蛮，笑了笑：“能到我这里来问安，看来你的酒是彻底醒了。”

　　阿蛮脸一红，“对不起，我……”

　　西月裴看了看素婉，接过她手中的铜盆，“素婉，你不用为我再做什么，你是栖凰国的七公主，不是我西月山庄的侍女。”

　　素婉神色一黯，福了福身默默退了出去。

　　见她离去，阿蛮倒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西月裴知道她要胡思乱想，立刻将铜盆放到她手上，“阿蛮，不如你来伺候我洗漱？”

　　“啊？”愣了片刻，她突然展颜一笑，“哦。”

　　阿蛮屁颠屁颠地端着铜盆跟了进去，她干得热火朝天，可苦了西月裴。西月裴打趣道：“阿蛮，你手上的力气再大点，本公子这层脸皮就快被你擦破了”

　　看到西月裴脸上一块白一块红，阿蛮歉然道：“小白，对不起，我不会这个。”

　　西月裴接过她手中的巾帕，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好了，同你说笑的。”

　　“小白你放心，这些我以后慢慢学，我很聪明的，很快就能学好。”

　　西月裴失笑，阿蛮的很快也不知是十年还是八年。他将巾帕扔到铜盆里，一眼就瞥见了她那身雪白的衣衫，突然神色不悦，“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

　　阿蛮突然记起他昨夜说过的话，犹豫道：“我的衣服被勾了条口子，福伯在帮我补呢，补好了我就换回来。”

　　西月裴揉了揉她的头发，“阿蛮，你不用学素婉穿得一身雪白，你就是你，你无需艳羡他人，你有你的好。”

　　阿蛮一听，立刻抱住他的腰，“嗯，我以后都不同素婉姐姐比了，也不会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

　　西月裴笑了笑，“对，你不用同他人比。在我心中，阿蛮就是阿蛮，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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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越国，黑巫一族的神坛。

　　苍老的大巫师杵着权杖正在向古老的神祗祈福，四周跪满了黑袍信徒，大家都在虔诚地祈祷，希望在即将来临的战事中取得胜利。

　　祈福仪式结束后，黑袍信徒各自散去，大巫师屏退了身边的小侍童，一个人留在了神坛前。突然，他将手中的权杖重重置地，大声呵斥，“简直越来越没规矩了，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现身！”

　　南玉无双嬉皮笑脸此从巨石柱子后闪身出来，“诶，师傅，没想到您上了年纪，感觉反而比以前敏锐了，我这才刚落脚就被您给发现啦。”

　　大巫师石歧权杖一挥，毫不留情地给了南玉无双一棍子，打得他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了神像面前，“没大没小，给我跪下！”

　　南玉无双赶紧求饶，“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先别罚我，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呢。”

　　大巫师冷哼一声，脸上虽然不悦，却还是松了权杖让南玉无双站起身来，“说吧，为什么没按规定时间返回南越？”

　　南玉无双揉了揉膝盖，暗道，师傅看着上了年岁下手可真狠，他面皮上扯出个笑，“此次栖凰收获颇丰，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调查清楚，绝不是贪恋异国繁华不肯回来。”

　　见石歧神色稍缓，南玉无双从怀里取出阿蛮的金羽铜铃，“师傅请看此物。”

　　石歧视线落到他手心，神色一惊，“这不是炎火赤羽吗，夸多皇族的东西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南玉无双眸色幽深，“这是我从西月山庄里一个小丫头身上得来的，这个丫头身份不简单，身上不仅佩戴着只有夸多直系才能佩戴的身份象征之物，而且还会操纵我黑巫一族的幻雪凝冰术。我怀疑她跟南越有关，为了查清她的身份所以才在栖凰逗留了一段时日。”

　　石歧接过炎火赤羽，眉头微皱，“那你可查出了什么？”

　　南玉无双摇摇头，“我只查到她三年前被西月裴带回了西月山庄，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我急着赶回南越，就是为了向师傅请教这个丫头的来历。”

　　石歧双目盯着炎火赤羽，“在我南越，炎火赤羽是至高无上的身份象征，整个国家只有五枚。国主夸多刹罗及其王长兄各持有一枚，王后持有一枚，黑巫中拥有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柳怀英被破例赐予过一枚，这四枚炎火赤羽如今都在南越，而最后供奉在伽蓝神殿中。不过十年前，神官暗中向国主禀告，伽蓝神殿中的那枚炎火赤羽失窃。可奇怪的是，国主暗中将此事按了下来，不许任何人追查，炎火赤羽失窃一事就那样不了了之。”

　　南玉无双转了转黑玉一般的眸子，神色讥讽，“夸多刹罗如此轻描淡写地处理此事，难不成这偷窃的贼就是他自己？”可他一国之主，拿这炎火赤羽来做什么？

　　石歧沉声道，“炎火赤羽是一种身份象征，他虽不需要，可有的人却是需要的，比如王后，比如柳怀英。”

　　南玉无双果然聪慧狡黠，“你是说夸多刹罗暗中拿走炎火赤羽是为了给某个人名分的承诺，譬如后宫中的某个宠姬？”

　　堂堂国主给自己的宠姬定名分用得着使如此曲折绕远的手段么，答案当然是用得着，因只因南越的一国之后是个十足强悍的妒妇。她在宫中行事狠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后妃常常因为一点小错就被鞭挞至死，因此夸多刹罗后宫凋敝，至今仍无所出。

　　“如此想来，若是国主真的打算改立王后，暗中将象征王族身份的炎火赤羽赐给宠姬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又同阿蛮有什么牵扯。”

　　石歧面沉如水，他握紧金羽铜铃，心中突然想起一桩旧事，“你说那个叫阿蛮的丫头会我黑巫的绝技幻雪凝冰术？”

　　南玉无双点点头，“对啊，您老人家自小就告诉我，我们黑巫一族的幻雪凝冰术传内不传外，就是皇族的人想学也绝不外传，为何一个远在异国的小丫头会我们的秘术。”

　　石歧长长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教过你剑术的白枳？”

　　南玉无双回想起那个只着男装的剑术师傅，是个剑术无双又极其聪明的女子，他小时候还曾戏言等他长大了要娶她呢，“自然记得，世上像她那般有趣的人可不多。不过，她教我的时日不长，师傅为何提起她来。”

　　石歧双眼微阖，“她也是我黑巫一族的人，为了掌控夸多刹罗，我们将她送到宫中做了夸多刹罗的禁卫。她进宫之后的第三年突然与我们断了联络，之后夸多刹罗被刺杀，王后抓住了幕后主使，竟是白枳。可这次行动我们黑巫一无所知，为了不被牵连便没有人替她求情，后来白枳被处死，此事告一段落，她的名字谁也没有再提起。”

　　夸多刹罗，白枳，炎火赤羽，幻雪凝冰术，阿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南玉无双沉声问道，“白枳喜欢以男装示人，夸多刹罗可知道她是个女子？”

　　石歧敛眉道，“约莫是知道的，听说他对她青睐有佳，很多王后都不能踏足的禁地也会带着她同行，她同外界断了联系那一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里，南玉无双急切开口道：“她失踪的那一年是几年前？”

　　石歧凝神回想，“如果记得不错，应该是你七岁那年。”

　　“也就是十六年前”，南玉无双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他眸中精光乍现，“难道说阿蛮是白枳和夸多刹罗的女儿！”

　　石歧心中一震，如果那个小丫头真是皇族后嗣，那么她的存在将会彻底打破当下的局面。如果她的身份一旦得到证实，那么巫圣苏摩将会彻底失去继承权，他抬眼看了看南玉无双，可她对无双来说也是个威胁。

　　南玉无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心思百转千回，扯出个明亮的笑容，“阿蛮不会是黑巫的威胁，如果师傅信得过我，便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您放心，不仅要这南越的江山还要心仪的美人！”

　　石歧微微颔首，也罢，孩子总要长大，就放手让他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