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沙地鸵鸟

16、第 16 章

　　中秋夜宴的事，据说世宗皇帝亲自审的，结果审来审去竟审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于是这件事又不了了之，西月裴因为救驾有功，被赏了好些东西。随着这些赏赐之物一同被送进山庄的，还有七公主素婉。

　　阿蛮再次见到素婉，尽管人家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可她怎么也同她亲近不起来。因为自从她来了山庄，她心里就变得怪怪的。

　　素婉到山庄之后，总喜欢在醉花阴上弹琴，她每日从早上就来，到深夜才会离开，阿蛮虽然听不懂琴，但也听得出来曲子里的眷恋相思。

　　素婉来山庄的第五天，阿蛮正在马厩里同僰衡探讨马生，醉花阴上突然就响起了别的琴音。整个山庄里，除了小白没有人会弹琴，阿蛮心头一慌，赶紧追了过去。

　　穿过回环长廊，莳花垒石，她一眼便看见醉花阴上对坐的两个人。

　　同是一身白衣，琴瑟和鸣，很是登对。

　　阿蛮藏在假山后，她不知道素婉弹得好不好。不过，能将小白吸引过来与她相和，大抵还是好的吧。

　　阿蛮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紧，却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此时出去，恐怕会打扰了这幅美好的画面，于是转身默默走了。晚上她去堆雪园找小白时，发现素婉在屋子里。

　　她好像在翻动书册，偶尔偏头去问小白，小白眉眼带笑地给她讲解。

　　“小白，不要教她，不要对她笑，你明明是我的老师，你只能对我笑。”当阿蛮心中闪现这个念头时，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阿蛮，你是不是傻，你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这些。你知不知道，你住的院子也是人家的地方，如果惹小白生气，他把你赶走该怎么办。

　　这些想法一一掠过阿蛮心头，她立刻缩回脚，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阿蛮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偷偷拿了楚荆酒窖里的酒，一个人在飞花小苑里喝起闷酒来。

　　月亮门口窜来个人影，她以为是西月裴终于想起她来了，于是立即迎了上去。借着月光才看清，神色从惊喜变得失落，“阿楚哥哥，原来是你呀。”

　　楚荆一把抓起散落在桌子上的空酒瓶，大惊道：“啊，我的韶春酿！”

　　阿蛮抱着酒罐子，傻傻笑道：“呵呵，好喝……”

　　哎，楚荆实在心疼他那些酒，“当然好喝，窖藏了十年的酒，我自己平日都舍不得喝一口，你这贪嘴丫头，怎么却给我喝得一滴不剩！”

　　阿蛮醉态憨然：“对不住啊，阿楚哥哥。我给喝光了，你罚我吧。”

　　楚荆见她这幅痴傻的模样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于是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小小年纪学别人喝什么酒。”

　　阿蛮抱着酒坛子，喝道：“你懂什么，我这叫借酒消愁。”

　　“别喝了，你有什么可愁的”，楚荆一把夺了她手中的酒坛子，“况且，你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吗。”

　　“愁更愁……啊……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她要去抢楚荆手中的酒，却被脚下的裙子一绊，摔了个踏实。

　　楚荆拉起她，“让你调皮，摔疼了没？”

　　阿蛮拍了拍裙子，大红色的衣裙上已被弄得全是泥，“你把我裙子弄脏了，都怪你，你要赔给我。”

　　楚荆连连答道：“好好好，明日去集市给你买新的，赔你便是。”

　　她双脸酡红，醉得厉害，拉着楚荆不依不饶：“不，现在就要去，我们现在就去。”

　　楚荆暗想，这丫头现在醉得糊涂，不如将她打晕了事。

　　可看她那一双眼睛却是怎么也狠不下心，便遂了她的心，“好，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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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楚荆是要诓骗阿蛮，将她弄晕了了事，可没想到他竟真的带她来了夜市，这几日没有宵禁，到了晚上街市上也很热闹。

　　风一吹，阿蛮的酒意倒是醒了几分，一到成衣铺，她立马跑了进去朝老板喊道：“给我最好看的衣服，要白色的。”

　　楚荆给了个眼神，那老板会意立刻到里屋去取了一套雪白衣衫。

　　阿蛮顺着料子摸了又摸，心中十分喜欢：“我现在就要穿，你找他要银子。”

　　老板让她进了里间，片刻后，她走了出来。她站在原地转了转圈：“好看吗？”

　　楚荆定睛一看，微微失神。她穿红衣好看，没想穿了白衣，却是另有一番灵动。脸色微红，如晨露染上胭脂，又好似三月的月栀花，清丽无双。

　　楚荆付了钱，便同她说：“如今时辰尚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你没去过戏园子，不如我们去街上吃茶看戏。”

　　阿蛮想了想，实在不想看到小白和素婉出双入对的场景，便点点头：“好啊，咱们就看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再回去。”

　　于是二人便去戏园子听了戏，台上演的是女将军剿灭山贼救出被强抢的美男子，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戏一散场，大家都在拍掌叫好，只有阿蛮一个人郁结得很。她将楚荆拖到酒肆，咕噜咕噜又给自己灌了些酒，喝得烂醉，楚荆左哄右哄，她才同意回去。

　　“嗯……我走不动了，也不想骑马，阿楚哥哥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楚荆点了点她的眉心，宠溺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嘿嘿”，阿蛮醉得七荤八素，一口气跳到楚荆背上，也不好好扒着脖子，竟在背后瞎晃。

　　楚荆此时真是后悔方才怎么会让她喝那么多酒，阿蛮在他背上醉成一滩烂泥，半点力气也使不上，真担心她就这么摔下来。

　　阿蛮一偏头，嘴就靠近了楚荆脖颈，喷薄的气息烧得他的肌肤滚烫，这让他生出些不自在，“阿蛮，你好好的，不要乱动。”

　　阿蛮委屈道：“唔……小白，你怎么这几日都不理我。”

　　楚荆一凛，突然有些生气，“我不是小白！”

　　可醉鬼阿蛮哪里听得进去，她一路上自说自话，“你这几日不理我，我觉得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你和素婉呆在一起，我的心里总是闷闷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了病？”

　　楚荆哑然，这丫头年纪小，用了情却不自知，可他私心里倒是宁愿她永远不要察觉自己的心意。

　　楚荆叹了口气，“是啊，你是生了病，只要用些药，不日便会好起来。”

　　阿蛮立刻放宽了心，“原来如此，我最近有些讨厌素婉，可我觉得自己不该讨厌她。若是讨厌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坏人。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生了病的缘故。”

　　阿蛮戳了戳楚荆的背，“你以后不要带我去看戏了？”

　　楚荆故意将脚步放慢了些，背着她缓缓走，诧异道：“为什么？”

　　她揉了揉鼻子：“那个女贼太可怜了，看得我心里难过。同样是爱慕富贵公子，为什么女将军就能同那公子在一起，而女贼就非得要死呢？”

　　“嗝……女贼都舍弃眼睛去救那公子了，为什么他还能狠下心背叛她？他在山寨的时候，女贼处处顺着他的意，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要杀她呢？”

　　“看客们说，那女贼是因为贪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死于非命的。我听了，很是为女贼难过。”

　　我奢求同小白一直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贪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楚荆心中一怔，低声道：“那个富贵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女贼一颗痴心错付，只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罢了。”

　　他偏头对阿蛮道：“阿蛮，你不是那个女贼，你的小白也不是那个公子。再说了，如果小白真的负了你，还有阿楚哥哥护着你，别担心。”

　　“阿楚哥哥，你可真好”，说完这句花，她趴在楚荆肩头立刻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飞花小苑。院子里早有人等在那里，阿蛮抬起头，醉醺醺地开口：“咦，小白，你怎地在那里站着。那背着我的，又是哪一个？”

　　楚荆看了一眼公子和旁边站着的素婉，戏谑道：“怎么回事儿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围这一大圈是要约人打马吊啊？”

　　素婉眉目温婉，温言解释道，“我做了些桂花糕，公子说阿蛮最爱吃糕点，于是我就想着给她送些来，可来了飞花苑却不见了人，公子有些担心还让阿召和福伯四处去寻人，没想到阿蛮竟是同阿楚你在一起。”

　　楚荆看了看西月裴，开口道：“小丫头说她有些心烦，我便带她下山去逛逛。”

　　素婉看着楚荆背上的人，笑意盈盈，“阿楚你历来是庄子里最特地独行的一个，总是嫌女子麻烦，不肯与之为伍，没想到和阿蛮妹妹倒是很谈得来。”

　　楚荆挑眉一笑，回怼了回去，“那当然，阿蛮单纯可爱没什么百转千回的玲珑心思，这样的丫头谁不喜欢。”

　　素婉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她却不生气只是自己笑了笑，西月裴也不开口，几人就这么僵持着。

　　此时阿蛮脑袋迷迷糊糊的，看见小白，便从楚荆背上跳了下来。她到素婉转了转，然后又蹦跶到西月裴面前，“小白，阿楚哥哥给我买的新衣服，好看吗？”

　　西月裴原本云淡风轻的脸立刻就黑了，他走过去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夜深了，你们都回去！”

　　见西月裴抱着阿蛮进了屋，素婉眼神还有几分恋恋不舍，楚荆朝她一瞥，“走吧，还看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想进去挤一挤。”

　　素婉尴尬一笑，捏着手心走出了飞花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