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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阿蛮抬眼一看,河面上一艘富丽堂皇的二层画舫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站在船头说话的是个女子。船一靠近,阿蛮立刻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来人一袭素衣,发髻梳得十分好看,头上插了根白玉花样的簪子,样貌温婉,身上透着一股端庄娴静的气质。

      ——素婉。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女子的一刹那,阿蛮脑中立即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当她看到那女子身后的廉召时,立即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素婉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却略过她看着她身边的那个人,她朝西月裴行了个女儿家的理,温温婉婉地开口道:“素婉见过公子。”

      西月裴知道避无可避,只好揽住阿蛮的腰轻轻一带,二人一同上了画舫。

      西月裴摘了面具,朝素婉微微颔首,“七公主别来无恙。”

      素婉视线落在那双牵着的手上,又听他唤自己尊号,一时神色哀凄,低声道:“无论公子作何想,素婉的一颗心却从来没有变过。”

      西月裴没有答话,气氛很是沉默。

      随即,素婉敛了神色,开口道:“已过戊时,父皇见你还未到,就命人去西月山庄相请。我知山庄路难行,侍卫恐怕进不去,便同他们一起跟了去。没想到遇到廉召,他说你此刻正在碎月湖,我便乘着画舫来接你。”

      素婉将他迎入画舫内,然后从里间抱了个乌木匣子呈给西月裴,“公子素来喜欢好琴,此琴名为‘沐成雪’,乃是大司乐勒胥的遗作。素婉费了好些心思才向父王求了来,今日公子生辰,此物便作为贺礼,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阿蛮看了一眼那乌木匣子,匣子上雕刻精致,质地极佳,一个盒子尚且如此,更不消说里面的琴了,她想了想自己送给小白的那块玉,显得很是寒掺,不自觉往后面靠了靠。

      西月裴却并不接她的生辰礼物,他语气淡然:“我说过,你不再是西月山庄的人,无需再守山庄的规矩。”

      素婉一听,立刻向西月裴跪下,低泣道:“公子,素婉做公主的时候便会以公主的样子来待你。可素婉永远记得公子昔日对素婉的情谊,公子为我做的那些一把琴是换不来的,可公子今日不收下,他日素婉只好以命相抵了。”

      阿蛮躲在一旁,她不知道小白到底对素婉做了什么,能让她以命相抵。

      西月裴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你何必以死想逼,这琴我收下便是。”

      素婉将琴递给廉召,她将阿蛮打量了片刻,转头问道:“这位姑娘是……”

      西月裴将阿蛮拉到面前,“这是阿蛮,她幼时受了些苦,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你还念及西月山庄的情分,以后便要像亲姊妹一般待她。”

      素婉立刻拉起她的手,热情道:“这是自然,我定会好像亲妹妹一般对阿蛮的。”

      素婉拉着阿蛮的手时,阿蛮只觉得她的手好软,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手如柔荑这个词语,想来也就是这般温软无骨吧。她又暗暗捏了捏手心,发现自己手上处处布满伤痕茧子,实在难看得很,于是不自觉将手抽了出来。

      ******

      与此同时,一醉楼某处有歌声隐隐传出。

      唱歌的,是个叫做银环的舞姬,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此时她的手在颤抖,拨出的三弦音也在颤抖,连唱歌的声音都在颤抖。

      烛火摇晃,明晃晃的光打在刀身上,而刀刃正对着她的脖子。

      坐在银环身边的是个邪气逼人的男子,他一遍喝酒,一遍摆弄着手中的匕首,悠然说道:“他们说你是栖凰国跳舞跳得最好看的一个,可我不相信。若是刀架在脖子上你还能跳得好看,我便放了你,要是跳得不好,我就一刀一刀地划破你的脸,你说好不好?”

      银环吓得脸色发白,颤声说道:“公子……饶命。”

      黑衣男子扬眉一笑,“你怕什么呀,我又没说要杀你,只要你的舞跳得好,我就放了你”,他牵起银环的手,仿佛对待情人般亲密,“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歌姬银环吓得瑟瑟发抖,“公子要问什么?”

      黑衣男子晃了晃匕首,“今晚夜宴,让你给西月裴下毒的是谁?敬王还是梁王?”

      银环听到这里,原本怯弱的神色突然变得狠厉,长袖中吐出三箭连弩,正要扣动机括,却发现胸口血气翻涌,霎时吐出一口血来,“你——”

      黑衣人狡黠一笑,“哦,忘了告诉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小爷就在你身上下了毒,这毒比你要给西月裴下的厉害好几倍,这么个美人,看来是活不了了,不过如果你愿意说出实情,本少主看心情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舞姬银环只是拿钱做事,她不想把命搭进去,于是把知道的内情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是,是梁王让我献舞,敬王让我下毒”,她拉住黑衣人的衣角,“我都告诉你了,快把解药给我。”

      “原来是借刀杀人”,黑衣人哂笑一声,走到银环面前,她以为他要给她解药,可谁知白光一闪,刀锋立刻割破了她的咽喉。血溅到一旁的花盆里,将雪白的栀子花染得一片殷红。

      少年将手中的匕首扔到尸体上,很是嫌弃地擦了擦袖子上的血迹,“你若不说兴许还能留住一条命,中原的杀手都这么天真的么。”

      “好歹是栖凰的第一舞姬,再说她都已经中毒了,少主又何必再补上一刀。”屋里突然出现个身穿紫色纱衣的人双腿交叠地坐在窗沿上。

      南玉无双勾唇一笑,搓了搓手,“三天不杀人,手痒。”

      “啧啧,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被割了喉,可怜,当真可怜。”

      南玉无双眉目一挑,“哦,你这么可怜她,不如你替她去死?”

      紫皇翻身跳下窗,“别别别,您杀了我,谁去给栖凰老儿的夜宴献舞。”

      南玉无双眼珠一转,“也是,那就先留你一条狗命吧。”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赶紧收拾干净,满屋子血腥味儿,脏死了。”

      紫皇翻了翻白眼,腹诽道:要不是你最后割那一刀,能流这么多血,明明自己变态,还要人家来收拾烂摊子。

      紫皇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地往在尸体上洒了些药粉,顷刻间,尸体咕噜噜冒了几个泡儿,化成一股青烟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南玉无双摸了摸下巴,将紫皇从头到脚,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了结论:“嗯……还别说,你这人模狗样的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女人味。”

      紫皇哑然,“少主,人家练的是拈花摘叶的阴柔功夫,你以为人家想这样啊。”

      南玉无双看着翘起的兰花指笑了笑,“亏得你是个娘娘腔,不然小爷这计划还真有点难办。”

      紫皇似乎对娘娘腔这个称呼不怎么满意,偷偷撇了撇嘴,“少主到底要做什么,不会真的只是让我去跳个舞吧。”

      南玉无双黑眸微转,思索片刻,开口道:“赵奕这厮让舞姬给西月裴下毒,今夜肯定是想对付他。不过他再傻也不可能在宴席上动手,你说他会在哪里动手?”

      紫皇悠然道:“如果我是赵奕,我肯定会在一醉楼附近安排好江湖杀手,只要西月裴离开一醉楼,便安排人动手。他就算再厉害,中了毒也无法全身而退。到时候他死了,也跟赵奕没有半点关系。”

      南玉无双赞赏道:“不错啊,原来胸大也可以有脑子。”

      紫皇愕然,夸人不能好好夸吗,果然那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

      紫皇轻咳一声,“少主让我冒充舞姬是为了什么?”

      南玉无双轻笑一声:“你这么闭月羞花,当然是让你去勾引人的啊。”

      紫皇突然脸色发青,“那个,少主,人家可是男人,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恐怕不合适吧。”

      南玉无双打趣道:“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之前你调戏云雀的时候,我不是看你挺会的吗?”

      紫皇突然慌了,赶紧跪下一把抱住南玉无双的腿,“少主,少主,求你了,这种事还是分人的,对云雀以外的人,人家实在是……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南玉无双哈哈哈笑出声来,“行了,滚起来吧,靠你去勾引西月裴,就算倒贴给他,他也看不上你。”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人家要为云雀守身如玉呢。

      “少主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南玉无双拈起盘子的葡萄扔进嘴里,“也没什么,本少主就是无聊了,逗他们玩儿。”

      您要玩儿怎么不自己动手,尽祸害这些当下属的。

      南玉无双瞪他一眼,冷道:“怎么,对本少主的安排有意见?”

      紫皇一扭腰,“人家哪里敢,请问少主要怎么逗他们呢?”

      南玉无双一屁股坐到桌上,“简单,赵奕不是让这个舞姬杀西月裴吗,咱们偏偏不杀他,咱们杀别人。”

      每次听南玉无双说要杀人,紫皇就心里慌,“少主想要杀谁?”

      南玉无双双唇微动,缓缓吐出几个字:“世宗皇帝赵俭。”

      话音刚落,紫皇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装死,“您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让我刺杀皇帝,大内高手不杀了我,大巫师也会要了我的命,挑起战乱这种事儿我可不干。”

      南玉无双站起来踹了他一脚,“没让你真杀了他,只要乱了赵奕的局就成。儿子雇的杀手居然刺杀老子,那画面,想想都精彩。”

      紫皇躺在地上不解道:“可咱们一出手不是帮了西月裴吗?”

      南玉无双狡黠一笑:“你错啦,是帮咱们自己。”

      紫皇不解其意,毕竟少主装高深莫测的时候,还是不要拆他的台比较好,不过刺杀皇帝不是小事,要是让大巫师知道,非得剥了他的皮。

      南玉无双知他心中所想,开口道:“只要你替本少主办成这件事,以后我想办法把云雀打包送到你房里,他出任务都带上你,如何?”

      紫皇突然弹跳起来,笑得眉眼如弯月:“成交!”

      现在不知在哪儿的云雀突然打了个冷战,还不知道自己被主子给卖了。

      *****

      画舫行至一醉楼的时候,黑云滚滚,在天边暗自汹涌。

      一醉楼,一醉楼,一醉解千愁。

      中秋佳节,本该是客人爆满的景象,可今日的一醉楼早早被黑衣劲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寻常百姓见了如此阵仗,哪敢靠近。

      西月裴一行上了岸,黑衣劲卫见到素婉,自动推开让出一条道来。

      刚入门口,便见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一左一右踱步而来。左边那个身材颀长的是敬王赵奕,右边那个有些圆润的是梁王赵赫。看到西月裴进来,赵奕立刻迎了上去,“竟要我皇族公主亲自去请才肯来赴宴,这派头全栖凰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西月裴淡然一笑,微微躬身:“圣上微服出巡,臣下不愿打扰圣驾,如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殿下海涵。”

      梁王赵赫人长得圆润,做事也圆润,立刻给了对方台阶下,他端起西月裴的手,“我等既是微服出来,便不用如此拘礼,阿裴我们有好些年不见了,你近来可好?”

      西月裴淡然道:“多谢梁王殿下挂念,臣下一切安好。”

      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边走边简单的寒暄,一路走进了一醉楼的大堂。

      赵奕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了几句,片刻侍女便托着白玉盘,青石碗鱼贯而入。

      当素婉陪着世宗皇帝出现时,席间众人皆站起身来,弯腰作揖。阿蛮坐在西月裴身侧,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弯了弯腰。

      世宗赵俭一看到西月裴,眼中堆满笑意:“阿裴,到孤身边来。”

      西月裴站起身缓缓走上前去,行了个君臣礼。

      世宗免了他的礼,热情问道:“孩子,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三年了,孤已有三年未曾见过你了,当年的事可查到是什么人所为?”

      西月裴正要回话,赵奕却抢道:“父王,刺杀小郡王的人,儿臣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些江湖流寇。大概是小郡王昔日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仇家,才会遭此横祸。那些流寇,儿臣已命人处理了,不用再担心。”

      “好,好,没事就好”他突然看到了阿蛮,疑惑道:“这小丫头是?”

      “回陛下,是我庄子里的人”西月裴朝阿蛮招了招手,“阿蛮,过来见过陛下。”

      阿蛮一听,在那老人面前跪了跪,却不知说什么好。

      世宗摆摆手:“起来吧,都是家宴,无须多礼。”

      梁王赵赫打趣道,“你那庄子甚是神奇,之前收留的素婉是皇族公主,不知这一个又是哪里的公主?”

      西月裴嘴角含笑:“不过是个山野丫头,哪里是什么公主,让梁王见笑了。”

      老人看了看阿蛮,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倒是安分,“既是你留下的,必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叫什么名字?”

      阿蛮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我、我叫阿蛮。”

      “不知礼数的丫头,还不跪下回话!”赵奕大喝一声,阿蛮吓得脸色雪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我、我知错了。”

      她不是怕自己失礼,而是怕让西月裴丢了颜面,眼前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像她这样的野丫头来参加宴席根本就不合适。

      “什么‘我’啊‘我’的,天子面前,谁敢自称‘我’,阿裴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如此不懂礼数的奴才!”

      此话一出,西月裴原本和善的脸立刻变了,他走到阿蛮身边,将她牵起,冷然道:“我西月山庄从来不养什么奴才,阿蛮年幼不懂事,若开罪圣上,一并处罚臣愿一力承担。”

      世宗皇帝发现他神色不悦,又想着他手中拽着的那五十万南境大军,立刻和颜悦色道,“一个稚子孩童,孤怎么会同她计较,今日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说什么处罚,大家高高兴兴地才重要。”

      阿蛮很是歉然地看了一眼西月裴,低声道:“小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西月裴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没事,原本就不是你的过错。那些人想对付的是我,他们不过借题发挥而已。”

      今日这场夜宴,肯定是场鸿门宴了。

      可阿蛮却觉得,借题发挥,那也要先有题才行,她这个题可真是会惹麻烦。她暗自思量:不行,我一定要再小心些,不能再给小白惹祸。这些都是皇族的人,一言一行都有规矩,那我就少说话,少犯错。

      打定主意后,阿蛮决定就当个石头人不动如山地坐一晚上。

      西月裴带着阿蛮重新落座后,赵赫立刻喝道:“来人,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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