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沧海惊鸿

8、第8章

　　茂华小学是本市最好的公立小学之一，与师范一小并列。
　　和师范一小不同的是，茂华小学的校区房更贵，近年来大有水涨船高的趋势。
　　更有传闻，说茂华小学在市教育局很有根基，师资配备远超其他小学，所以，很多有钱人家的父母挤破脑袋也要给自家的小崽子争取到一个学额。
　　温柠不知道她爹当初为了温萌萌能进入茂华，做了多少努力。不过，以温家的实力，一个小小的校区房，确实不算什么。

　　“你们学校出什么事了？”事情涉及温萌萌，温柠不能不多问一嘴。
　　肖楠深深地看了温柠一眼。
　　那个眼神温柠明白，这事说不定不适合对她这个外人说。
　　要是在平时，温柠绝不会多嘴去问，就算是脑子抽抽嘴欠地问了，收到肖楠这样的眼神，也会马上打岔岔走——
　　不然呢？显得她多没眼力价儿啊！

　　可是今天不同，想到温萌萌，温柠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了几分。
　　温柠于是假装看不懂肖楠的眼神，回以不解。
　　肖楠抿了抿嘴唇：“教学楼塌了。”
　　“哈？”温柠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没感觉到地震啊！好端端的学校教学楼怎么会塌了呢？
　　那不是山沟沟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人管的乡村小学校，那是茂华，是B城的No.1！闹呢？

　　“一个教研室的天花板塌了，幸好现在是暑假，教研室里没有老师上班。”肖楠说。
　　“没伤到人就好。”温柠说。
　　“……他们说，今天是到校日，有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提前到校，好像就在那儿附近逗留了。”肖楠说着，眉头拧起。
　　温柠的一颗心提溜了起来：“三年级的学生？”
　　她突然跳起来：“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务必等等我！”
　　说完，就跑去换衣服。
　　肖楠狐疑地看着她。

　　温柠没用两分钟就换好了衣服，连头发都来不及扎起，顾不上了，就和肖楠匆匆出了门。
　　两个人匆匆上了肖楠的车，肖楠的车开得飞快，连闯了两个红灯。
　　温柠心里觉得挺愧得慌——
　　肖楠显然很着急，之前却耐着性子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其实肖楠就算是当时马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也有她的道理。
　　如果换做平常，温柠一定不会这么讨人嫌。
　　然而今天……温柠倒宁愿自己对肖楠惭愧，也不愿担心的事情发生。

　　茂华小学的门口。
　　温柠以为会看到拦了警戒线，有警察把守着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还有各种围观群众的场面。
　　结果呢？
　　什么都没有。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温柠疑惑地转头看肖楠。
　　肖楠的脸色很难看。
　　她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到校门口。

　　校门口的推拉门倒是挡了个严严实实，除非翻跳过去。
　　距离门最近的保安室空空如也。
　　幸好，保安室旁边的树荫里站着一个活人。
　　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小伙儿，正攥着手机焦急地往门口张望。
　　看到肖楠，他赶紧颠颠儿地跑过来：“领导！领导您可算来了！”

　　领导？
　　温柠挑眉。
　　肖楠是什么领导？
　　校长？
　　可也太年轻了吧？

　　斯文小伙儿跑进保安室，打开了推拉门。
　　肖楠沉着脸走进去。
　　温柠也紧随了进去。
　　“这位女士——”斯文小伙儿不知道温柠是什么来路。
　　“她和我一起的。”肖楠打断他。
　　斯文小伙儿不敢多嘴了，戒备地看了看温柠，就紧紧跟着肖楠往教学楼里走。

　　“……郑校长电话关机，估计……估计还没醒？”斯文小伙儿有点儿尴尬，“付校长说他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请您全权处置……”
　　斯文小伙儿说着，小心地看肖楠的脸色：“付校长没给您打电话？”
　　“没有！”肖楠冷着脸说。
　　斯文小伙儿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温柠在后面听着，心里直啧啧。
　　听那意思，茂华小学的两个校长，一个睡懒觉还没起，一个出差在外屁事不管。
　　话说，郑校长不会是就是正校长？付校长不会就是副校长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报警？”肖楠长腿迈得飞快。
　　斯文小伙颠颠儿地跟着，唯有苦笑：“付校长说暂时不要报警，怕引起对茂华的不利反响。他是常务副校长，郑校长又联系不上，我一个小兵只能听令啊！”
　　温柠在心里“哟呵”了一声：敢情，付校长还真是副校长啊！这可不巧了不是？

　　“现在是什么情况？”肖楠没工夫听俩校长推诿扯皮的糟烂事，直奔主题。
　　“已经围上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两个保安在现场看着。也照着付校长的指示，让所有班主任通知学生，今天的到校取消。不过……”斯文小伙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那个学生还在……”
　　“在哪儿？”
　　“之前爬进塌了的教研室里，后来被保安拎出来了，送去了校医室。”
　　“救护车呢？为什么不叫救护车？”肖楠急了。
　　“不用……咳！她没受伤……”斯文小伙儿还试图再解释点儿什么，肖楠已经朝校医室跑去了，温柠也跟着跑了去。

　　校医室里。
　　一个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还带自来卷的小女孩儿，手里不知道抱着个什么东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两条小腿更无聊地晃啊晃。
　　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好奇地歪着脑袋朝门口看。
　　先是看到了肖楠，小女孩儿抽气，惊悚，真的就是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接着就听到她脱口而出：“姐姐？”

　　抢在头里冲进校医室的肖楠，因为这个称呼，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的身后，温柠一个箭步就扑了过来：“温萌萌！你受伤了？”
　　小女孩儿，也就是温萌萌忽然甜甜地笑了：“姐姐你好像又漂亮了！”
　　什么鬼！
　　温柠特想朝天翻白眼儿，现在的小孩儿都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意识到和脑回路清奇的温萌萌没法正常交流，温柠不说话，直接动手。
　　她把温萌萌从椅子上扯下来，先是检查头脸，然后从上往下，一直检查到那两条不安分的小腿；再把温萌萌翻了个面，背对着自己，从后脑勺一直检查到脚后跟……
　　“姐姐你挠我痒痒了哈哈哈……”温萌萌被挠到痒痒肉，大笑起来。

　　还笑？还笑！
　　温柠嘴角抽。
　　她这会儿可没工夫计较是不是挠了温萌萌的痒。
　　直到确认温萌萌并没有受伤，除了短裤上和膝盖上蹭的几条黑灰色，温萌萌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小孩儿。
　　温柠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猛然想起来，肖楠还在旁边呢！

　　“额……那个，小孩儿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肖、肖老师。”温柠磕磕绊绊地说，心里已经把小破孩儿揍了一顿。
　　肖楠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
　　别说，仔细观察，这俩人眉眼之间还真有那么点儿相像。
　　“你妹妹？”肖楠下巴朝温萌萌挑了挑。
　　温柠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就觉得手被攥紧了。
　　温萌萌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攥紧了她的手，还很有种想往她身后躲的架势。

　　被肖楠吓的？
　　温柠猜测。
　　虽然熊孩子该揍，但是到底也是自己的妹妹，血缘上绕不过去，见死不救好像也挺不地道的。
　　温柠于是赔起笑脸儿：“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敢爬到塌了的屋子里的小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肖楠似笑非笑的。
　　“我们以后严加管教！严加管教！”温柠赶紧说。
　　又朝温萌萌使眼色：“还不快跟肖老师道歉？”
　　温柠印象当中，温萌萌平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被老头子惯得没边儿的货，怎么这会儿面对着肖楠，就突然怂各种怂了？一个劲儿地往温柠身后躲，跟躲慢一步，肖楠能生吞了她似的。

　　正在这时，之前的斯文小伙儿突然出现了。
　　还急慌慌的：“领导！教育局的领导来了……就、就在门口！说是、说是齐副局长让他们来了解情况的……”
　　肖楠表情复杂。
　　她也顾不上继续调侃温柠她们了，转头吩咐：“请他们进来。”

　　温柠想得到，茂华楼塌这件事不简单。
　　以她在职场混了几年的经历，刚才踏入茂华教学楼，看到这栋半新的、落成绝不会超过五年的教学楼的第一眼，温柠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再加上什么郑正校长和付副校长各自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如今又掺和进了教育局的什么齐副局长，没准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温柠不想淌这趟浑水，她敏锐地觉察到，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而且，温萌萌明显惹了祸，温柠还是偏心妹妹的，现在只想带着温萌萌找机会偷偷溜走。
　　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所谓“齐副局长派来的人”，竟然是她哥韩子明！
　　他哥的身后，还跟着她未来嫂子文橙，这都怎么回事？

　　校内校外两伙人对上，彼此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你们——”韩子明看到温柠牵着温萌萌，先是要开口问，马上就噤声闭嘴。
　　他很谨慎，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之前，是绝不会轻易说出不相干的话的。
　　温柠也拿定主意，不搭理韩子明，就当不认识。
　　不然，还不定招惹来什么麻烦呢！

　　可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大哥！你怎么来了？”温萌萌看到韩子明，就喊出了声。
　　再看到韩子明身后的文橙，温萌萌大眼睛瞪得锃亮：“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温柠和韩子明同时嘴角抽：你特么见到漂亮姑娘就叫姐姐！

　　文橙早就看到温柠和她牵着的那个漂亮小女孩儿了。
　　她其实最关注的，是站在温柠旁边的肖楠——
　　这个女人，不就是在酒店里缠着前台接待打听温柠住在哪个房间的那个吗？
　　文橙的脸色白了白。
　　她看到了温柠来不及扎起的头发就散在肩头，半湿着，还有水珠儿滚落在肩膀的衣料上。
　　她们……
　　文橙咬唇。

　　肖楠最先打量的根本不是韩子明，而是文橙。
　　察觉到文橙的目光所关注的方向，肖楠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红唇轻启：“好巧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氛围突然就变得古怪起来。

　　在场的，唯一不受影响的，可能就是温萌萌了。
　　她突然扯了扯温柠。
　　温柠垂眸看她。
　　温萌萌小大人似的朝她招了招手。
　　温柠不知道她又要干吗，恐怕她再惹祸，只得耐着性子低下头。
　　“姐姐，你知道什么叫……修罗场吗？”温萌萌小声在温柠的耳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