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沧海惊鸿

11、第11章

　　程悠悠的跑车“吱嘎”停在了温柠和她妹立身的街旁。
　　这制动系统，杠杠的。
　　温柠心里啧啧了一句有钱真好。
　　程悠悠顶着个泡面脑袋就伸出头来，看到温柠手里牵着的温萌萌，眼珠子都亮了：“哈尼！这是你家孩子啊？”

　　就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温柠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街角转弯处的那个人影是不是文橙。
　　那个人影就消失不见了，跟温柠的幻觉似的。
　　温柠晃了晃脑袋，挥去不真实的感觉——
　　她也是佛了：有的女人，不是她能惦记的。
　　算了，就这么着吧！
　　温柠在心里劝自己。

　　“你说什么？”温柠回过神来，眼神落在程悠悠的泡面脑袋上。
　　半湿着的，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程悠悠这货，刚洗完澡？
　　温柠充满某种颜色废料的脑袋里，立马冒出了儿童不宜的画面——
　　看程悠悠癫儿得跟要上天似的，温柠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温柠却没注意到，温萌萌看到程悠悠从车里探出脑袋的时候，瞬间张圆的嘴。
　　“不胡说八道你能死吗？”鉴于当着自己亲妹妹的面，别带坏了小孩子的想法，温柠骂程悠悠骂得特别文雅。
　　程悠悠现在整个人都浮在粉红色的泡泡里，温柠骂她，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还像个神经病一样地继续哈哈哈。
　　那副幼稚的样子，都不如只有九岁的温萌萌。

　　程悠悠拿乔地捏起右手食指和拇指，点着温萌萌的方向：“天生自来卷，我喜欢的！”
　　温柠的脑袋里冒出一个“草”（一种植物）。
　　她斜睨着程悠悠的一脑袋半湿不干的泡面头，再瞄一瞄真正自来卷、不动不熊的时候跟个洋娃娃似的温萌萌，心里划过一股子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就像眼前这一大一小，一个是纯天然的，一个是后天仿的；一个是西施，一个是东施。
　　只不过，这个“西施”的型号太小了点儿，要是个大号的……

　　温柠还没研究够温萌萌呢，温萌萌先跳起来了。
　　“姐姐！我先走了！姐姐再见！”说完，拔腿就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狼撵了。

　　温柠就没见过温萌萌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这么的……害羞。
　　要知道，刚跑走的，是温萌萌啊，是温氏大BOSS温志国的千金独宠啊！
　　在温氏，没几个人知道大BOSS的大公子韩子明和大千金温柠。温氏从上到下，从董事会成员到保安前台、更夫保洁，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BOSS的小千金温萌萌——
　　温萌萌好好的，温氏河清海晏、歌舞升平；温萌萌要是不肯好好吃饭，甚至头疼脑热，温氏就是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温氏从高管到员工，谁不知道温志国宠女儿宠得没边儿没沿儿？

　　从记事起就这样成长起来的温萌萌，怕过谁？
　　哦，当然了，她亲妈裴小然除外。
　　温萌萌是真怵她妈。
　　可是除了她亲妈，能让温萌萌表现得这么奇怪的陌生人，程悠悠还真是独一份儿。

　　温柠上上下下地打量程悠悠。
　　怎么看，都看不出这货哪儿吓人。
　　难道程悠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据说，小孩子家的眼睛都干净……

　　程悠悠就算再没心眼儿，也被温柠古里古怪的眼神看毛了。
　　“这么盯着我干吗？”程悠悠朝后躲了躲，跟怕温柠突然揍她似的。
　　“就算是我没和你商量，就把肖楠给你调来了，我也是好心吧？我这不都亲自给你认错来了吗？”程悠悠觉得自己对朋友也够意思了。
　　温柠差点儿忘了这茬儿，她嘬着牙看程悠悠，故意说反话：“那我是不是该谢你啊？”

　　要不说程悠悠没心眼儿呢！
　　她华而不实的脑子，这会儿比平常更混沌。
　　“嗐！其实你要是想开了，肖楠真不错！”程悠悠以为温柠想通了。
　　还一本正经地跟温柠扳着手指头算：“你看，肖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你得承认吧？肖楠工作好，性格好，家境也好……你就说，人家哪样儿配不上你？”

　　“家境？”温柠挑眉，“你很了解她的家境吗？”
　　程悠悠来了精神头儿：“据我所知，她爸至少是本市排到前三的人物。这还不算厉害吗？”
　　“本市排到前三？怎么排？最有钱的前三？地盘最大的前三？最能打的前三？”温柠莫名地不喜欢程悠悠跟自己夸肖楠如何如何好。
　　当然，这与肖楠无关。
　　温柠心里清楚。

　　程悠悠丢给她一个“你跟我这儿抬杠呢？”的表情。
　　“你是宣传口儿的、做出版的，你跟我说你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程悠悠切声。
　　温柠无聊地挠了挠鼻子：“不就是市.委.书.记、市长、副市长，肖楠她爸是其中之一吗？”

　　难怪韩子明之前疑似攀附肖楠。
　　像韩子明那种身世和性格的男人，又想在仕途上大有作为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肖楠有多大的用处？
　　这么看来，他当着文橙的面竭力解释他和肖楠是清白的，甚至不惜面对肖楠的嘲讽……也是真爱文橙了。
　　温柠听到自己心里的叹息——
　　很轻很轻的叹息声，却让她无法忽略。

　　程悠悠自然不知道韩子明和肖楠之间的事。
　　她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啊！”
　　又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温柠的肩膀：“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连我爸，看到她爸，都得哈三分腰，客气着呢！”
　　“那你把她领家去，让她做你们家的儿媳妇，你爸得多高兴？”温柠自己不乐意当鸳鸯，却乱点鸳鸯。

　　程悠悠被她吓了一跳，眼睛迅速在周围寻摸了一圈。
　　“别瞎说啊！”她表情特严肃，“我的身，我的心，都是姐姐的！”
　　温柠牙酸。
　　程悠悠想到自家事，却突然苦了脸：“我爸要是知道我喜欢女的，还不定怎么着呢！”

　　像程悠悠这种出身的女孩儿，八成连婚姻都自己做不得主，几乎都是家族联姻，所谓“强强联合”。
　　温柠想象得到，程家老爷子要是知道自己的独生女儿不仅不接受自己给她安排好的婚姻，还“和女人搅和到了一起”，还不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呢！
　　到时候，有程悠悠受的。

　　程悠悠也是知道轻重的。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温柠的手：“哈尼！你得帮我保密！我爸要是知道姐姐的存在，还不得找她麻烦？”
　　“他肯定会威胁姐姐，让姐姐离开我……说不定还会开出几百万的支票……我爸不会雇人对姐姐做什么吧？”程悠悠各种脑补。
　　温柠也是服了，轻轻一巴掌呼在程悠悠的后脑勺上：“你言情剧看多了吧？”
　　程悠悠假作很痛地咧了咧嘴：“我在很认真地求你帮忙。”

　　温柠睨着她，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程悠悠很在意她那位“姐姐”，虽然她那位姐姐对她是什么态度，根本无从知晓。
　　爱情吗？
　　温柠捏着下巴。
　　因为爱情，所以在乎。
　　多感人的桥段？

　　可是温柠很不以为然——
　　爱情又如何？在乎又如何？感染又如何？
　　当年她妈和她爹，不也是被奉为神仙眷侣、羡煞世人的爱情？
　　后来又如何了？
　　她妈刚生下她不久，就得知了她爹其实早些年就有个女朋友，那个女人还给她爹生了一个儿子。
　　那个女人去世之后，就成了她爹心口的朱砂痣，她的儿子则一直被偷偷养在她乡下的奶奶家，作为温家“传宗接代”的继承人存在……

　　所以啊，爱情什么的，都特么是骗人的！
　　只能哄骗哄骗无知的小姑娘，只能是意志薄弱的人拿来自我安慰的工具。
　　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需要那种无用的、只会让人变得更加软弱的东西，虚无缥缈得不及指间的流沙。
　　流沙滑过指间而散落于地，犹有粗粝的摩擦感擦过肌肤。
　　爱情又能让人得到什么？
　　空中楼阁罢了，让人哭让人笑、让人忘记身为人应该做什么罢了。

　　对于人生，对于感情，温柠自有她的一套理论。
　　这套理论，她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也自然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反对。
　　她也根本不觉得，程悠悠这样地在意她的那位“姐姐”，是多么触动她的事。

　　“想让我给你保密啊？”温柠的声音不疾不徐。
　　程悠悠盯着那张很容易让人沉迷于其中的都市美女脸，跟个小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温柠脸上的笑纹深了些，也更走心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别再让肖楠骚扰我。”她说。

　　程悠悠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哈尼，肖楠她不好吗？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感情也该有个着落了……你……”
　　温柠突然抬起手，在程悠悠的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程悠悠呆怔怔地看着她。
　　“你现在这个样，和那些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的大妈大婶阿姨们，有什么区别？”温柠说。

　　程悠悠瞪她：我有那么大岁数吗？
　　温柠则正色：“感情是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但是，那是你以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于我而言，感情，不过就是一种累赘，一种拖累，一种干扰我前行的负担。”
　　程悠悠一脸听傻了的表情。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特别有哲理？”温柠扬了扬下巴。
　　“不是，”程悠悠摇摇脑袋，“我是在想，你是怎么做到，把渣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