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录》裴宁娘子

40、第 40 章

　　虽然楚翼艺并不相信我，但她也不会骗我。她说从京都回来的人需要五日，那么绝不可能提前回来，如此一来，除了知道实情的纪千草，我不做第二人想。
　　东方缙满脸的受伤神色，望着纪千草，喃喃问道：“为什么千草？千草，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纪千草没有回答东方缙，只是看向我，问：“冯秦，你今日是准备一起除了我吗？”
　　微微一愣，我说不出口呼之欲出的答案，便轻笑道：“这得看皇上的意思，冯秦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不，冯大人，你做的了这个主，”玉勉沉着声道，“皇上是死是活，全凭冯大人一句话。”
　　“是吗？玉勉兄且说说看。”
　　玉勉放开苍白的如同一张纸的东方皑，让他伏在地上，剑换了一只手，绕上东方缙的脖子，对我说：“只要你能说服皇上退位让贤，我便放了他。”
　　“退位、让贤……”我摸着下巴故作思考。
　　“换了皇帝，你丞相之位不变，并且封你为王。”
　　“听起来，挺不错的。”
　　玉勉有些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继续说：“这与你百利无一害，不然东方缙死了，也只有东方皑能名正言顺的继位。”
　　“东方皑吗？”
　　玉勉指了指地上大口喘气的白衣男子，说：“他是乾文帝的皇子，比东方缙血统更纯！”
　　想起东方缙告知我她生父也是乾文帝，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东方缙先道：“荒谬！乾文帝与明文帝皆是献昭帝所生，前后又有诏书登位，名正言顺，哪有谁比谁血统更纯一说？”
　　“明文帝之后是乾武帝可对？按我朝制度，应是嫡子继位，怎能让位于前朝之子！”玉勉怒气冲冲的说道。
　　“既然知道是让位，帝王之言，你怎可抗旨！”
　　玉勉看着一脸泰然的东方缙，怒吼道：“乾武帝只是觉得对不起明文帝罢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长，才想把位置让给你，作为补偿！”
　　“让了便是让了，你怎么说都是造反。”
　　“东方缙！你以为你坐的了这个位置很久吗？你怎么坐上的，我玉勉就要你怎么下来！”
　　东方缙轻蔑的看了一眼玉勉，又看了看地上的东方皑，耻笑道：“你凭借这个要死不活的人来抢朕的皇位？你要让东方家的江山换个姓吗？你承担的起这个千古骂名吗？嗯？”
　　我本在一旁静静候着，等着时机将东方缙救下，可是东方缙那一句“要死不活的人”让我心底一片冰凉。她已知自己是乾文帝所生，那地上的男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她的语气像是再说一条狗，一个畜生，即使是弱的一根手指能戳死的东方皑，都忍不住费力的投去怒视的目光。
　　而我呢？假使东方缙知道我的身份，又会以何种口吻来说我？是不是，健全的我，会比半死不活的东方皑更让她刻薄？
　　我这边还在心酸思量着，那边玉勉扬声道：“如果奉孝长公主东方凤不死，你怎有今日！”
　　好好地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疑惑的看向玉勉，道：“奉孝长公主是女儿身，怎可担大统？于礼不合。”
　　东方缙朝我投来一眼，未说话。
　　“什么是合？端瑞皇后先嫁明文帝，后嫁乾武帝，于礼合吗？”玉勉龇着牙笑道。
　　我一怔，心头浮起那一句语焉不详的“乾武帝亲，明文帝喏，皇后承之”，意思难道是：乾武帝亲近端瑞皇后，明文帝便应承了皇弟的请求，皇后就答应改嫁乾武帝？
　　那我与东方缙岂不是同父同母，一胞所生？我望向东方缙，心里突然释怀了。
　　原来我对东方缙之情，一直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非我自己想的那般难堪。既然我是东方缙的姐姐，那么纪千草就不能除，我要为我失而复得的妹妹做点令她高兴的事，尽管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有过一个姐姐。
　　想通后的我，一身轻松，对玉勉笑道：“帝王一言，如泰山不可移。在下见玉勉兄对乾武帝如此忠诚甚感欣慰，何不承乾武帝之遗愿，共同辅助凤天帝打理天下呢？换一个清平盛世，想必是乾武帝之心愿。”
　　“皇位换了人，我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是东方皑身患重病，如若西去，这天下，怎么办？”
　　“只要纪千草在手，东方皑就能活下去！”
　　终于忍不住看向一边安静的如同没有这个人一样的纪千草，她直愣愣的看着我，似乎一直在等我的回复，就算海枯就算石烂，她也会一直等着我回答。
　　既然我已知东方缙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不会让纪千草受到伤害，即便她不停的再背叛我们，可只要东方缙喜欢她一天，我就会保护她一天，“玉勉兄，纪千草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能承受多少次你们那样的放血？哪一天，纪千草病了，伤着了，谁还能救东方皑？”
　　“谁……”
　　“我见皑皇子，不止身患重病，还毒入心肺，如若不是纪千草血之奇效，怕是今日我们都不知乾武帝还有一子留在世上。”
　　玉勉被我说中心事，低头看向闷声咳嗽的喘不上气的东方皑，愣在了原地。
　　此时不救，更待何时？
　　我将真气运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去，拦腰搂住东方缙。玉勉功力也不低，很快举剑向我刺来。我一手搂着浑身僵硬的东方缙，一手击向玉勉，过了两招后，因我行动不便，被玉勉的剑削到了肩头，顿时血浸湿了衣衫。
　　“玉勉！你说了你会放过冯秦的！”纪千草尖叫道。
　　“现在是他不放过我！”玉勉挥剑不停，很快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剑网。
　　我想要将东方缙抛给甲十一，无奈东方缙不知是被点了穴还是被下了药，根本不能动弹，我没有自信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将之抛出去。
　　“冯秦，放下我！”东方缙看出我的窘迫，出声命令我。
　　我咬着牙装作没听见，不回她，用肉掌和铁剑拼斗。甲十一见状，让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仅剩的护卫一齐消灭，而后押了东方皑，将我们圈在中间。
　　几次瞅准空隙想要把东方缙抛出去，又被玉勉的剑逼了回来。我愤怒的想，这是自我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开始，第一次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可恶至极！
　　身上被割了数道口子之后，我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心里下了决心，瞅准一个空档，将毫无防备的背部露在玉勉剑前，然后用力把东方缙抛到甲十一怀里。东方缙还未到，我的背已被劈开。
　　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被剧痛袭击，我还是踉跄着扑倒在地，回头看着玉勉毫不犹豫的举着剑击退想要冲上来的士兵，再次向我头颅劈来。
　　“噗”，是剑入体的声音，却不是我的。
　　“眉歆！”我看着挡着我身前的瘦弱女子，不敢相信她居然能为我挡住这一剑。
　　眉歆死死握住剑刃，回头朝我笑道：“大人，眉歆说的可对……带着我，会方便、很多。”
　　扶着倒下的眉歆，看着正中她胸膛的剑尖，鲜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我颤抖着嘴唇，无法朝她说一句话。
　　玉勉用力抽出自己的剑，还未再次动手，却突然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说了，不许伤害我夫君，玉勉大人。”纪千草走至玉勉身前，眉眼里都是厌恨。
　　“纪、千、草！”玉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纪千草扒皮抽筋。
　　我抬眼看向纪千草，想起她精通医理，忙道：“千草，快，快救救眉歆！”
　　纪千草依言伏身看了一眼眉歆，说：“我救不回来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