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新晓零

6、再见，红蜻蜓

　　晚高峰，公交也成了长长车河里的一员。
　　一路走走停停，有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走了上来。
　　梅铃儿本来还在懊恼自己不该约着小区的主妇们打麻将而忘记提前出门买菜，但当她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在几度的犹疑试探下，终于轻轻握住了站在他旁边的女生的手时，她便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所恼，只觉心头一颤。
　　那个剪着齐刘海的女生，和十二岁时的自己是何其相似。而这样的场景又多似曾相识，让只是旁人的她都不禁有些眼眶发热。
　　时隔十多年，梅玲儿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上初中的第一天。照旧是每人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却在她走下讲台后，响起了一片喧闹声，有好几个性格顽劣的男生，甚至起哄问她：“铃儿，你的逍遥哥哥呢？”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那部名叫《仙剑奇侠传》的电视剧可是火遍了大江南北。
　　而那个晚上的高潮，则是在另一个男生的自我介绍以后。十二三岁的身量，他却要比同龄的男孩子高一些，戴着一副深蓝边框的眼镜，就那么笔直地站在讲台上。
　　“我叫马逍，”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是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又继续面无表情道：“逍遥的逍。我……”
　　当时，她只觉心头一跳，后面他又说了什么她便都不知道了。只记得他看过来的那一眼，那仿佛是她幻觉似的一眼，火辣辣的。
　　教室里的起哄声更大了。就连坐在她旁边，与她一同长大的小青梅都不禁杵了杵她，道：“铃儿，喏，你的逍遥哥哥来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是轻易便被撩动了心弦。
　　之后时日渐长，班里的人慢慢熟识。不知怎的，他们却一直没能说上话。她和他似乎因为别人的无意取闹，而有意避讳了。
　　那时的他们，单纯而又怯懦。总想要与众不同，其实却又担心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转折点出现在某个早上，他们偶然在去学校的公车上相遇。
　　马逍一上车，俩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块儿。大概因为避犹不及，马逍索性就大大方方笑着跟她打了招呼，“铃儿，”他讲话时总爱莫名停顿，“早上好。”
　　每个人都叫她铃儿，他这一声却让她心跳如鼓。
　　一切便从那个清晨开始变得不同了。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太多话，但每次无意间碰撞在一起的眼神，却似乎有了别的意义。他们互相躲避着，却又互相吸引着。
　　青春太短，那种难言的情愫却太长。离别总是在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便到来了。
　　毕业前夕，她将同学录分发给班里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他。
　　后来，她是在暑假里才收到那张同学录的，被装在一个信封里。他的信息栏几乎空白，临别赠言也不过寥寥数语：铃儿，我要和爸妈去广州了。再见！落款是你永远的逍遥哥哥。
　　记得那时，她将那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心里汹涌澎湃的海都成了眼里的泪。
　　公交到站，梅铃儿下了车。盛夏傍晚的风迎面吹来，吹散了那场重温青春的旧梦。
　　匆匆经过花园，倏地见余光中闪过一丝红色，竟好像是一只红蜻蜓！
　　这现在少见之物，让梅铃儿想起小时候在田埂边追逐红蜻蜓的日子，那无忧的岁月，如风的青春，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抬头望向那仿若幻觉似的一丝红消失的地方：再见了，我的红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