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叁思

4、栈道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忽然有人开口道：“你们听，是不是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了。”

　　在场众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闻言屏息凝神，确实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下有救了！”

　　众人欣喜，只有江宁小声嘀咕道：“可我怎么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没有人在意他这句话，但当看清来人模样之后，众人不光后背凉飕飕的，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凉飕飕的。

　　黑衣黑袍黑脸面，他们把刑罚司的人招来了。

　　这下可真是小鬼打架阎王收场。

　　刑罚司，如其名，专司昆仑戒律，由长老应如流一手掌管，后因应如流时常闭关，如今一应大小事务基本交由其亲传弟子赵臻负责。

　　赵臻为人清冷肃穆，不苟言笑，严于律己之余更是将整个刑罚司打造成了一个纪律严明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机构。

　　平日遇到这些冷面神，人人避之不及，却不想今天被抓了个正着，适才撕扯在一起的众人已被分开，却无一人敢擅自离去。

　　林卓目光冷冽，看的人身上直掉冰碴子，“今日所有参与百谷围殴之人，刑罚司内领戒鞭三十。”

　　说完把目光转向沈念，“为首者加倍！”

　　沈念不服，“林师兄未经查证便将在下判为始作俑者是否太过武断。”

　　“武断吗？我看林师兄判的有理有据，挺果断的！”尚不等林卓说话，方允一把箍住沈念脖子讥讽道：“适才怂恿大家切磋比试的人是谁，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师兄刚才意气风发，怎的这会儿突然健忘了，需不需要师弟重新帮沈师兄回顾一番当时情形。”

　　“你！”

　　沈念几番挣脱，方允紧紧箍住，“刑罚司诸位师兄向来断案无私，从未听闻有过冤假错案，有错就要罚，戒鞭六十也不过才加倍而已，沈师兄，你受得住。”

　　虽然无甚必要，但林卓似是感谢方允替他说话，把目光转到了方允身上。

　　方允点头报以诚挚微笑。

　　忽听林卓开口道：“百谷方允携浮休怨江宁，未经允许擅入禁地临渊，又于百谷外聚众，与同门发生私下争斗，所犯门规数罪并罚，刑罚司领戒鞭九十！”

　　“林师兄你……”方允刚刚扬起的嘴角甚至都来不及垮下来，“未经查证便说在下伙同江师兄入禁地临渊是否太过武断？再者而言，此事起因乃是他人擅自封我百谷，怎么看我都是受害者。”

　　“百谷乃昆仑之地，方师弟虽有使用权，却无所有权，是否需要封锁适才已呈报长老，此事对错与否尚需再议，但诸位聚众围殴乃是事实，至于偷入禁地……”林卓神色冷峻，“方师弟心思缜密，潜入临渊之时藏匿的甚是巧妙，只是离开之时却有些仓促，那样貌可是清楚得很。”

　　“这……”

　　方允之所以有胆量擅闯临渊，除了师命难为之外，还因洛春秋许他事后不被刑罚司找上门，但洛春秋什么脾性，方允清楚的很，为防自家师父不靠谱，方允在事前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即便将来洛春秋靠不住，自己也有办法死不认账。

　　谁曾想计划进行到一半，江宁突然跑了进来，一听百谷有难，二人便也顾不得许多，直冲冲跑了出去，想必也是那时让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想不到方师弟此前还有这等丰功伟绩，”趁着方允愣神之际，沈念扭头挣脱，反手又将方允箍了起来，把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武断吗？我看林师兄判的有理有据，挺果断的！”

　　“姓沈的！”

　　方允几番挣脱，沈念紧紧箍住，“刑罚司诸位师兄向来断案无私，从未听闻有过冤假错案，有错就要罚，戒鞭九十也不过超级加倍而已，方师弟，你受得住。”

　　***

　　一路上众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吵得方允脑壳疼，好不容易等到耳边静下来，方允抬头一看，两尊栩栩如生的神兽石像分列刑罚司两侧，怒目圆睁的气势威风凛凛，应是传说中的神兽狴犴。

　　到了刑罚司无人再敢放肆，一个个乖乖进去领罚，轮到方允的时候，却被沈念抬脚拦住，“这么多人因你受罚，师弟如此着急，莫不是想早些受完戒鞭逃跑？”

　　“逃？”方允眸中含笑：“师弟不才，同师兄相比尚还有些胆量！况且你我皆为昆仑弟子，还能跑到哪里去？”

　　“如此甚好！”沈念一哂，“之前的事乃是为了昆仑大义，是非对错暂且不论，但现在该轮到你我私怨了！”

　　“私怨？”方允抬头看了眼肃穆的刑罚司匾额，再看看沈念，“师兄最好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你莫不是还想在此地动手？”

　　沈念三番两次无端挑衅，旁人视若无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唯有江宁自始至终站在方允一方，“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想怎样适才已经说的很清楚，”沈念收了腿，徐徐理着袖口，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要打断他的腿！”

　　“这么狠？”方允目光和善，“适才在林卓面前也没见你如此硬气。”

　　“硬不硬试试不就知道了。”沈念冷声道：“还是说，你怕了？”

　　“怕？那还差点！”方允目光扫过众人，又重新落在沈念身上，“这次还打算一起上吗？”

　　“这次我给你机会跟我单挑，”沈念逼近一步，“可千万别说师兄欺负你！”

　　“看这架势可不像是要单挑的样子，”方允好心提醒道：“要不还是再多找些人来加油助威的好。”

　　沈念拍了拍方允肩膀，做耳语状，“放心，这次师兄给你清场。”

　　众人一听无戏可看，顿时变得兴致索然。

　　等所有受罚之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离开后，三人才一同进了刑罚司。

　　作为专掌风纪之地，即便是在超然世外的仙门，气氛也有些许沉闷压抑，身侧偶尔拂过的阴风让江宁在踏进去第一脚的时候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反观另外两人，一个似临危不惧，一个似轻车熟路，只有他一个人眼里满是忧虑，短短路程愣是走出了个惊魂不定，“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昆仑还有这么幽森的地方？”

　　刑讯之地一向如此。

　　三人进门没几步，四周压抑的氛围被一道热情招呼打破，“沈兄？三日不见，别来无恙？”

　　“三日不见？”方允二人齐齐转头看向沈念，“听这意思你还是这里的常客？”

　　沈念故作惊讶，“秦勉？今天竟是你当值！”

　　连谁当值你都能摸清？难不成你以前是住在这儿的？

　　沈念见方允二人神色有异，清清嗓子，干咳几声，特意解释道：“别听他瞎说，我们不熟！”

　　那名叫秦勉的弟子也不着恼，笑着问道：“外面还有多少人？一块儿叫进来吧，站在外面不太雅观。”

　　沈念道：“没了，就剩我们仨了。”

　　江宁看看四周，再看看沈念，不解道：“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沈师弟进了这里就像变了个人呢？”

　　方允笑道：“回到家里自然跟在外边不一样。”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江宁心中疑惑更甚，“我看你也不对劲。”

　　平日能跟沈念一道混进来的都是些熟面孔，今日这两位秦勉不曾见过，“这两位是……？”

　　“来，介绍一下，方允，洛师伯门下，”二人还没开口，就被沈念抢先一步，“江宁，万师叔门下。”

　　“你能不能闭嘴，是觉得丢人丢的还不够非要把家师也一起带上？”初来乍到的二人恨极了沈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地话，“你不嫌丢人，我俩还要脸呢，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宁本就脸皮薄，要不是脖子不够长，他早就把头埋进地里了，这要是让万禄山知道自己不仅偷偷进了临渊，还被抓进了刑罚司，回去之后恐怕还得挨一顿胖揍。

　　相较于赵臻的清冷严苛，秦勉算是刑罚司中为数不多能主动跟人聊上几句的人，不像其他人那般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

　　即使是再令人畏之如虎的地方，去的次数多了，坟头跟炕头也没多大区别，更何况遇到的还是熟人，沈念上前一步跑到秦勉耳边小声道：“大家都是熟客了，这两位是第一次进这里，难免会害怕，一会儿手轻点，别再给人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修仙之人，五感远超常人，这些话身后二人听的清清楚楚，只见秦勉笑道：“沈兄放心，大家既是熟人，在下自当尽那地主之谊，今日不管三位想要尝试哪种刑罚，放心，管够！”

　　这下就连江宁听了都忍不住嘀咕道：“你确定跟这秦师弟是相熟不是有仇？”

　　秦勉笑的真诚，沈念却想把这家伙给打成猪头，见私交不成，神色恹恹的道：“这王八蛋就是个笑面虎，比那群棺材脸更可恨。”

　　进了刑罚室，沈念老马识途般找到刑具，顺势趴好，“少废话，开始吧。”

　　方允二人看着满屋奇形怪状的刑具，再看看沈念这熟悉到让人心疼的动作，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砸到脚背上，“您老人家对这里究竟是有多轻车熟路？”

　　刑罚司内刑具皆为特殊材料制成，打在身上不伤筋，不伤骨，却生疼，受罚之时，若是想着投机取巧用灵力硬抗，除了招来更强烈的痛感之外，起不了分毫抵挡的作用，而且受刑之处整日如火烧般刺痛，数日不消。

　　沈念虽为常客，却是嚎的最狠的一个，整个刑罚室，只听见他一个人在哭叫如嚎丧，才不过二十鞭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德行。

　　反倒是新来的两位，一个性情坚毅，一个性格稳重，整个过程愣是没喊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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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
方允：姓沈的，今日这事儿你还没完了是吧？
沈念：不然呢？坐下来喝点？
江宁：这主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