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红枫叶里的孤魂(五) ...
-
傍晚,计教授在餐桌上说了阿飘被欺负的事,计母一拍大腿,十分懊恼地说:“我就这几天忙了点,没去接孩子放学,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计伏清说:“要不这样,我跟我们教务主任说一下,请他帮我把课都调早一点,这样我就能空出时间接孩子了。”
计教授摆摆手:“你那要是能行就行,不行也不要太勉强,我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可以接送他们。”
怀拾遗连忙道:“那就拜托爸了。”
夜里计伏清坐在桌前撰写教案,写着写着,就长叹了一声。
怀拾遗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阿清?”
计伏清放下手中的笔,迟疑着说:“拾遗,你说,阿飘她……还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吗?我总觉得……”
怀拾遗微微一愣,紧接着笑了一笑:“阿飘哪里不正常了?”
计伏清转过头与怀拾遗对视,过了一会儿,又拿起笔来:“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怀拾遗看着妻子继续专注于教案,自己也把视线缓缓地移到了文件上。
他心里也有一个疑问,阿飘她还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吗?
夫妻俩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又一同送孩子们上学,阿飘奇怪地看了看他们的眼睛,什么都没说。
计伏清特别关注了阿飘两天,发现她并无什么特殊之处,跟寻常的孩子相比,也就话少了点,不爱笑了点。她在家时经常抱着“凉凉”撸毛,偶尔还会低声跟“凉凉”碎碎念着什么,但这也是孩子的天性,很正常。
计伏清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阿飘就是个普通的小孩。
然而到了周末,她还是发现,事实真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因为这一日下午,唐教授带了特殊的几个人登门拜访了。
一个看起来精神气十足的老先生,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而在阿飘眼里,除了这三位,还有扑面而来的老山与老鬼,以及跟在少年常律身后没什么存在感的鬼仆。
这个时候,家里除了怀拾遗外其余人都在场。计教授见到他们,动作麻溜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这几人面前,眼神不善地说:“有何贵干?”
唐教授连忙道:“人家是来赔礼道歉的……”
老先生微微一笑:“老朽姓符,久闻计教授盛名。前几日,犬子与小徒无礼,欺负了您家孩子,今日老朽特地带着他们来登门赔礼道歉。”
符致远与常律双双将手中礼品奉上。
计伏清母女皆看向计教授,计教授哼哼了两声:“先进来坐吧。”
各人依次落座,计教授朝阿飘与阿沉招呼道:“阿飘、阿沉,过来吧。”
老山一见到阿飘,顿时欢呼一声扑了过去:“小大人我可想你啦!”
阿飘脸色不变,被她抱在怀里的“凉凉”却受了惊,顿时尖叫了一声,从阿飘怀里一跃而起,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就朝老山抓了过去。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就被猫咪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过去,计教授伸手一把捞住了“凉凉”,笑了笑:“我家养的猫比较怕生,容易受惊,见谅哈。”
符致远与常律看着被枫衣拎到一边去的老山,沉默。符老先生与唐教授对视了一眼,转而都看向了计教授。
计教授:“你们干嘛?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符老先生缓缓地开口:“计教授是科学主义的坚定拥护者,从不信这世间有什么牛鬼神蛇魑魅魍魉,可有些东西,存在就是存在,不管你千万个不信,也依然存在。”
计教授呵呵一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符老先生道:“那计教授可想见识一番?”
计伏清端着茶水点心过来,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竟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计教授昂着脖子看着符老先生,一副放马过来不然我不服的模样。
符老先生遂伸手进口袋准备拿符,这时,对面的阿飘眼神淡淡地看过来,她小小的人儿看着娇嫩可爱,无影无形的压力却像潮水一般朝符老先生悉数袭来。
仅仅对视了一眼,符老先生后背就已全湿。
如此浓厚的威压,恐怖如斯,哪里是一个六岁多小孩能有的!
符老先生将手拿了出来,阿飘的眼神便移到了别处。符老先生只好道:“信仰不同,老朽也无话可说。今日登门拜访,并非要与计教授争论,主要是为了道歉罢了。”他说完,就看向符致远。
符致远只看到了阿飘的视线转变,并未感觉到其他,但他也猜到了什么,心里更谨慎了一些。他站了起来,面对着阿飘说:“前几日是我不对,一是没有考虑周全就妄下结论,二是胡乱出手不考虑后果。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常律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有不对!我、我胡思乱猜,还把师哥喊过来欺负你,对、对不起。”
计母悄声对计伏清说:“他们这道歉,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计伏清心情复杂地看向阿飘。
计教授也觉得他们的说法好像哪里不对,但看他们肯低下头来朝六岁小孩道歉,想必本性也不算差,于是对阿飘道:“他们道歉了,阿飘怎么说呢?”
阿飘看向计教授,计教授眼睛里明晃晃地表达着“如果你还委屈老子就再揍他们一顿”的意思,她又看了看符致远和常律,微微点头:“嗯,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
符老先生松了一口气。
计教授还有点情绪,于是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开始吧啦吧啦对着符致远与常律说教,务必为小孙女讨回最后一口气。
符致远倒是一脸受教地听着,常律的脸色就苦巴巴的了,他可最怕念叨了!
符老先生不管他们,转而对计伏清母女说:“老朽教养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计母连连摆手,客套地说:“哪里哪里,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众人又聊了一会,符老先生便带着他的儿子徒弟客气地告辞了,从怀家出来,直接进了对家的门。
计教授与唐教授的交情还不错,又热情地留他吃饭,唐教授欣然应了。
枫衣不可思议般地喃喃自语:“居然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唐教授耳尖地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又继续笑眯眯地与计教授把酒言欢。
阿飘抽空瞟了他一眼,枫衣低头凑过去小声说:“那个符老爷子,就是从前把我打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大师。他肯定还记得我。”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符致远对红衣厉鬼的态度是那样的,自然是深受父亲大人的影响,符老爷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难道是被阿飘吓住了?
送走了唐教授,计伏清转身定定地看着阿飘。
阿飘一脸懵懂地歪头,连带着阿沉也跟着很茫然地看着计伏清。
计教授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片沉默之中,始终没搞明白的计母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符先生说话怎么古古怪怪的……”话说到一半,她也说不下去了。
三个大人都盯着阿飘,阿沉啥也不知道,也看着姐姐。
老山和老鬼没有跟着唐教授一起走,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老山惊叹:“这是什么修罗场?”
半晌,计教授才小心翼翼地问阿飘:“乖孙女啊,这个屋子里有几个人呀?”
阿飘:……
阿飘伸手指了五下。
计教授微微松了一口气,计伏清却说:“妈妈再换个问题问你。阿飘,这个屋子里,有多少活物,或者有多少‘东西’存在?”
计教授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又提了上去。
又不相信,又要知道。阿飘懒得再伪装了,直截了当地说:“您可以直接问我,这世上有没有鬼?我的回答是有。能不能看见鬼魂?我的回答是能。”
三个大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阿飘歪头:“您还有什么疑惑吗?”
计伏清原本有一肚子的疑问要说,可是阿飘如此直接,她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计伏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飘,你要知道,绝大部分未知的事物给人带来的都是恐惧。”
从前看鬼片时,她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因为她知道那只不过是人拍摄出来的假物,可要说到真实存在的“东西”,她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零星半点,这怎么能不让她惊慌?
特别是,能看见的,还是她的孩子。
阿沉天真地问:“世上真的有鬼吗?那我们家里有吗?”
三个大人顿时反应过来,计教授蓦地站起来,紧张地到处看:“家里有?哪呢哪呢?鬼在哪里?”
计伏清母女飞快地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阿沉感受到大人们的情绪不对,慌忙把头埋在外婆的怀里。
阿飘看着计教授如临大敌的模样,问道:“外公,您不是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现在您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了?”
计教授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的空气,一边毫不犹豫地说:“我还能不信你的话吗!”
阿飘愕然。
符老先生的话不信,作为好友的唐教授的话也不信,他外孙女的话就信了?
老山和老鬼不约而同地扯衣袖,感动得热泪盈眶(实际上并没有泪水):“哦,天哪,这是什么神仙外祖父啊!”
枫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紧张得神经兮兮的人以及鬼:“这得怎么收场啊?”
阿飘拍了拍计伏清抱她抱得紧紧的手:“屋子里的鬼不会伤害我们,不然我们早就大难临头了。”
计教授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阿飘歪头:“外公不是说信我的话吗?”
计教授:“……”他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行吧,外公信你。不过照你这么说,这屋子里的鬼,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阿飘微微点头:“几年了。”
阿沉唰地一下抬起了头,兴奋地问:“姐姐,是守护灵吗?还是镇宅灵?”
阿飘在心里默默地说:不,是我养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