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25、红枫叶里的孤魂（四）

　　阿飘也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看来那小子真的哭着找大人了啊。”
　　枫衣把眼泪擦擦，吸了吸鼻子：“毕竟我是红衣厉鬼么，人家胆子又小得很，身边的鬼仆又弱得很，总得找个靠山来才比较安心嘛。”
　　阿飘又笑了笑：“不错啊，有意思。”她对着那男子抬了抬下巴，“但愿你是个能搞事的。”
　　枫衣：“呃……”
　　他看得出来，阿飘是真的在兴奋。
　　男子冷冷地说：“不过才几岁大的小孩子，仗着有点能耐，就与恶鬼沆瀣一气！你家大人就没有教过你明辨善恶吗？”
　　阿飘微笑：“呵，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呢？而且一上来就打打杀杀，你不知道如今是和平社会吗？”
　　男子：“哈，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和平爱好者？倒是你养的鬼，也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
　　阿飘：“他曾经害过人这一点我无法反驳，不过他现在归属于我，要管教要打杀也是由我来。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收拾他，是不是你以后身边有个谁谁谁犯了错，我也可以越过你去干掉他呢？”
　　男子：“你倒是伶牙俐齿，会说大话！”
　　阿飘：“不知前因后果就对旁人下结论，我看你就是个有勇无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
　　“……”男子磨了磨后槽牙，“你根本不知道，红衣厉鬼是什么！”
　　阿飘微笑：“搞不清楚的人不是你吗？”
　　枫衣眼看那男子的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紫，没忍住对阿飘低声说：“大人，你再多说几句，咱们就不用开打了，可以直接将他气吐血了。”
　　阿飘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好像，能行？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小丫头，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待会出了事，可别怨我！”他摸出一张符，唰地拍在剑上，随即飞快地念起了咒语。
　　阿飘耸肩：“这话我回赠给你啊。”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那男子，那剑上逐渐有雷电噼里啪啦地游走，令她十分之期待。
　　也不知道这招会有多大威力。
　　男子自然不可能直接对阿飘下手，因此，他这一招附带雷霆的剑法，直冲枫衣而去。枫衣不知阿飘会怎么应对，迅速抬手，打算硬抗这一剑。
　　阿飘却是飞快地推开了枫衣，挺身迎上桃木剑尖。
　　常律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条小巷子，正气喘吁吁着呢，下一秒就见他师哥举剑朝小姑娘刺了过去，他顿时大惊失色：“师哥住手啊啊啊！”
　　“啪”地一声，木剑断了。
　　阿飘毫发无伤，语气中满是遗憾：“这木剑的质量就是不好，太容易断了。”连她娇嫩嫩的皮肤都刺不破。
　　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断了的那一截木剑，又看了一眼个头还没他腿高的阿飘，艰难地开口：“你、你……你锻体了？！”
　　阿飘说：“啥玩意儿？”
　　常律又发出了一声惊叫：“霆霄剑居然就这么断了？！”
　　“什么剑？霆霄？”阿飘疑狐地说，“哦，还是个法宝啊这剑。你们家的法宝怎么这么脆弱？”
　　这也太没用了吧？
　　阿飘蹲下去捡起断掉的剑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天，握着断口朝男子就那么一挥——
　　男子猝不及防地被拍倒了。
　　阿飘摸了摸下巴：“威力还行啊？”
　　“师哥！”常律吓得赶紧去扶人，惊疑不定地看了阿飘一眼。
　　枫衣：“……可能不是剑不行，而是因人而异吧。”
　　阿飘丧气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她丢了那断剑，叹了口气，“无聊。算了，我们回去了。”
　　枫衣点头。
　　男子急了，腾地站起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走！”说着就夹着三张符箓，大力朝阿飘拍过来。
　　阿飘突然看了枫衣一眼，枫衣瞬间会意，闪到前边抵挡，男子那掌就此狠狠地打在枫衣身上，枫衣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住手！”巷子口又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男子一愣，转过头去，就见唐教授大步走了过来：“符致远！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吗？对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动手！”
　　计教授也冲了过来，怒不可遏地叫道：“好啊好啊，在这鬼地方欺负我家小孩！”
　　他身后，阿沉也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喊：“姐姐！呜呜呜，你没事吧姐姐！”他跑到男子身前，对着他拳打脚踢，“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阿飘：……完了我有种负罪感。
　　符致远：……我也是。
　　他试图跟唐教授解释：“唐叔，我因为那只红衣厉鬼……”
　　唐教授打断了他的话，严厉地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那巴掌是拍向小姑娘的！倒是那个红衣厉鬼挡在她面前受了你一击！”
　　“但那是红衣厉鬼……”
　　“难道这个孩子是有罪的吗？活该被你收拾？”
　　计教授的眼里可看不见什么厉鬼不厉鬼的，他只看见这人要打阿飘，被老唐及时制止了。他的亲亲外孙女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家里人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计教授气得直跳脚：“仗着你是大人就欺负小孩是吧！啊？混账东西，老子辈分比你大，也能收拾你！”他挽起袖子，举着拳头就往符致远头上招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敢欺负我家孩子！”
　　常律吓得不知所措，唐教授只冷眼看着，没人阻止计教授，符致远只能抱头鼠窜：“我没欺负她！”还被她打了几下，但这话谁信？“不不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欺负小孩！”
　　计教授虽然年纪大，但身体一向健朗，符致远不敢抵抗，只能被计教授按着狠狠地揍了一顿。
　　阿飘转过身，朝枫衣看了过去。
　　枫衣倒吸着冷气爬了起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对阿飘笑了一下。
　　方才阿飘已经察觉到唐教授他们的到来，于是赶紧朝枫衣示意。符致远那一掌的的确确就是冲着阿飘来的，阿飘也能轻轻松松接下，但枫衣毕竟是红衣厉鬼，如果他不挡这一下，唐教授计较完了符致远的事，接下来绝对会毫不手软地收拾掉他。而且那一掌袭来时，还有阿飘在暗中卸去其中大部分威力，枫衣不会有事。
　　计教授揍完了符致远，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手牵了一个小朋友，扬长而去，枫衣默默地捂着胸口跟上。
　　唐教授叹了口气，对符致远和常律摆了摆手，也跟着走了。
　　路上唐教授语气中带着小心地对计教授说：“这个孩子是老符的独生子，性子太直不怎么会转弯，今天也实在是过分，你放心，我等下就打电话给老符，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再好好地给小丫头赔礼道歉！”
　　“哼！”计教授从鼻孔里狠狠出气，“你就转告他，要是不会管教自己儿子，有的是人替他好好教！”
　　唐教授连连点头，又去问阿飘：“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没受什么伤吧？”
　　阿飘还没开口，计教授又冷哼了一声：“要是阿飘受了什么伤，我打断那混蛋的腿！”
　　唐教授道：“我会通知老符叫他准备着的。”
　　他们俩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阿飘仿佛可以看到符致远一瘸一瘸的模样了，不过：“我没事，唐爷爷。”
　　唐教授立马高兴地笑了：“小丫头还记得我呀？不错不错！”他看了一眼默默跟在最后的枫衣，把疑问又往心里压了压，打算到怀家之后再问。
　　然后，到了怀家，唐教授复杂地“呃……”了一声。
　　寻常人的肉眼是看不见鬼的，就算是修为不错的，也只能察觉到鬼气，或者可以看到道行颇深可以自己显形的厉鬼，所以，如果想要真实地看见鬼，要么本身具备阴阳眼，要么借助术法或者道具。
　　唐教授没有阴阳眼，枫衣是厉鬼，因此唐教授隐约可见其形，但老山和老鬼就不一样了，唐教授只能察觉出一点鬼气。
　　计教授见他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发愣，于是张开手掌在唐教授面前晃了晃：“老唐，你这是怎么了？”
　　唐教授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怎么变成鬼窝了？”
　　计教授耳尖地听到了，顿时拔高了声调：“你说什么？！”
　　唐教授被他猛然的高音吓了一跳，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吧……”
　　计教授断然道：“我不听！”
　　老山就飘在他们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分外不解地说：“哎我说这两老爷子在搞什么呢？”
　　唐教授被老伙计这么一大段，反而坚决地将自己所想说出了口：“即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坚决拥护唯物主义，那也改变不了世界上有鬼存在的事实！我刚刚就听到鬼说话了！”
　　计教授叉腰：“呵，是吗？在哪呢？”
　　唐教授伸手笔直地指向了老山。
　　老山被唐教授的动作惊得往后一弹：“呀这老爷子能瞧见咱呢？”
　　老鬼将老山拉到一边，警惕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位老爷子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吗？小心一点。”
　　枫衣补充道：“这位老爷子并不能见鬼，只是能感知而已。”
　　计教授一点都不信，大步走到老山刚才所在的位置，对着空气一阵手舞足蹈，然后向唐教授摊手，一脸呵呵哒：“什么都没有啊？”
　　唐教授：……好气哦！
　　他对着计教授那副老泼皮无赖的样子点了点：“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家拿几张符过来让你开开眼界！”
　　气得转身就走。
　　计教授傲娇地哼了哼。
　　阿飘说：“我送送唐爷爷。”
　　计教授：“嗯哼。”
　　阿飘遂不着痕迹地对着老山和老鬼勾了勾手，哒哒哒地送唐教授下楼。
　　走了一层之后，唐教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注视着阿飘：“丫头，你自己是知道的吧？你真的在养那只厉鬼？”
　　阿飘并未回答，而是指着老山和老鬼问：“您看得见他们吗？”
　　唐教授眯了眯眼：“只能看到两团薄薄的黑雾。你要跟我说他们的事？”
　　阿飘点了点头：“我是去朱山秋游的时候遇到他们的，他们想出来，想知道曾经的战友是否还在，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后代。”
　　“朱山？那个地方……”唐教授思索着道，“那里设有结界，能渡化怨灵厉鬼，蕴养善鬼新灵。我看这两位魂魄中隐约有功德金光，呆在那里也有好处，为何？”
　　老鬼笑了笑：“有好处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有心愿未达成。”
　　“那……行吧。”唐教授缓缓地点头，“我就做回好事，帮他们达成心愿。”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唐爷爷了。”阿飘语速飞快地道，“唐爷爷再见有空就过来玩我就先回去了。”
　　一转身，又哒哒哒地跑上楼去。
　　唐教授：……
　　老山和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