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15、阿飘阿飘给我爬！

　　过了一两天，怀拾遗跟妻子通了电话，说了他们三兄弟打算将怀老太太送到养老院的事情，计伏清敏锐地听出怀拾遗话语里的疲倦与漠然，便开口问道：“你这一趟回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的怀拾遗犹豫了很久，才回答说：“她啊……又在找人做法算计我了。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计伏清乍一听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她对这个迷信到根子骨的婆婆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怎么还抱着这种思想呢？即便是要寻求心理寄托，那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亲骨肉给搭出去吧？
　　隔着电话，怀拾遗大概也能猜到妻子在想什么，只是他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很快地就转移了话题：“崽崽们还在爸妈家里是么？”
　　计伏清“嗯”了一声，说：“我才复工，这个学期也就忙了些，再过一两个月到了暑假，我就能腾出时间带他们了。”
　　怀拾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好几天没见到崽崽们了，真想他们。”
　　计伏清笑了：“那你打个电话给爸妈呀。最近阿沉可会爬了呢。”
　　小胖子是为了什么进化成爬行动物了呢？答案是——吃。看他那白白胖胖的体型就知道，这小家伙为了一口吃的，很能拼。
　　何况他还要给某个无良的、也很爱吃的姐姐挣口馒头来着。
　　俗话说“二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周会走”，阿飘阿沉再过三个多月就满周岁了，此时学会四爪爬也很正常，但是——阿飘能是一般正常的小家伙么？她不是，而且她懒得出奇，从她自己饿了却要支使弟弟去哭嚎的行为就能看出来，阿飘她端得很。
　　而阿沉则是姐姐不动，我就不动的那种，而且也被传染了些懒毛病，能躺绝不坐的，真天真单纯的他从来就只爱呆在姐姐的左右。
　　但是，当计教授夫妻开始以香喷喷的米饭蛋羹等诱惑姐弟俩的时候，小胖子的口水当即变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滴答滴啦湿衣襟，两只眼睛像磁铁一样沾上好吃的，溜溜地跟着计教授端碗的手转来转去，只要计教授把碗凑到他面前，他立马就会抬着胖胳膊去够。计教授当然不会让阿沉够到啦，只要把碗往后缩，阿沉就会使劲地往前够够够。当他发现光靠小胳膊拿不到好吃的时候，那他就会整个人一趴，四肢着力，伸着脑袋往前拱了。
　　如此反复了好多次，阿沉为了一口吃的，爬得那叫一个嗖嗖嗖地快啊，而他一学会了爬，整个屋子就变成了他驰骋的运动场。
　　而阿飘依然不动。不管计教授夫妻怎么拿吃的引诱，她都不为所动。
　　她是爱吃没错啦，但即便她没有去够那些好吃的，没有像阿沉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满屋子爬，那些吃的，最终还是会落到她嘴里，计教授夫妻可能会因为她不爬就不给她吃的吗？会在吃食上区别对待她和阿沉吗？
　　不会。
　　所以嘛，反正会有吃的，还爬什么爬？舒舒服服躺着它不香吗？
　　计教授眼看美食诱惑无效，速度飞快地跑去买了当下最流行的玩具，摆在阿飘不远处晃悠，谁料半路爬出来个小胖子，一眼看见，立马就兴奋地嗷嗷嗷直叫，扑过来一把抓住就往嘴里塞。
　　计教授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抢，生怕小胖子生冷不忌什么都吃，哪知小胖子塞在嘴里也没有吞什么的，手脚飞快地叼着玩具爬开了。
　　计教授伸长了手一捞没捞住，眼睁睁看着阿沉叼着玩具嗖嗖嗖地爬到了姐姐身边，一张嘴，口水与玩具齐掉，笑得蠢兮兮傻乎乎。
　　然后，阿飘一张嘴，发出一声平淡的“汪”的声音，阿沉就格外激动地“汪汪汪”一连叫了好几声，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计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是不是他这几天一直给崽崽们看宠物世界看多了？？
　　一个星期之后，怀拾遗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跑到岳父家里看孩子，他兴冲冲地举着新买的小玩偶使劲地晃：“宝贝！宝贝！看这里！到爸爸这里来！”
　　阿沉正在地上撒了野似的到处爬，一见到那小玩偶，眼睛顿时就直了，很给面子地唰唰唰爬过去，直起小胖腰，抱住怀拾遗的手臂，兴高采烈地“啊啊啊！”大叫。
　　怀拾遗很高兴地把玩偶给了他，顺手再抱起儿子，冲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啪叽”亲了一口：“不愧是我的儿子！爬得真好！真棒！”
　　阿飘远远地看着他们，心中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仰头一倒，一个翻身，拿小屁屁对着怀拾遗，假装没有看到这个人。
　　怀拾遗逗完了儿子，果然就抬头环视四周寻找女儿的身影，看到阿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还以为是睡着了呢，只好先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只有计教授注意到了阿飘一连串的动作，顿时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眼睛一转，他扬声对怀拾遗说，“拾遗啊！阿飘刚刚还坐着的，一看见你回来就趴下了，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见到你啊？还是把你给忘了啊？”
　　怀拾遗疑惑地看了计教授一眼，他大步走过去，弯腰去看阿飘的正脸，阿飘一点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睁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身体依然一动不动。
　　怀拾遗看她这样就笑了：“怎么了？爸爸的乖女儿，不喜欢爸爸啦？”
　　阿飘：不想动。
　　怀拾遗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某些德性，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到软绵绵的垫子上，一边给她整理了一下小衣服，一边哄：“好阿飘，爸爸也给你买了玩偶，动一下给爸爸看好不好？”
　　于是阿飘抬了抬手，然后又放下。
　　你看，我动了一下，所以玩偶拿来。
　　怀拾遗：“……”
　　他保持微笑，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见阿沉手脚麻利地爬了过来，嘴里还叼着爸爸给他的小玩偶，他爬到阿飘面前，一张嘴，沾满了口水的玩偶就掉了下来，他拿胖乎乎的小肉手扒拉着玩偶，努力伸到阿飘面前，使劲地往她脸上怼。
　　阿飘很嫌弃地拍掉了小玩偶，阿沉也不恼，捡起来继续往阿飘脸上怼。
　　怀拾遗阻止道：“阿沉，这个已经掉了，还沾了你的口水，脏脏！”
　　但阿沉一点也不听他的话，执着地要把玩偶也往姐姐嘴里塞。
　　怀拾遗伸手想要去拿回玩偶，阿沉顿时就翻脸了，冲着他“啊啊啊”地龇牙咧嘴，还拿另一只手大力地拍打着怀拾遗。
　　我的！我的！不给你！
　　计教授见状，连忙也过去哄他，可阿沉犟得像头牛似的，就是不准他们拿玩偶，并且一定要怼到阿飘脸上去，怎么哄都不听。
　　怀拾遗头疼得很，他把阿飘抱开些，阿沉就爬过去，继续怼怼怼。
　　阿飘不耐烦了，挣开怀拾遗的手，往前爬了几下，转头盯着怀拾遗。
　　怀拾遗愣住了，阿飘就指着阿沉执意怼过来的玩偶懒懒地叫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把另一只玩偶给了阿飘。
　　阿沉一看姐姐的玩偶也有了，不再怼怼怼，转身高高兴兴地玩自己的去了。
　　怀拾遗和计教授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
　　感情是觉得姐姐没有玩偶，所以才固执地要把自己的给姐姐啊！
　　计教授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阿沉的小脸蛋：“这孩子……我跟你妈准备孩子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双份的，你刚才只给了他一个玩偶，他估计是以为没有姐姐的，要让给姐姐呢！咱们阿沉真不错，这么小就懂得谦让啦！”
　　阿沉拉扯着自己手里的玩偶，笑得口水直流。
　　怀拾遗也笑眯眯地夸了阿沉几句，目光随即转移到阿飘身上，脸色一下子复杂起来，他摸了摸下巴，对阿飘说：“乖女儿啊，你老实说，是不是懒、不想动？”
　　看她刚刚爬那两下的动作，明显已经很会了，可是不管家里人怎么逗弄，阿飘都无动于衷，这不是懒是什么？
　　阿飘身体力行地贯彻着懒的作风，一仰身就躺下了，一动也不想动。
　　是啊，我就是懒，就是不想动，你能拿我怎么地？
　　怀拾遗扶额并深深叹气：“再过几个月就要学走路学说话了，闺女啊！你这么懒，接下来要哦得了哦！”
　　他深深觉得教育孩子要从小抓起，必须马上改正阿飘的这个懒毛病！于是，怀拾遗很快空出了几天时间，专门针对阿飘的不良作风。
　　一开始，怀拾遗选择外物诱惑法。然鹅……正如计教授之前的做法那样，不论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他不可能给了弟弟不给姐姐，而且阿沉总是冒出来捣乱，好像在给姐姐打掩护一样，阿飘就只会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已看穿这一切，你这么做是没有用的”……
　　怀拾遗一时之间有了一种想把糟心儿女丢出去的冲动，不过很快这种冲动又消失不见。
　　他又想着把阿沉抱得远远的，试图用双胞胎之间那种玄乎的感应来促使阿飘自己爬动来找弟弟，但是吧，阿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反而阿沉的动静可大了，哭着闹着要回到姐姐身边。怀拾遗又叹气，这一招看来只对阿沉有效啊！
　　怀拾遗无奈得很，对着阿飘碎碎念：“闺女啊！爸的小棉袄啊，这个懒的毛病真的不行，你必须得改！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阶段，爬也是为了锻炼你的小身子骨、锻炼你的四肢协调能力啊？你将来还要学会走，学会跑学会跳，难道你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爸爸跟你说，你现在还小，可以让人抱着走，可你再长大点，体重就上去了，有谁能一直抱得动你呢？还是要学会自己爬自己走的……”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顿，正说得十分投入，猛然间看到阿飘的眼眶变红了，一行泪水就那么落了下来。
　　怀拾遗顿时慌了，立马把阿飘抱到怀里轻声哄：“怎么了怎么了，爸爸也没说重话啊？怎么就哭了？宝宝别哭啊……”
　　阿飘把脸埋在怀拾遗温暖的怀抱里，闷闷地想。
　　不一样了。
　　是的，跟前世不一样了。
　　今生的父亲，现在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