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16、阿飘说谁是爸爸？

　　时间过得很快，双胞胎满周岁了。
　　这个时节正是盛夏，姐弟俩早在放暑假之初就被接回了自己家，由计伏清亲自照顾了，平时计母也会搭把手，而计教授过了几个月的带娃生活，又出去浪了。
　　鉴于爬行时期被勤勤恳恳老父亲念叨了一大堆的深刻“教训”，阿飘很主动地展示出了会走路的新技能……被长辈带着走了几次后就开始自己扶着家具什跌跌撞撞走起来了，然后越走越稳妥，让一度担心她会继续懒着不愿意走的计伏清夫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阿飘：很好，演得很自然！过渡得十分出色！
　　不过小胖子弟弟还没能完全学会独立行走，没有人扶着，他就会陷入走几下、跌一大跤、哭一嗓子、撅着屁屁爬起来、再走几步、再跌一大跤、再哭嚎……的循环之路，最后实在跌得很疼了，他就干脆四肢并用爬到姐姐或妈妈身边哭唧唧求安慰。
　　姐姐摸了摸他的头以做安慰，妈妈则会温柔地抱抱他：“不用怕阿沉，有跌倒才有成长，更重要的是学会爬起来继续走。你已经很棒啦，再多练习几次，一定会走得很稳的！”
　　然后小胖子又会干劲十足，摇摇晃晃走出南极帝企鹅的架势，虽然走几下又会摔的说。
　　而学会走路之后，又有一件事被提上了议程——那就是学说话。
　　阿飘：港真，我现在就能说得十分流利且能写会读还能撰写小作文你信不信？
　　托这个事的福，虽然怀拾遗现在的事业正处于起步的关键期，但他每天非常积极地下班回家，追着姐弟俩叫“爸爸”。
　　哦，不对，是追着姐弟俩让他们学会叫“爸爸”。
　　计伏清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并没有表现出“宝宝们第一个开口叫的人一定要是爸爸或者妈妈”的意思。
　　但她和怀拾遗都很期待着能从孩子们口中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哪怕含糊不清只能算个拟声词呢。
　　只是这个时候，姐弟俩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阿沉是每天除了哼哼唧唧啊啊咦咦之外就说不出别了的；而阿飘……她不当小孩已经数百年了，倘若这个躯壳里的是一个懵懂的全新的灵魂，那么就顺其自然，但她不是啊，所以她表现出会走也只是稍微快了阿沉一步，要会说话，起码也得等小胖子能含含糊糊喊人了再说。
　　这样就算是正常的孩子了吧？
　　怀拾遗微笑：我不急，我会一直默默地等着你……们俩。
　　或许是父亲大人数天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毫不气馁地对着姐弟俩叫爸爸，终于，他期待的那一天来了！
　　怀拾遗又一次积极下班早早回家，姐弟俩正排排坐在软和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吹风机的一家子”（主要是阿沉在看，阿飘已魂游九天），怀拾遗展开笑脸就凑了上去，给孩子们挨个亲了亲，嘴里道：“孩儿们想爸爸了没有？来来叫爸爸~”
　　阿飘阿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了过去，阿沉笑呵呵地在爸爸脸上糊了半边的口水，就是没有叫一声“爸爸”，怀拾遗也不气馁，执着地哄着。
　　他这边正哄着，电视机里“吹风机弟弟”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台词：“姐姐！我们去玩吧……”阿沉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去，他指着电视机里相亲相爱的画面，中气十足地对着阿飘叫：“Jie……jie！（轻声）……Jiejie！”
　　其声之大，阿飘都吓了一跳。
　　怀拾遗：我对着你叫“爸爸”，你却对着她叫“姐姐”？？？
　　计伏清也听到了，惊喜地道：“哎呀！我们阿沉会叫姐姐啦！”
　　阿沉很得意地摇头晃脑：“Jiejie！Jiejie！”（轻声轻声轻声）
　　阿飘摸了摸弟弟的狗头，一边是阿沉得意忘形的模样，一边是怀拾遗幽怨非常的脸，阿飘此时此刻真的想大笑三声。
　　她非常努力地憋住了。
　　怀拾遗数天的努力都没有一个动画片来得有效，阿沉很快又叫出了爸爸妈妈的声音，虽然含含糊糊听不清，让人十分怀疑他到底叫的是什么。怀拾遗原本很期待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没关系，还有一个！他将期待的眼神转向阿飘。
　　阿飘好心情地满足了他——在阿沉又一次含含糊糊吐词不清的时候，纠正般地说：“爸爸。”声音清晰明了。
　　怀拾遗兴奋地举起阿飘直打转转：“我女儿会叫爸爸了！我女儿会叫爸爸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被连续的转圈整得头晕脑胀的阿飘：我后悔了！快放我下来！
　　很快的，姐弟俩对于各种称呼叫人张嘴就来，一个像在含着舌头说话，一个吐词清楚且声调很稳。不过阿飘依旧是懒洋洋的，没有必要金口不开，而阿沉则是从此嘴巴不停，不管是在做什么都要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就是没人听得懂。
　　下半年的怀家过得都很平静，怀老太太心虚加身虚之后再没掀起任何风浪，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人会来找麻烦，因此格外顺利地又到了年关。
　　这一年，计教授夫妻俩还是跟着女儿一家过，桌子上美味佳肴摆得满满当当的，阿沉依旧是圆滚滚胖乎乎的体型，他人矮，够不到桌子，就扒拉着桌腿，努力伸长脖子扬起脑袋，眼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菜盘子，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
　　阿飘虽然也好这一口，但小胖子是显性而她是隐性，所以她表现得四平八稳的，就算现在吃不到，但来日方长，总有到嘴的时候！
　　“吸溜”一声，窗外也传来吞咽的口水声。
　　声音细小，只有阿飘一个人听到了，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只努力收敛着浑身气息的红衣厉鬼，趴在窗台上，也是一副眼巴巴的模样。
　　阿飘想了想，翻身下了沙发，趁着没人注意，倒腾着两只小短腿走到房间里去，那只红衣厉鬼果然也跟着飘了过去，然后犹豫了好一会，才穿透窗户飘了进来。
　　阿飘双手背在背后，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还留在人世啊？还不去地府报到？”
　　这就是那只老拐子遗留下来，又被阴帅留下来给阿飘传递消息的厉鬼，他收敛了气息之后就是一个俊俏小生鬼，只是一身破破烂烂的红衣有点瘆人。他看了一下阿飘矮矮的小个子，自己往下缩了缩，好让阿飘能够平视他：“阴帅大人没说让小的回去。”
　　阿飘记得他当初的说法好像是要赎罪来着，但是：“他让你赎罪？可是在阳间有什么好做的啊？难道是想让你当鬼王？管理人间的鬼？”
　　红衣厉鬼委委屈屈：“阴帅大人后来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您说得很有道理，小的应该去试一下。”
　　阿飘：“……好吧。那你今天来是做什么？”
　　红衣厉鬼摸了摸肚子：“小的自从脱离了原先的老拐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供奉了，而且小的受阴帅大人关照，不会再作恶，所以……一直饿到现在。”
　　明白了，所以他才对着那桌饭菜流口水啊。
　　阿飘：“……你应该有多种方法饱腹吧？”
　　红衣厉鬼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开始掰，一边掰一边说：“我知道么，道观搞水陆道场，和尚做盂兰盆节的时候，做鬼的都可以去讨一口吃的，但我可是厉鬼哎，过去的话难道不会被驱除或者超度吗？而且现在的道观、寺庙……啧啧啧，水平难说啊。如果要说祭祀的话，我没有家人啊，所以也就没有愿意给我烧香烧纸钱的。再说我堂堂厉鬼，总不可能去抢别的鬼的祭祀吧？那样很掉价好不。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吃恶鬼，但是怎么说呢？”红衣厉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的很难吃，而且硌牙。而且以我的实力，普通的恶鬼见了我都要跑，我难道为了口吃的跑去找别的厉鬼干架吗？要是被人类的大师发现了，又会是被消灭或者被超度的下场啊！”
　　阿飘：“……说起来你从脱离老拐子的掌控，到现在还没一年吧？真的有这么饿了吗？”
　　红衣厉鬼一僵，讪讪地笑了一下：“好吧……其实我并不是很饿，我是来找大人您的。”
　　阿飘心说我就知道！她淡定地发问：“有何贵干？”
　　红衣厉鬼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小的阿飘：“您收小弟吗？您看小的怎么样？本来脱离掌控之后，阴帅大人后面也没管我了，我一开始还挺爽的，到处走了走散散心，结果遇到了一个厉害的老家伙，我一不留神就被他打得好惨好惨啊！”厉鬼一边挤眼泪一边哭嚎，“我又没有作恶了，可他还是二话不说就往死里打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呜呜呜呜呜……”
　　阿飘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个干哭不落泪（因为挤不出来）的家伙，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分析：“应该是你受老拐子控制多年，为虎作伥，戾气太重了，所以那位大师才会要把你干掉吧？”
　　红衣厉鬼浑身一抖，双手捂着脸继续哭嚎：“我真的就这么无药可救了嘛？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呜呜呜……”
　　阿飘拿肉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窗外的某一处：“嗯……应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阴帅都能让你留下来赎罪，说明你的罪孽也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吧？或许只是人家大师太严厉了点，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红衣厉鬼从手指缝里觑她：“真的吗？”
　　阿飘说：“我不知道。你的功过，自有地府论处。所以……”
　　她还没说完，红衣厉鬼就用格外悲伤的声音说：“所以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收我做小弟吗？虽然我被人收拾得很惨……但我平常还是能打的！不要嫌弃我！”
　　阿飘嫌弃道：“你这纯粹是看上了我这一身功德吧？”
　　红衣厉鬼大喊：“爸爸收我！”
　　阿飘：……oh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