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师弟》余滁

83、夜谈

　　剑霄山下，客栈不少，最近整日都是人满为患。两大派掌门要决斗的消息不胫而走，来看热闹的，来捡空的，来浑水摸鱼的，将本不大的小镇里塞得满满当当。
　　江行来晚了，见到的只有冷着脸的白鹭年。
　　“等你们很久了”白鹭年孤身一人，并未见到行落空。
　　“你们很快会见面的，他让我交给你一封信。”白鹭年在手中扬了一下，眨眼没了影子。
　　江行连句谢都未说出口，就看不见了人，他发现手中除了信，还有一张纸，上面隽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话。江行抬起头，与祁溪对视一眼，“看来是替我们连上房都备好了”祁溪抽过那张纸，眯起眼。
　　信纸是崭新的，纸上油墨字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药草香。江行一怔，心道不会吧，手指展开信尾，果不其然。
　　这是晏灿的信，江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扶住了头。
　　晏灿的字算不上多好看，甚至有些潦草。行落空一行人走后，晏灿才从客栈离开，他一路走，到了剑霄山下，按照青露雨教他的那样，问询了镇上人，又问过了剑霄的弟子，终于了解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了青露雨一直隐瞒的苦心。
　　晏灿也来晚了，江行蓦地瞪大眼。信上写，柳啸几年前就死了，在一场门内弟子打斗途中，本是轻微划伤，结果伤口迟迟未好，年轻力壮的柳啸，就这样死在了一个普通的晚上。而晏清涟的死，从始至终，在剑霄都是一个微不起眼的小点。晏灿很愤怒又失望，他恨着那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亲耳听到消息之后，却好像没那么恨了。只是柳啸一死，他也失去了待在这里的念头，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落在晏灿身上，终究也变成了一个小点。
　　信的末尾，晏灿接到消息，青露雨要回幽云谷争夺掌门之位，他打算回去，跟着师父一起，尽一臂之力。

　　江行抬起头，天已经黑了。客栈点起油灯，木桌子上油蜡灼烧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一盘盘菜被端上来，酒杯碰撞，饭香被油腻熏染成令人反胃的腥气。桌子旁大声争吵着，醉醺醺的酒意冲上头，拔起剑便要一较高下。
　　“回去吧，我没什么胃口。”江行抿抿嘴，拽了下旁边的祁溪。
　　祁溪未动，他似乎盯着什么地方入神。“祁……？”江行硬生生咽下后半个字，他站起身，坐得太久膝盖发酸，依着祁溪才站直。
　　“你看什么呢？”
　　祁溪回过头，靠近江行轻声问：“你还记得卫卿山吗？”江行心道这里坐着的一大半人估计都是为了那场决斗而来，他倒是没觉得宁问岚会这样轻易同意，“当然，他现在不是落青门的掌门了吗？”
　　男人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回拽了半寸，随后，客栈外不知有谁一声大喊“卫卿山来了，卫掌门前来赴约了！”
　　转瞬间，客栈内哐当声四起，杯子碎裂，人群一拥而上到那不大的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江行站在二楼客栈内，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若是宁问岚拒绝和他一较高下，岂不是白来了？”祁溪摇摇头，似有似无地看了眼江行，对上他好奇地眼神，顿了顿，“宁问岚前日同意了卫卿山的战书，条件是，将卫卿山的性命换成落青门上下一百多人的性命。”
　　“她疯了！”江行惊呼出口，见祁溪端起茶盏，垂了垂眼，似乎有些疲惫，才想到眼前这人内力只有原来三成，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力插手。他收了收情绪，恍然地问：“难道卫卿山同意了？”
　　祁溪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江行，悠悠地说：“我家阿行，和疯子还真是有不一般的缘分。”江行眨眨眼，自动忽略话里有的没的意思，紧张地问起来“这两个人谁更厉害一些，宁问岚用一百多人的性命要挟卫卿山，卫卿山还来赴约，到底是什么……”
　　他突然停下，对上祁溪意有所指的眼神，耳旁嗡了一声。
　　江行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卫卿山是为了温怜山，而宁问岚也……”
　　祁溪点点头，坐在对面的江行仍是满脸不敢相信，便好心提醒：“宁问岚之前的诛杀令，不就是要找杀温怜山的人。”
　　江行怔怔地看着祁溪，眼泪忽地从脸上落下来，他欲言又止，终归是抿着嘴叹了口气“我实在是没想到，会把这么多人的性命牵扯进来。”江行对上祁溪的眼睛，发现他眸色黯然，以为自己说到了祁溪痛楚，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半晌，祁溪才轻声问：“阿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他盯着江行的嘴唇，看着对方本来惨淡的脸色，慢慢涨红一片。
　　“没，没忘。”江行走上前，闭上了眼。
　　如果后悔有实体，现在已经删了他好几个耳光，江行看着祁溪靠过来的脸想，他就不该主动提什么晚安吻。
　　祁溪的唇温热，轻轻地覆在江行的嘴唇上，他见江行闭着眼，便柔声问：“你后悔了吗？”
　　江行刚张口要说没有，祁溪便递送进来。舌尖相交，探过彼此的口腔，柔软纠缠在一起，发出啧啧水声，剩余的空气被消耗殆尽，一人探寻，另一人便应和。
　　等到江行喘息声盖过亲吻声，耳垂上都遍布潮红，祁溪才慢慢地放开了他。
　　“要继续吗？”祁溪低低的尾音像极了吊在饥饿小狗面前的肉片，晃啊晃，晃得江行腿上发软，心里发慌。
　　他蹭着祁溪的发梢过了好一会，才坚定地从祁溪身上下来，站直了，摇头道：“不，我还有别的事情。”江行说完，眼都没敢抬，像是穿上裤子就跑的不负责男人一样，脚底抹油地跑出了门。
　　屋内留下祁溪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摸过嘴唇，端起了桌前，被泡到乏然无味的茶，一口饮尽。

　　江行跑出客栈，脚底还隐隐发软，他捏上自己的耳垂，心里抱怨，祁溪的吻技越来越好，他甚至都有点招架不住。
　　“你来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蓦地响起，江行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街上空空荡荡无人，连街面上店铺的灯火也灭了个七七八八，他下意识一抬头，看到漫天遍布的星星，忽地反应过来，这会已经是夜里了。
　　“江宫主，磨蹭什么呢？”白鹭年站在前面几步的地方，背上无剑，脸上却是熟悉的神情。“他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