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师弟》余滁

82、迷雾

　　“他这哪是用自己的性命打赌，分明是用整个落青门做赌注，你想啊，落青门的掌门死于剑霄阁掌门手下，那落青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跟剑霄打起来。”男人话音刚落，旁边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个少年。“我倒不这么觉得，宁问岚会不会同意还是另一说，这样赌不大公平。”
　　男人偏头看了眼，见这少年面色苍白，说话之间神色飞舞，身旁还跟了个冷着脸背剑的女子，联想到近日此地多少不太平，嘘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行落空对着转瞬间消散人群，摊开了手。“阿年，你说，卫卿山真的是拿落青门做赌注吗？”他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
　　女子摇头，目光却在四处观望，这客栈不算大，明里暗里却不少高手，果然，来凑热闹的不在少数。“我怎么觉得，宁问岚会换个条件呢”行落空端起面前的茶杯，杯沿擦过鼻尖，他吞下一口，叹道：“烂茶。”

　　剑霄山上，宁问岚看着聚在一团的长老，面无表情。
　　“万万不可，掌门一意孤行，这是把剑霄百年基业推向无底深渊啊！”
　　“再说了，虽剑霄和落青向来不和，但百年来从未有过大纷争，若是百年盟约毁于一旦，我们这些老脸往哪搁！”
　　“掌门不可，诛杀令就已经是惹得武林盟不快，如今……”
　　宁问岚从位置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向最后说话的长老，那长老冷汗涔涔，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魏长老，暗杀组织本就穷凶极恶，死于他们手下的无辜之人不尽其数，我剑霄不过是为民除害，怎么到头来反成了恶人呢？”宁问岚声音轻柔，面上却毫无笑意，她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冷漠地眨了眨。
　　被点到名的魏长老擦掉头上的冷汗，若不是宁山徒暗中手脚，他们又怎么会将掌门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心狠手辣，当掌门不过数月，就将剑霄门内新旧势力全盘掀起为己所用的小丫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如那个早死了的柳啸，至少好控制。
　　魏长老恭维出笑脸，有意地提醒道：“我们剑霄到底是武林盟的一份子，真和落青起了纷争，陈海一定会……”
　　“武林盟不早就名存实亡了吗？”宁问岚轻蔑一笑，转过身回到位置上坐下，看起来有些异常兴奋，不顾长老惊恐地脸色，“去告诉卫卿山，我接，他既然要我剑霄解散，那条件便换成，落青门全门性命。”

　　长老们纷纷站起，宁问岚充耳不闻，脚步轻快地走过他们中间。
　　“掌门，为何非与那卫卿山过不去！”
　　这话一出，宁问岚的脚步停了，其余长老也噤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少女。
　　“陈长老问的好”宁问岚鼓起掌，掌声回荡在剑霄大殿，显得有些不寒而栗，“因为我讨厌卫卿山，他废了牧师兄，伤了爹爹，又……戳伤了我的眼睛”少女蓦地转过身，她眨了眨，其中一只眼睛浑然无采。
　　那长老的冷汗爬上额头，动也不敢动一下。
　　宁问岚的视线扫过在场低着头的人，心中却毫无波澜，她正要走，一个声音忽地响起。
　　“掌门一味下诛杀令，真的是为了除暴安良，而不是为了什么人吗？”长老间最年轻的面孔，宁问岚看着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却消失了。
　　“牧师兄”宁问岚动也不动，看着那个人“我倒是忘了，你还在这里呢。”
　　牧尧之下巴上留着一层青色胡茬，他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虚浮又有些趔趄，“收手吧……我”他没说完，宁问岚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长老们退开，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肃杀的剑气外，只有少女与少年相对而立。

　　宁问岚摇摇头，“牧尧之，我已经应下了，没用的”她脸上全然不像是刚应对长老时的神色，而是一种更深的疲惫。
　　“宁师妹！”牧尧之着急地喊了一声，“你打不过卫卿山的。”
　　“我知道”宁问岚坐下来，淡声道：“卫卿山能废了你，就能废了我。”少女脸上呈现出有些古怪的神情，“牧师兄，你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了。你不恨他，我恨。”
　　牧尧之一怔，神色从焦急慢慢变得木然，他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瘦弱的手腕处，一道长长的疤痕纵横而生。他过了会才摇摇头“是，我不恨，是我技不如人。师妹，复仇一味蒙蔽了你的眼睛，这么下去，等待你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悔。”
　　少女却笑了一声，她的声音仍是清脆，却再不是当年心境，“我宁问岚此生，绝不后悔。”
　　牧尧之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咬了咬牙问：“那温师姐呢，你不顾反对，顶着被武林盟针对的风险下诛杀令，不就是为了找到当时杀温师姐的人吗！”
　　静谧横亘在两人之间，更是悬崖峭壁，深不见底，连风声都听不见。
　　半晌，牧尧之看见宁问岚用双手捂住脸，一字一顿地说：“牧尧之，你怎么还没死，爹爹都死了，你怎么还没死啊。”
　　“这是我们欠温师姐的，可暗杀组织中并非所有人都手染鲜血……”牧尧之话还没说完，就见宁问岚站了起身，对着他盈盈一笑，“牧师兄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消息传得极快，江行到的时候，已经听过至少七个版本的剑霄决战了。从宁问岚和卫卿山是一对旧日恋人，到宁山徒辣手拆鸳鸯，再到卫卿山废了宁问岚的心上人，故事越传越乱，而事情却愈演愈烈。
　　剑霄掌门和落青掌门，不久之后，将会在剑霄山顶一战。江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两位熟人是怎么迅速坐上掌门之位，然后掀起像如今的轩然大波。
　　“要去见见吗？”祁溪靠在他身旁，见江行眉头拧起，便知他心中疑虑，试探地问了句。江行摇摇头，祁溪解蛊后，内力只恢复了三成左右，现下这种环境，若是贸然上山，危险不小。
　　祁溪微微挑眉，江行将忧虑写在了脸上，一半是担心他的内力，另一半是担心局势。
　　他没说实话，其实内力恢复了七八。祁溪一开始只是想逗江行，没想到对方理解错误还要投怀入抱，他只能将错就错，继续装成脚步不稳的样子。“无事，就算是三成，带你上山再下来也足够了。”
　　江行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心中忧虑，虽是到了剑霄山，眼前的江湖却像看不透的迷雾。
　　“去找行落空，我有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