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处皆前任》袖里糖

90、第90章

　　涂涟哑然，过了好久，他开了口。
　　“你跟师父，一直都觉得我还会回来？”
　　“一开始会认为一直找不到人可能就代表你已经遭遇了不测，但是后来一直一直都找不到，我跟师父反而都觉得这是好事，再后来，每次听人说起一些消息是跟你有关的，虽不知真假，但我们会立刻变得提心吊胆，相比之下，找不到你反而会更放心。”

　　涂涟沉默着。
　　洛昇轻声道：“师父说，你有自己的打算，让我安心，说我们只需等着时间过去就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从洛昇这里离开，涂涟的心情非常平静。

　　外面的人对他的了解不多，误会却很多。
　　涂涟虽然跟仇瑜湛凡一样有修行的天赋，但绝对不是那种遵循规则缓步行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人。
　　他内心有极其反叛的一面，所以在第一次付菡帮他从后棂山出来之后，他自己又回去过很多次。

　　如果是其他人想象中的他，应该不会再踏入禁地了，即便知道那里有一个人。
　　要么会带他出来，要么，会置之不理。
　　跟付菡纠缠甚深，也是因为他性格中某些不容忽视的部分。或许他想要个与众不同的朋友，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涂涟在当初选择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让师父失望了，但他不确定师父知不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师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成为了安抚洛昇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停住了。
　　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一直等着他的付菡。

　　“你真是出息了，一直待在这里，我跟洛昇竟然都没有发觉。”
　　付菡微笑，抬脚朝他走过来：“该谢谢你。”
　　涂涟挑眉，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他是在说同根术。
　　提起这个，涂涟心里又难受起来，他没再说话，越过付菡，兀自向前走去。
　　付菡立刻跟上。

　　“你怎么了？”
　　涂涟没有理会，直到付菡拉住他，摆出了誓要问个清楚明白的架势。
　　“没什么。”涂涟说：“脑子有些乱。”

　　付菡微怔，看了他半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涂涟继续往前走，付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也没有什么，洛昇跟我说了些师父的事。我失踪的这些年，他们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因为我回来了，他们又不好告诉我，只跟我说没事，怎么会没事呢？可我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对自己有些失望罢了。”

　　付菡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天边的景色。
　　忽然提议：“我们找个地方，一起看太阳落下吧。”
　　“看日落？”涂涟非常惊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了。”付菡说：“我想跟你一起看。”
　　涂涟还没答应，就被付菡强行带离了川无缝。
　　没有多久，付菡找到了一处位置，某个悬崖边的一棵大树上，据他所说，这是绝佳的观景位。

　　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付菡和涂涟占据着那棵树的同一根枝丫的中心位置。
　　他们当然不担心会掉下去，掉下去也摔不死，但涂涟觉得没什么必要。
　　又不是几岁孩童，坐在树上看日落，被人知道必然要好一顿笑话。

　　付菡看他小心翼翼收着力坐着，会错了意，开口让他放心。
　　“这棵树的年岁久了，咱们两个的重量是不会把它这根树枝压断的。”
　　他们屁股下面的树枝形容粗壮，大树更是不可名状。让涂涟想到了后棂山的那棵大榕树，相比起来，这一棵树才更像是能成精怪的样子。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看日出日落，反反复复，有时候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少则几天，多则三两个月。我时常会想，这世间也就这么大而已，太阳照得到的地方我明明都找过了，怎么还是找不到你？”
　　涂涟没有说话，心里有些酸涩。
　　付菡带着笑意开口：“我理解你师父师弟的心情，我跟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找不到你，纵然沮丧不甘，但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等待日落的时间里，涂涟试图放空大脑，但看着天边的霞光，只觉得沮丧。
　　突然发觉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涂涟看向付菡，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手抽出来。
　　付菡似乎也很害怕被他拒绝，见他没有反感自己的行为，总算放松下来。

　　“后棂山看不到这些，在我未看过这世间所有的时候，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自此便忘不掉了。”
　　涂涟咽了咽口水，试图掩饰着真实的情绪。
　　“我觉得你真是个慷慨的好人，随随便便就送给我了一个之前属于你的名字，但又那么小气，我只是问你索取一点真心，你就要一下子把我推得很远。那时候我总觉得看不清你，你很矛盾，像藏在雾里，可以同时表现出喜欢我和讨厌我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我……”
　　涂涟喉咙发紧，他想狡辩几句。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个跟自己完全没可能的男人。”

　　付菡看向他，微笑：“谁不是呢？”
　　涂涟瞬间哑口无言。
　　……倒也没错。

　　若自己不曾出现在付菡的生命里，他或许会喜欢上自己的同类。
　　能力使然，付菡一定会抓住所有机会，最终坐上高位。
　　但那时候他跟川无峰，跟自己，一定会是仇敌，而非朋友，更别奢望彼此成为情人。

　　“来了。”
　　涂涟听到付菡这么说，便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美景上。
　　眼睁睁看着那轮橘红色的太阳一点点落下，直至消失不见，其实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如此短暂，却让涂涟的内心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说不好那震撼是因为美景，还是因为付菡说的那些话。
　　大抵是前者吧。自然景观会让人看清一些东西，正如付菡守着心底期望他还活着还会回来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也曾幻想过今日吧？他们一起看日升日落。
　　付菡也坚定地认为他一定会回来吗？

　　直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许久，涂涟在黑夜中开口：“我想……再试一次。”
　　他能感觉到付菡握着他的手力度紧了几分，听到他问：“试什么？”

　　“化神。”
　　涂涟道：“我想再试一次能不能化神成功。”
　　付菡彻底沉默下来，涂涟在这种寂静之中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我却总让他失望。洛昇原本可以拥有他喜欢的更简单的人生，但是因为我逃走了，把肩上原本该我负担的所有重量都扔给了他们，我没有给他们留后路。付菡，我想再试一次。”
　　“那我呢？”
　　借着月色，涂涟得以堪堪看清付菡的眼睛，听到他问：“你若化神成功，我们便再无可能了。”

　　涂涟还没说话，付菡嗤笑一声：“魔族就是魔族，而说实话，我都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魔族。”
　　他自怜自艾一样看着涂涟：“你又要舍弃我？我们才说好要在一起的。”
　　涂涟抿唇，“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责任。我的人生走到今日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我的任性，也因为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好这一切。我负了你，也辜负了他们。我并没有对感情负责，也没有承担起徒弟或者师兄的责任，我就是懦夫，我这一生，非常失败。我想再试一次，付菡，若我化神成功，我便不能再自欺欺人，我已经对不起了那么多人，便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他能看到付菡的眼睛红了。
　　“你是说，若你化神成功，就打破了魔障，就证明，你其实已经不喜欢我了，是吗？”
　　“不全是这样。”涂涟解释道：“我是喜欢你的，我很确定这一点，但经历了这么多，或许对我来说，比起沉浸私欲，更应该去做些别的事。”

　　“说到底你无非是对我没有信心。”
　　付菡似乎在黑夜中落了泪，“你要兼顾所有，就非要舍弃我，你根本不在乎我伤不伤心。”
　　涂涟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我在乎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从来没有改变过。”付菡嗤笑一声：“是，只是心里多了些其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那迟早要被挖出来的矛盾终于藏不住了：“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们？”
　　付菡冷笑一声后开口问涂涟：“更喜欢他们其中的哪一个？不妨告诉我，比起这么容易被你舍弃的我，你更放不下他们谁？”

　　涂涟没有回答他，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凑上前去闭上眼睛碰上了付菡的嘴唇。
　　付菡愣住了，身体霎时间变得僵硬，半晌不知如何回应。
　　涂涟撬开他的唇舌，浅尝几次尝试深入，付菡反而成了呆傻的那个。

　　像个任由摆布的傀儡人。
　　许久，付菡像是终于神魂归位，掌握了主动权。
　　两个人彻底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