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到之处皆前任》袖里糖

89、第89章

　　“原本我认为付棂生无论如何都需要回到后棂山来，但现在发觉，或许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是等不来他的。”
　　涂涟看着付菡情绪稳定的样子，有些出神.
　　他脑子里想的还是付菡怎么会这么快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不辩驳，立刻道歉，结果付菡已经把话题引到了付棂生身上。

　　刚才的不愉快似乎已经全部过去了。
　　洛昇在等涂涟发问，结果涂涟也不开口，他轻咳两声打断这诡异的宁静，涂涟果然回过神来。
　　“为什么？”

　　付菡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涂涟身上，他只是短暂掠过，涂涟心里便起了一层细小绵密的涟漪。
　　“我原以为，他化形成功，又长久蛰伏于人世间，后棂山的存在对他是有一定影响的。尤其……那棵树死了，也是一种象征，我以为自己想的没错，他需要定时回到后棂山，汲取灵力才能活下去。”
　　涂涟说：“可是你就不用。”

　　付菡表情滞了滞，涂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但这次他不是有意的，他纯粹是希望这个问题得到探讨，才提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涂涟硬着头皮开口挽尊：“……你比他厉害很多。”
　　付菡失语片刻，似乎也懒得跟涂涟计较了，他轻叹一声：“倒不是因为我比他厉害。”

　　他将目光落在桌前，地上，洛昇脸上，就是不去看涂涟。
　　涂涟默了默，是因为太久没有跟他好好相处了吗？为什么总在不经意间惹他生气呢？别说付菡了，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像是故意的。
　　“我说不清楚我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很清楚付棂生跟我是不一样的。那棵古树，据我所知，在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它的诞生比我们两个加起来的时间还要久，而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确定付棂生跟那棵树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总之，或许在他未化形成功之前，就已经在汲取那棵树的力量了。”

　　涂涟和洛昇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付菡继续娓娓道来：“那棵树死了，证明付棂生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达到了那棵树的极限，也就是他自身的极限，而为了觅魂阵万无一失，他需要绝对能摧毁觅魂镜的力量，再加上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其实已经虚弱了许多，后来建造幻境迷惑你，操控傀儡人，若是在他全盛之期，你们对上，他未必会输会逃。”
　　涂涟的脸色不可抑制地难看起来，付菡顿了顿：“……不知者不罪。”

　　“我知道。”涂涟叹气，看向洛昇：“但如果不是我，那些人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洛昇表情也比之前凝重许多，但他对涂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师父知道所有事情之后，跟我说，世间修道者众多，却寥寥有化神成功之人，但就算化神成功了，不说别人的命运，连自己的命都改不了。”

　　涂涟看着洛昇，洛昇想告诉他的道理已经很明显了。
　　“神灵尚且如此，我们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些微不足道的灵力罢了，师兄不要过分苛责自己。”
　　付菡点头：“若命中如此，他们在这一世失去的，总会在其他地方得到。”

　　涂涟的心脏悄悄软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付菡的这句话意动不已。
　　付菡并没有发现他的这一点点小小的异常。
　　“因为那棵树无法移走，就算是已经没了灵力，也只会留在后棂山，我一直以为，那是某种对付棂生来说无法打破的束缚，而且他选择将你藏在后棂山，也是对他有益的选项。可我今日才想明白，那些死去的人，数量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了觅魂阵的需求。他一直都没有回来，可能已经完全打破了束缚。”

　　涂涟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觅魂阵，但得知那些无辜人命的叠加只是为了找他回来，心里一直都很难受。
　　他当然知道为此死去的人很多，非常多，但他以为那是因为——
　　“难道不是因为付棂生想确保成功，所以才过犹不及害死了那么多人吗？”

　　付菡微微颔首：“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想想，不太对。”
　　他终于将目光稳稳落在涂涟的眼睛，“一来，你也清楚，付棂生对你的执念只不过源于你我之间。你让他付出些灵力，杀些人倒罢了，若你真让他为了他口中所谓的深爱放弃自身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例如修为，人形，他会同意吗？”
　　涂涟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付棂生是那种，你让他为了他所谓的深爱之情付出银钱和少许修为，他会很慷慨的人，但你让他付出的东西多了些，他就会只考虑自身，更别说让他为了某个人放弃生命之类的，更是不可能。
　　“二来，付棂生以前一定是被后棂山牵制着的，觅魂阵，是个很好的借口，他嘴上说着那些人都是为你而死，现在想想，也夹杂着关乎自己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涂涟倒没有多愤怒，但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松了口气的感觉，想到那些人，他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他看向付菡的眼睛，与他对视：“你说这些话，不会是想减轻我心里的负罪感吧？”
　　付菡摇头否认：“自然不是，我此生都不会再骗你，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哎呀，你们两个稍微考虑一下身边的老人家好不好？牙都要酸倒了。”

　　涂涟带笑看向洛昇，小声嘟囔：“就你事多。”
　　洛昇见他高兴，心里也舒坦了，看着付菡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也顺眼了不少，嘴上却不肯饶人。
　　“难怪师父不愿意处理这些事情，还拿掌门头衔来压我，想必是早就猜到了你们两个会这样不顾场合腻腻乎乎的，不想亲眼看见就推我出来抗事罢了。”

　　“您能者多劳，整个川无峰上下，谁能比得过您啊，您不出来主事，我们就没有主心骨。”
　　涂涟瞟了付菡一眼，寻找盟友：“你说是不是？”
　　付菡带笑点头：“没错。”

　　洛昇一脸无语，问付菡：“你说那人不会主动来找我们了，那我们只能广撒网，到处去找他了？”
　　付菡默了默，看了涂涟好几眼，涂涟心慌起来：“你有话就说，总看我干什么？”
　　他有好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脑中百转千回想了些什么，最后对洛昇道：“要不就先广撒网找找看吧。”

　　洛昇跟涂涟都看出来他心思有异，但谁都没有开口问。
　　“好吧。”
　　这件事说完，付菡跟涂涟就应该要走了，涂涟却没跟着付菡往外走，他道：“我们再说说话，你先回去吧。”

　　付菡点头答应倒是痛快，转身也不留恋，涂涟瘪了瘪嘴。
　　等看不到人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付菡的确走远了，洛昇“啧啧”两声。
　　“师父说你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我还不信，现在亲眼看见，虽然觉得不真，但确实不得不信啊。”

　　在场没有不熟悉的人，洛昇给自己倒了杯茶，涂涟无奈地跟着他，紧随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下次对他说话不要总是夹枪带棒的，他心思重，你别看他道歉爽快，心里该难受还是会难受的。”
　　“哟哟哟，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了，还为了他来教训我？”

　　涂涟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轻声解释：“我这是劝告，怎么就成教训了？”
　　他说：“付菡小时候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他过得很苦，虽是魔族，却有底线，你就对他好一点儿，能怎么了？”
　　洛昇拿着茶杯看了他半晌，涂涟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干嘛啊？”

　　“唉。”洛昇虽然在叹气，但面上表情是久违的轻松：“真是怀念啊，这样跟你说话的感觉，你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你失踪以后，整个川无峰就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涂涟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对外是很威严，我还没有想起所有事情的时候，看见你都忍不住没出息地打哆嗦。”
　　洛昇狐疑地看着他，不是很信：“真的？”

　　“真的。”涂涟说起跟付菡容祭上一次回来见到他的事。
　　“那时候我以为‘我’不是‘我’，又得装下去，提醒自己不能露馅了，见付菡都没有见你紧张。”
　　涂涟想起什么，笑了笑：“还是外院弟子的时候，遥遥见过你两回，都是一张‘完全没得商量’的严肃脸，弟子们对你是害怕比敬重多。”

　　他问洛昇：“你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啊，应该是刚才那样，怎么……人上了年纪，性格也就自然而然地变了？”
　　洛昇的神请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涂涟意识到自己大抵不该问这个问题，但已经晚了。
　　“跟师兄一样，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却只能装成那个人的样子，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洛昇看着他开口道：“师父说，若我没有能力撑起川无峰，那你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