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度一生》蔓越莓沙拉

6、第 6 章

　　17.

　　我一直认为有三样东西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贫穷，毒品和性。有的和拯救有关，不过大多只和毁灭有关。

　　我有意放纵默许少年的一切行为，所以之后的一切鱼水之事才会那么顺理成章。

　　可怜的少年，当他卸下所有防备和骄傲，一心奔向心爱之人的怀抱，就注定他会因此付出足够多的痛苦。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甚至没有多看身边的他一眼，不知道他脸上是否挂着愚蠢的笑，只是冷静得收拾好所有自己的东西，然后一走了之。

　　18.

　　现在想来，我那时冷酷得仿佛不近人情。我想甩掉一个人时，真的能把对方假想成一块垃圾。

　　我先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两天假，却没想到赶上天公作美发了水痘，于是顺理成章变成了半个月的假期。

　　徐彦川一开始还很是担心，我小灵通的短信提示音总是一天都响个不停。我一条都没回，顺手关机。

　　再没有是什么比冷处理更好毁掉一段感情的了。

　　我想用这段时间冷静自己的头脑，习惯戒掉徐彦川，将他的痕迹彻底从我的世界抹除，却没想到他能自己找上门来。

　　我从没告诉过他住址，他却真就找了过来，导致我开门那刻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尴尬得就像个撒谎被当面戳穿的小孩。

　　他笑得很勉强，当时的我还看不出来这个表情带着讨好的意味，毕竟轻狂的少年就不该知道委屈讨好，徐彦川就不需要小心翼翼，无论是什么情况下。

　　“生病好些了吗？家里发生什么了？还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他伸手想摸摸我的脸，却被我的眼神遏制住。

　　“你到底怎么了……”

　　我很想回答他，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没有什么比一句不喜欢了还能解决问题的，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喜欢你的人无从下手，连想改正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可我下意识觉得这个答案会伤害他很久，我不想毁掉这么炽热的一个人。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还是想专注学业……我们都还小，这样的关系不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太早……”

　　少年红着眼眶将我往门内一推，合金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我想过许多种可能，有他骂我的，甚至打我的，却没想到他只是在眼泪快掉出那一刻，带着仅剩的骄傲，把门狠狠摔在我脸上。

　　一句为什么都不曾追问过。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徐彦川。

　　19.

　　刚开始戒除徐彦川的几天，一切正常。可到了第八天，现实在我耳边怒吼——你不正常。

　　我开始想他，我开始回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开始做梦梦见他，开始回忆自己所有冷酷的举止并自责。

　　我在满心的酸胀情绪中回忆起了他对我的好，种种堪称深情的举动。我在这种回忆中沉沦，仿佛重入刚谈恋爱时的悸动。

　　某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了他，醒来连梦的内容都记不清就开始潸然泪下。于是当天我就赶去了学校。

　　“他要和父母一起移民了，转学手续都办好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费了好大劲才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喂喂，唐宁你别哭啊！”同桌慌忙在抽屉里找纸。

　　当我得知今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居然重新喜欢上了他，简直无可救药。

　　我路过篮球场会不自觉停下脚步，走在那条小吃街上会失魂落魄，甚至连呆在本来的宿舍都会勾起我的回忆。

　　我老老实实改掉了不爱吃早餐的习惯，花了一整天时间将那些我从不用的东西翻出来，陪伴着我一年一年过去，弄脏了就洗，弄坏了就补，弄丢了就哭。

　　我仿佛在谈一场只有我一人的恋爱。

　　每周放学我会先搭乘地铁路过他的家，再换乘。每当天空亮起烟火我就会找到一家奶茶店，坐在角落里，面对墙壁泪流满面。

　　那段时间，我悲情得就像自己才是被甩的那个。连我同桌都同情了我三年，还说“他一定伤你很深”。

　　到底谁伤谁啊……我只要带入一下那天他去找我时的心情，明知自己要远离却还是抱着一点希冀，小心翼翼，讨好着向爱人要一个一文不值的承诺——可我就是绝情到连句安慰的话都懒得敷衍。你们为什么要同情我啊？

　　直至毕业多年后，已经在职场情场都混得风生水起的我，依旧会极偶尔地梦到他，然后怅然若失。我的同事巧合问到我最喜欢的电影，我脱口而出“怦然心动”，然后我发现，我活得像是有他的影子。

　　后来我自我封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用在学习上，考取了理想中的大学。

　　家人们都很高兴，连互相看对方都是和颜悦色，像是想用现在虚假的其乐融融，掩盖过去的一切不如意。

　　一切都看似在变好，只有我知道，我的一切都在每况愈下。

　　我深知自己有病，那个假期里做的最多的是就是做着各式各样的心理自测表，孤身一人在绝望中纵情声色。

　　20.

　　我说过，我的第一次心动是在十八岁，这意味着虽然我是个人渣，但我真的爱上过一个人。

　　那时候他就是拯救我人生中的最后一道光，可惜最后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我的人生中很重要，接下来的故事不得不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