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岳风云之囊中计》层层狸

51、北上一

　　夕阳渐晚，光影西沉。
　　天边几朵仅存的云朵，被晚霞一点点吞没后，与夜色逐渐融为了一体。
　　“驾！” 随着最后一抹斜阳在眼前消失，白蔻用力将马绳一挥，大喝一声。“小姐，你可要坐稳了！天快要黑了，我们得趁城门关闭前赶到镇子上，不然今晚就真得在外面过夜了。”她轻轻侧脸对身后的季慕沉说。
　　“都怪我刚刚耽误了时辰……”季慕沉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前方，“白蔻，夜路难行，我在前面帮你看路可好？”说着直起身子将双足挪向车头。
　　“嗯！”白蔻微笑着点点头，将手旁的灯笼交到了季慕沉手里。
　　季慕沉接过灯笼，掏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一吹，驾轻就熟地将灯笼点亮后，将它挂在了马车一侧。看着灯笼中央跳动的火苗，季慕沉不由得想起了农舍里的那个晚上，漏雨的草棚下拿着火折子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白蔻撇了一眼身旁的季慕沉，见她盯着手中的火折子出神，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这火折子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一直带在身上。莫非是你口中那个‘华公子’所赠？”
　　见季慕沉没有回答，她索性一把夺过火折子，仔细端详翻一番后道：“要我说啊，这华公子也未免太小气了些，哪有赠女子火折子做为见面礼的，小姐以后还是莫与他来往了……”未等季慕沉反应，便要将火折子扔向道旁的草丛里。
　　“白蔻，不要！”季慕沉不由得惊呼。
　　眼看季慕沉就要跟着跳下马车，白蔻伸出一臂挡在女子胸前，将手里的东西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季慕沉这才松了口气，一把夺过白蔻手中的东西,“白蔻，你又戏弄我……”她垂着眼睫说，同时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重新塞进了怀里。“我和甘松能安全回到望岳山庄，幸得华公子出手相助，就连甘松的性命都是……”
　　“……用他的莲合丸保住的！”白蔻脱口而出，与季慕沉异口同声道。
　　话音刚落，季慕沉先是一愣，很快一张脸便涨得通红。
　　白蔻勾了勾嘴角，继续挥动着马绳自顾自地说：“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因此，华公子的大恩，是一定要报的！只不过，眼下我们的确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因此报恩一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小姐你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和甘松定当一同陪你去潇湘镖局，备好礼物登门答谢。”
　　虽然已从甘松那里得知了一部分季华两家的旧事，但在白蔻看来，恩是恩，怨是怨，不应将二者混为一谈。因此，她并不反对季慕沉念着华思羽的好，相反认为季慕沉如此恩怨分明，或许再好不过。因为在白蔻看来，只有分的清“恩”，才能理的出“怨”。想到这里，白蔻忍不住试探道：“小姐，林姨娘她，你准备如何处置？”
　　面对白蔻突如其来地发问，季慕沉有些始料未及，她猛地抬起头，“白蔻，我……”
　　白蔻知道，在季慕沉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的坏人。所谓坏人，也只是那些与她们所持的立场不同的人而已。正因如此，季西岳才会提醒她说，季慕沉最大的优点是仁慈，她最大的弱点，亦是仁慈。那时的她并未觉得待人仁慈有何不妥，直到今晚，亲眼目睹了季慕沉对林诗凤的态度，她这才真正明白了季西岳当年的担忧。
　　“小姐，庄主曾说过，作为一家之主，最重要的就是刚直不阿，赏罚分明。白蔻明白你的顾虑，也懂你的不忍，但若是对林姨娘的所作所为就这么算了，怕是难以服众。他日你接过家主之位，又当何以在望岳山庄立足？”白蔻沉沉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瞬时，季慕沉惊诧地望向白蔻，然后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白蔻隐约感觉到左臂的晃动，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一只手正轻轻拉扯自己的袖口。“白蔻，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季慕沉小心翼翼地说。见一旁的白蔻不为所动，她咬了咬下唇，轻声允诺道：“我答应你，我会公正处理的！”
　　白蔻用余光向一旁看了看，见季慕沉一脸认真，这才转嗔为笑用左手将马绳合二为一，空出右手，握住了衣袖下季慕沉的手。

　　入夜后的山路虽然崎岖难行，好在有季慕沉在一旁帮着看路，白蔻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到了城门外。
　　临近城门时，白蔻将马车停在了道旁。她让季慕沉返回车厢，从座位下面掏出一个包裹，拿出一件青灰色的男装，递给了车厢内的季慕沉。自己则将头发往脑后一盘，套上跟庄上王婶借来的衣服，腰身一变成了个“带乡下少爷进城探亲”的老妈子。
　　扮作老妇人顺利通过了城门后，白蔻跃下马车，改为步行。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商户，看着灯火通明的夜市，忍不住惊叹道：“小姐，随州城里原来这么热闹！难怪你以前总和四叔伯一起偷跑下山……”
　　季慕沉应声掀开窗帘一角，环顾四周后浅笑道：“是啊，以前都是和四叔偷偷跑来镇子上玩，想来还从未跟你和甘松一起来过。待一切尘埃落定，你我，还有甘松，我们三人定要一起来镇子上，好好游玩一番！”
　　“此话当真？”听到此话后，白蔻兴奋地一把握住季慕沉的手。
　　“那是自然！本小姐何时骗过你？”季慕沉一脸自信地说，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等白蔻开口，抢先说道：“偷偷下山那次不算！”
　　“小姐，你耍赖！”被季慕沉钻了空子的白蔻，一脸不服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闷哼一声后作罢。紧接着，她看到不远处的一间药铺，抬头问道：“小姐，前面就是我们自家的铺子了，今晚可是要去那儿落脚？”
　　季慕沉寻声望去，看到门匾上“望岳山庄”四个大字，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还是另寻一间客栈吧。我们的行踪，越少人知道，于你我二人和我们身边的人就越安全。”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白蔻，今晚还要辛苦你多跑几趟。” “小姐尽管吩咐就是！”白蔻愉快地说，随后将身体悄悄靠向车窗。
　　眼看宵禁将至，入住客栈后白蔻丝毫不敢怠慢，即刻出门采办季慕沉交代的几样东西。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白蔻便提着大包小包，重新回到了客栈。
　　进了屋，季慕沉从白蔻手中接过包袱摊在桌上，目光扫过见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差，不由得向白蔻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小姐，这男装、白布，花椒和甘草我都看明白了，可你让我寻来这红鹤芋，所为何用？”白蔻边说，边将手伸向油纸里的一株鲜花。
　　“白蔻，当心！”季慕沉连忙阻止，“此草又称花烛，全株有毒。”
　　白蔻跟随黄芩解毒多年，自然是不会轻易被“有毒”二字吓到，她不紧不慢地缩回手，目光毒辣地盯着眼前这个形状有些奇怪的红色花朵：这株花其叶颜色深绿，心形，厚实坚韧，花蕊长而尖为鲜红色，周围是浅红色。她走到季慕沉的身侧，好奇地问道：“这朵花形状如此怪异，想必并非是寻常花卉，更不像是本地的品种，小姐又是如何得知它的毒性？”
　　“你说得不错！这的确不是我们南朝的花卉，此花产自西域，我在边塞洲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刚刚路过‘醉花阴’时，我看到他们二楼的窗户上摆了两盆红烛，便猜测是里面的西域舞娘带来了种子，种在了外面。若这花单纯作为观赏所用，其实与人身体并无害处，只是汁液一旦入口或沾在皮肤上，便可使人中毒。”
　　白蔻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季慕沉，不禁心道，我和师傅钻研制毒解毒多年，竟对此毒花闻所未闻，以后当真要多出去看看，不能再继续闭门造车了。“原来如此……难怪小姐让我出门前跟掌柜的讨一张油纸，将它包进油纸里带回来。小姐，既然这花有毒，我们为何要将它带在身边？”白蔻接着问。
　　“为了方便赶路，你我需得男扮女装，与商队一同北上。只不过，我们虽可以‘改头换面’，但你我二人的声音却骗不了人，难免会让我们露出破绽。红烛毒性特别，一旦被误食，嘴里会感觉到烧痛，随后喉咙会变得肿胀，嗓音也会跟着变得嘶哑紧张。”季慕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壶。
　　接着，她隔着油纸捏了捏红烛被截断的那头，只见一滴滴白色的汁液缓缓流出，沿着油纸的边缘灌入了琉璃壶之中。“有了这红烛的汁液，只需每日往嘴里滴上一滴，便可是我们的声音变得浑厚沙哑。”季慕沉耐心解释道。
　　白蔻当即眼前一亮，指了指桌上的甘草，“原以为小姐让我买来甘草是为了补脾益气，以解旅途奔波之苦。原来，竟是为了和解这红烛之毒。”
　　季慕沉点点头，将瓶口封住，递给了白蔻。
　　“正是！甘草能缓急止痛，还能和解诸药之毒，用它来解红烛带来的不适，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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