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老猫的三万六》寒潭鸦

6、伍老猫的三万六（五）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还是说，我不过就是你伍少爷的一个玩笑？”

　　“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呀！”

　　伍老猫同样不高兴地嚷起来，瞪着眼睛一拍桌：

　　“向伟！你看不起谁呢？你觉得我会因为玩笑就和一男的处对象么？何况你还大我这么多岁！”

　　边说着边又气哼哼的站起来，往电视柜抽屉里刨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摆到餐桌上推回向队长面前：

　　“再说了，凭什么非得是你养我啊？”

　　斜眼一瞅，自己给他的钱和卡他原封不动。

　　向队长的脸色倏然黯沉，低头急扒进两口饭，迅速垫完肚才抽了张纸巾出来，边抹嘴边冷哼：

　　“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我的钱也……”

　　伍老猫急吼吼的挺直腰，话说半截却噎住，心口一紧，握着拳头偏过脸：

　　“……我家里有钱也是我的错么？”

　　饭桌四周骤然结冰，气氛诡谲压抑，伍老猫垂头丧气起来，向队长却静默无声，只轻轻地瞥了一眼猫儿的发旋，瞥见他的脖颈从娇羞的绯红转为愤怒的青白，拳头攥得发抖，自己却站起来开始收拾餐桌。

　　“猫儿，吃饱了么？”

　　“…………”

　　他不回答，向队长面沉似水收走他面前的小碗，清理剩饭，擦桌子叠餐盘，再走进厨房开始刷碗。

　　伍老猫新给他换的洗碗机消毒柜他统统都没用，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冲洗脏碗，直到把油污的锅碗灶台全都擦洗锃亮，才重新走回餐桌边。

　　怎么了就把一顿兴高采烈甜蜜无比的真情告白饭，吃成这种沉痛无声两相厌烦的样子……

　　伍老猫想不明白的一直坐着没动，只侧身搂抱餐椅椅背，蜷在椅子上，用胳膊埋住脸。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再听见向队长拉开旁边的餐椅，又坐回自己旁边，安静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听见他说：

　　“猫儿，如果你妈妈和姐姐都不同意咱俩在一起，咱俩该怎么办？”

　　伍老猫一愣，先抬头去瞥旁边，就见向队长忧心忡忡的垂着眼睛，怔望地板。
　　再去瞥饭桌，原来他把自己码放在衣柜里的礼物盒包装袋通通都摆到了桌面上。

　　“猫儿，我知道自己脾气臭，性格太强硬，无论在哪种场合我都是指手画脚做主导的那一个，因为打小我就独立惯了，我很讨厌别人来矫正我、摆布我的人生，
　　猫儿，从小我就什么都没有，甚至还因为性取向饱受歧视和欺辱，我现在手里拥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挣回来的，包括向你表白这件事，我也考虑过很长时间。
　　首先我对你不是玩笑了事，不是说你伍少爷玩上两年嫌腻味了，你想溜就能溜得掉的……咱俩要谈，就奔着一辈子去谈。
　　其次我承认自己很自私，也很矛盾，和你交往这些日子里，我最常想到的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在我和你们伍家之间做出选择，我会因为你不要我而伤害你。
　　猫儿，我总是向你强调我有责任、有能力照顾好你，其实只是害怕你会不要我罢了……
　　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乐观，咱俩这段关系别说往后那些大的、可以预见的波折和阻碍，光就眼前这些小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舍，也能击溃咱俩。”

　　“我不就给你买了点东西至于你向队长这么长篇大论的么？！”

　　伍老猫横眉立目的跳起来，口不择言道：

　　“再说了你凭什么说我会腻味，我是以前渣过谁么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全心全意？我以前谈哪段感情不是认真的，我给她们送礼物谁不是高高兴兴的收下，难道我的钱、我的心意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那是你的钱嘛那是你们伍家的钱！”

　　“可我就是姓伍我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

　　向队长颓肩立肘，把当中的手表盒子首饰盒子推回伍茂面前：

　　“所以谢谢你，伍少爷，你的心意我收下，但这东西我没法戴，我一穷酸警察戴着这个去抓毒贩，估计第二天就得被督察请去喝茶谈话。”

　　“辉爷阿海那手表也都不便宜，细酒还开他的卡宴去盯梢呢！”

　　“我是什么家境队里的都清楚，就这表，我不吃不喝攒十年我都买不起，还有这个……就这种项链，我有毛病我去戴根钻石项链？”

　　“那不是给你买的！”

　　伍老猫突然发飙，眼见向队长没分寸的拆开绒布盒，动作挺粗鲁就把里面的花体‘W’钻石项链勾出来，扔到饭桌上，还黑着脸满是嫌弃和鄙夷，他急火攻心慌忙就把项链拾起来，握进手心里。

　　‘不是送我的！？’

　　向队长一愣，警觉地觑眼，再看见伍老猫紧张得脸色煞白，生怕自己弄坏他宝贝一样两手捂住项链，还藏进怀里，心底黯然揪紧脸上讳莫如深，别别扭扭忽然笑起来说：

　　“我改主意了那项链我戴，猫儿，你给我。”说着就伸手来抢。

　　“说了不是送你的！”伍老猫躲开他。

　　“那你打算送给谁？给陈振辉吗？也是，你们俩倒是家境相配还都爱乱花钱，可是他小孩都一岁了，你是准备给他当小三去吗？”

　　“你他妈胡说辉爷什么？！”

　　伍老猫真正火了，眼白充血又生气又委屈，一拍桌子站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拳，结果用了十足的力气拳面生疼，自己也气急攻心，胸闷促喘，怒目瞪着胡说八道乱吃飞醋的向队长。

　　毫无防备就被猫爪子打得脸一偏，向伟长时间的僵立，用手指一抹，忽然嗤笑几声。

　　再站起来迅速捏住伍老猫的手腕，往前猛推他两步，把人摁到墙上。

　　单手一钳就把猫儿的手腕拧到头顶，再上手箍住他后脑勺，倾身压覆过去，身躯成牢笼把他死死地锁在自己身前，抬眼瞪了他一会儿，再埋头含咬那张嘴。

　　“你喊什么辉爷？宝贝，咱俩还没散伙呢~~你可别忘了你爷们是我！”

　　“……呜，你混蛋！”

　　片刻就被他磕碰得唇齿发麻，向队长卯足了劲不让自己躲开，舔舐撕咬，勾挑舌尖，专注且凶狠地往自己脸上盖牙印。

　　“混蛋就混蛋！”

　　向队长控制犯人一般紧紧的压制住不让他动弹，手掌不老实的往下揉，还用警棍往前抵。

　　“猫儿，告诉我，那项链是给谁的？我保证不撕了他。”

　　“就不是给你的！我花我们伍家的钱你管我送谁。”

　　伍老猫同他死犟，同他用嘴较劲，不就嘬嘴咬人么谁不使劲谁是狗！要能咬死这瘟丧的冤家正好一了百了！

　　“我是你爷们我还不能管了？”

　　向队长口头表示不服，放过他的手腕又来掐他的嘴，摁住伍老猫清瘦的脸颊往里深吻，夺他嘴里的氧。

　　“猫儿~~宝贝~~你以前谈过几个，给人送了什么东西渣没过渣人家，我管不着，但你不能渣我，伍少爷你想清楚，咱俩之间可没什么好聚好散，只有鱼死网破。”

　　被抓捕动作标准野人一般蛮横的向队长揉得只剩嗯嗯声，伍老猫吐不出字音喘不上气，连手脚都发软，只得一手攀着一手使劲捶他肩膀，才勉强没滑到地上。

　　“猫儿，那项链你到底想送谁？难道说除了我，你还有谁？”

　　“我就不能自己戴吗？！”

　　伍老猫气得发抖也被他亲得发抖，狠狠地往前撕扯，舌尖舔到一股又一股的铁锈甜。

　　“除非是订制的图样，这家珠宝公司很少做这种变体字母的设计，还刚好是你的名字我的姓，我知道这种闪亮招眼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戴，但我喜欢！我喜欢我送给我自己就不行么……呜呜，向伟你混蛋！你还说我是小三……”

　　“……诶？”

　　向队长傻住，胳膊一松，嘴角一溜银线还黏在伍老猫脸蛋上，脑子不太行智商也很遗憾地盯着眼前花瓣一样红艳艳的嘴，就觉得没亲够。

　　但那里已经齿痕深重，缝隙间渗出细小的血珠，猫儿一直低头隐忍着，双肩颤抖，肯定很疼。

　　“猫儿……我……”

　　“向队长，我是什么家境你也很清楚，既然你这么自卑，那你当初非要追着我去勐捧干什么？”

　　“…………”

　　伍老猫耷拉下脑壳，声音压抑颤抖着，却很郑重，有些气息不稳更有些颓然。

　　“有钱有错么？我用钱表达心意也有错么？我习惯的恋爱方式就是这样，也没人跟我说我是错的呀。
　　再说了向队长，你既然那么讨厌伍家，那你当初还来找我表白干什么？
　　还特地毛遂自荐顶了阿海‘双查行动’领队的位置，还偷我蚊帐把我的床铺弄成个空床架子，又装成关心照顾我的样子自己去睡床板，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要不是……要不是……觉得你这个人还行，你强吻我的时候我早就给你一拳了，怎么可能还……还和你睡在一起。”

　　“……………”

　　“猫儿，对不起我错了。”

　　“你向队长能有什么错？你的都是你自己辛苦挣的，我的都是伸手要来的，我就不配施舍你！”

　　“猫儿，宝贝~我错了我错了！”

　　向队长吃醋吃得草率了，惹得伍老猫哭唧唧的红了眼睛，又不敢放开手，便只得继续强硬地抱着猫，轻柔地舔=唇=。

　　“又咬疼你了？猫儿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边防检查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因为你，两分钟我都待不下去！”

　　忽然听见猫儿委屈得嘟囔出真心话，向队长一愣，心底又着急又欢喜，小心翼翼的问。

　　“所以你也是因为喜欢我，才留下的？”

　　“谁！谁……谁喜欢……混蛋！”

　　再怎么糊涂眼瞎这会儿也应该醒过神来，怀抱里的猫儿明明对自己感情真挚，情根深种。

　　向队长乌云翻滚的心境霎时间一亮，瞬间便春光大盛惬意温暖，不禁弯腰把猫儿打横抱起来，再把他抱进沙发里，像他捂着项链那样紧紧地捂着他。

　　“好猫儿，这项链多少钱？”

　　“三千万！卖了你向伟你也买不起！”

　　‘三千万？’

　　山炮向队长惊诧得合不拢下巴，当时他是相信了，毕竟有钱人的快乐他这个穷酸警察根本想象不到，更不可能理解他们的消费观，
　　至于网络新闻里一切夸张的炫富行为，他统一归类为手闲脑子抽，应该接受再教育被劳动改造。

　　所以向队长十分纠结，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陈振辉那样豪横阔少警。

　　再走回餐桌边，把猫儿亲得手软时滑落在地上的项链捡起来，认真的看了一会儿。

　　东西确实很漂亮，式样简单做工精巧，看起来就死贵，一个典雅不浮夸的花体‘W’被三层小颗粒碎钻簇拥环绕，拐弯处还镶嵌偌大一颗火彩闪耀的白钻，夺目璀璨，熠熠生辉。

　　土包子向队长词很穷，除了漂亮精巧就再也形容不出来什么，也不懂什么净度颜色切工，只是觉得如果戴在猫儿皙白的脖颈上，肯定很相衬。

　　是自己负担不起的相衬。

　　想到这便怅然得长叹一声，明明在追求猫儿之前，自己就已经预设过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没想到这才第51天，就被一颗小小的石头为难住。

　　于是他转过背，捧起钻石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回绒面盒子里，认真却笨拙地重新系好蝴蝶结，又走回伍老猫旁边，再一次低头恳求：

　　“猫儿，我错了，能原谅我么？”

　　人高马大结实魁梧的向队长，却垂头丧气地弯腰摆弄个小盒子，玩枪非常溜的宽大手掌打个丝缎结却打得这么笨，伍老猫一秒没落下的尽收眼底，但当他走过来时，又赶紧背过身去，把脸埋进沙发光留个不高兴的PP给他。

　　“宝贝~~答应我，在家等我哪儿也别去。”

　　“你又要去哪儿？”伍老猫眼睛一瞪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背毛炸起，越发不高兴。

　　“得回队上一趟。”

　　向队长见缝插针赶紧抱过去，把猫儿揽进怀里，胳膊圈紧贴牢他的心口，冲他耳边轻声说：

　　“马上要提讯了，我打算让徐砚池他们去看守所讯问，得给他拟一个提问重点，猫儿，你先答应我留在家里，我很快就回来。”

　　“……”

　　“猫儿听话，答应我在家等我。”

　　“……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要勒死我？”

　　伍老猫很认真地在生气，甚至脸颊都是气鼓鼓的，眼角通红眼底湿润，眉梢依旧很要强的拧着旋，嘴巴被咬得胀胀的。
　　向队长第一千次唾骂自己没轻重，那么漂亮那么香的唇，臭脾气上来时怎么就舍得啃猪蹄一样拿牙撕呢……
　　于是他忍不住抬起手，托住猫儿的下巴，用拇指指腹轻轻去按他充血的嘴唇，怜惜更自责的说：

　　“猫儿我喜欢你，我就是大混蛋，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还有两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