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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H54. 萤火④ ...


  •   关于那个名字的事情,全都是锁在黑暗里的秘密。

      每次提及孩童时期,就像把手伸进深渊里,盲目地搜索沉在水底的东西。大部分普通人都不能流畅地沿时间线翻阅完所有记忆,倘若要一件一件地回忆过去,木川唯能够清晰记住的部分曾经,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用那个没头没绪的名字作为线索,然后隐没在幼年时代的片段浮上水面,被探寻者打捞起来。

      融化在记忆中的模糊画面,是一个孩子的黑影,手上的一把什么刀,在蜡烛般的微白光线里闪亮着,使劲捅向一个男人的影子……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重叠在一起,所酝酿出来的恐怖紧张,在爆裂时四溅的血雾,猩红的颜色,依然能够鲜明地记起来。

      反抗命运的人是她自己。

      ……金色的蝴蝶停在右肩。

      关于酷拉皮卡的事情,更是漆黑里再加上一层梦境,清晰地烙印在脑膜里。

      他的皮肤是暖色调的白,该说是阴柔吗,或者是隽秀,如果他和木川帝人站在一起,几乎是不相上下的容貌。即使长得非常精致,也不会被认作女性,脸部骨骼走势的恰到好处弧度,一眼就看出是温和的美少年,而那种精神受挫般的苍白,更令人感到有一抹阴郁漾在脸上。

      在记忆里当时的酷拉皮卡,确实是用静谧、澄清又默然的眼睛,看着猛燃的火焰。在有的时候,金发男生的影子便会奇异地出现在燃烧的火焰当中,他周围飞溅的血花和飞舞的灰烬再次变成火,在黑暗里熊熊燃烧起来。

      他像要把自己记忆里的场面挤压出来,额头轻轻地抵住她的右肩。

      她的肩膀像被火舌舐上,可当火星正要纷纷掉落在肩膀上的瞬间,受风一吹而亮起来又成了一片灰流过去。

      但除了灼烧感之外,仿佛又有某种命运的力量操纵着她的意志,她一边警惕地躲避着,一边又挨近火焰。

      门外是天明时分,也可能是夕暮时分,红红的光斜斜地劈开黑暗。残阳被镜子般的玻璃反照过去,在他脚边形成一个淡淡的光晕。

      然后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手指用力地攥着肩头的布料,右手的锁链哗啦哗啦地相互碰撞,金属的声音像一道黑光,四散射向四面,这里那里地激起波纹,扩散、消失。

      “你别把我的衣服拽坏了……”木川唯顿了一会说。

      另一种声响。不只是锁链碰撞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呼吸,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变粗的鼻音,像木炭起火的声响断续地传过来。

      她朝右转过身,刚想继续说话,眼眶内出现了酷拉皮卡的身影。她瞬间卡壳了,看见对方脸上掠过的悲伤,这也是她的记忆里他的表情,他眼角发红地看着她,然后狠皱着眉梢。

      不是……该哭的是她吧!
      这个人怎么回事?!

      眼前映现的金发青年的脸,只是一片白。他苍白的肌肤上,变红的眼、鼻、嘴唇都溢满了晦暗和厌世的阴鸷。

      她从眼角瞥见他的表情,这让她很受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打心眼里无法接受。她很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生气了。

      木川唯把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郁闷地挤出句子:“……当然,并不是因为我在关心你,你正常一点,不然的话,我怎么跟外面的其他朋友交代…然后名字的事情,随便吧……”

      他用右手拽着她,在等她救他,像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个特别纯爱的眼神,认真的火红眼毫不客气地盯着她,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全都说完了。

      于是孩童时代的影子闪过她的脑中,黑发的孩子睁着幼兽般的红眼,一直注视着船头的船长。

      ——他的身影和曾经的她重叠在一起。

      木川唯眨了一下眼睛,她的态度缓和下来,把头撇开,耳根微红,然后略显尴尬地断断续续说道:“总之……可恶…我就是对你这个样子很没办法,好歹说点什么吧?”

      酷拉皮卡恍若从水里无声地浮上来,他的喉咙像缠着绷带,嗓音沙哑:“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木川搜寻了自己的词汇量,发现无法精准概括,“嗯……大概是无奈的意思?”

      他静静看着她,阴郁的面容渐渐由晦暗变得较真,目光像在用手指描画墨水一样地描摹她的脸:“雷欧力说你特意和那个画家提过我,为什么?”

      酷拉皮卡的眼睛挨得好近,它们蕴涵着一抹紧迫的光,定定地凝注在她的面庞上。她总觉得不止一次,而是有过好多次同样的场景。

      雷欧力废话居然这么多?

      木川一边感到视线在脸上黏黏的,一边想着这些:“是个意外,濑诺看见了我之前手机的屏幕照片,是很多人的合照,里面有你。”

      “那为什么只有我会被问到?”

      “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她说到中途顿了一下。

      酷拉皮卡还在死死盯着她的脸。

      木川少见地产生了心虚的想法:“因为对方先提到的,所以我才说的。”

      “逻辑是错的,介绍普通朋友,就算你和别人提起,对方的态度也不会是只打算针对我了解,况且他看上去并不知情,也就是说你实际把我的事情敷衍过去了。”酷拉皮卡这时候倒是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他像个侦探在推理,“唯一能说得通只有一种可能性,你和他提到我的时候,态度和反应让他印象深刻,我说错了吗?”

      ……没错。

      木川唯心虚地张了张嘴,刚想找借口混过去,却猛地反应过来,瞬间变得恼羞成怒:“不对,刚才不是在说名字的事情吗,照片是重点吗,你别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的人是你吧,为什么一说到他的事情就模棱两可?”酷拉皮卡冷静地问。

      “明明是你故意引导话题,想让我承认——”她停住了。

      “承认什么?”他紧跟着问。

      她沉默下来。

      他穷追不舍道:“所以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名字,还是只是不想让我知道?”

      木川唯的眼神变得躲闪,她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像春日最后的雨水,从窄窄的树缝间掉下,打在巷路上,发出吵人的声响。他的声音像呓语,仿佛濡湿着,在这样的房间内听见那种叹息般的声音,使人觉得格外紧张。

      酷拉皮卡的手指向内用力,持续攥紧了她的肩膀。他的目光停在半空中,最后碰到她的眼睛,而他好像知道了,微微地浮现出笑意。

      “不许笑。”她像气急败坏的犯人,“听见了吗,你别笑!”

      他好像还有没说完的话,浅色的嘴唇微启着,直到看见她扬起眉梢,他的那种微笑都没有消失,两人就这么侧身站着,然后雷欧力忽然从门外探出头。

      “你俩还好吗——啊?啊……你们继续。”雷欧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在瞬间的惊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对这种场面似乎见怪不怪。

      木川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很奇怪,她立刻往旁边微微躲了一下,酷拉皮卡的手指还攥着她肩头的衣服,于是被扯住的裙子吊带马上因她躲闪的动作而被拉长,伴随着他松开手指的举动,那根有弹力的细绳迅速“啪”地一声打在她右肩的皮肤上。

      木川:“……”

      雷欧力捂住眼睛:“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

      酷拉皮卡:“嗯。”

      木川唯:“?!!”

      雷欧力:“其实可以锁门的。”

      酷拉皮卡:“嗯。”

      木川唯:“喂!”

      雷欧力说完后就飞也似的退出门内,速度快得像在逃命。木川伸手摸着自己被吊带弹到的肩头,她有点无语,和酷拉皮卡面对面看着他。

      比起几年前,他好像长高了不少,大概是帝人壳子那种高度吧,至少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是需要抬头看他的。

      她本来打算说刚才的事情,可是一旦转过身,视线就无意间瞥到了他的衣领。他西装外套里面的那个领边的细扣设计是她熟悉的草莓形状——他穿着她之前给他的oversize衬衫,确实很合身,只是扣子没扣好。

      “这个不是这样扣的。”她没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侧,露出那种无奈又不得不解释的表情,“把它翻到下层,然后这样……”

      说着,少女就顺手帮他扣上了。
      他低头凝视她的眉眼。

      “好了,我们快点出去吧。”

      木川唯松开手,她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淡定,接着她又看他一眼,酷拉皮卡的视线如同燃烧的萤火,漂浮在空中的气流里。

      她本来都要转身了,顿了顿,又回头拉上他的手腕:“否则这么漆黑的房间,呆久了其他人又要乱猜了。”

      她的背影走进光里,他顺着她的力道也迈出步伐。外界的光被风刮着,落到地平线附近,淡淡的光屑与天地合二为一,在无限的宽阔黑暗中悬宕着。

      下一秒,金色的麦田映入眼帘,像摊平的金色斗篷,蜿蜒的乡间小道,泥土和干爽的空气,落叶的地毯,连灰尘都宛如星星和宝石在闪烁,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流动。

      之前探头探脑的雷欧力就站在门外,他看见两人出来,马上重新站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们居然这么快?”

      木川唯默默看着他,她刚想吐槽,酷拉皮卡就面无表情地转向雷欧力说:“因为你太碍事。”

      木川唯:“……差不多行了啊。”

      雷欧力:“这不能怪我吧!”

      面前的新层级是一片广阔的、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的麦田,也许是由于在猎人协会的官方文件上有过记录,被认为是生存难度Class1的安全层级,已经被之前的探险队勘探完全,内部似乎只会出现极其少量的怪物。

      一排排的树木与灌木丛将麦田分割成许多小块,偶尔有短暂的小雨与雾天,天空呈现阴沉的铅灰色。一成不变的白天让人容易失去时间观念,只有偶尔吹动庄稼的一阵风为单调的白日增添生机。

      雷欧力推了推墨镜转移话题:“我看文件上说,这里的小麦都能安全食用,去年他们用专业仪器测过了,而且水体广布,各处的水面是平齐的……”

      站在空荡荡的马厩前的绮多接话:“土壤具有轻微疏水性,阻止水渗入地下,湖中的水被认为是饮用安全的,水中没有藻类和其他生物,只含有各种微生物和各类对人体无害的真菌,水溶氧量较高。”

      木川有点新奇地拖长音调:“诶,还有这种地方啊。”

      绮多看她一眼:“文件里都有介绍哦。”

      木川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怎么看,毕竟我用的是金先生的单人申请许可。”

      绮多:“这种事情别到处说啊!”

      木川松开扯着酷拉皮卡的手,朝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她发现附近有各种各样的建筑物与构筑物,从小木棚和外屋到较大的谷仓和马厩一应俱全。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尽头,还能在远处看见很多不认识的小团体,看来是其他危险层级的探险者全都在这里休息。

      目前她有印象的是东面的几个职业猎人,好像在飞艇上见过,西北方向的是建筑类的大学教授,湖岸对面的人影似乎还穿着协会的工作制服。

      帕里斯通已经走到田埂另一头了,杰和奇犽他们在麦田内弯着腰看土壤,濑诺则是站在一棵树下,她把一直背着的画架放下来稍作休息。

      “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绮多看着湖对面的人影对木川说,她刚说完又觉得懊恼,感觉自己和她好像变成朋友似的,还特意告诉对方自己的动向。不过木川并不觉得奇怪,她点点头,自然地回答:“有事就叫我哦。”

      绮多被光线染红的脸颊忽然偏过去:“没、也不会有什么事要叫你,我走了。”

      说着,绿发的女性就追着帕里斯通之前走过的小径逃走了。

      木川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雷欧力和酷拉皮卡同时沉默了一下。

      他们这一群人忽然从木屋内钻出来,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距离最近的职业猎人纷纷投来视线。那些男人原先坐在条形的草坪前,四仰八叉地翘着腿,冷却服也都脱在旁边的土地上。

      没过几分钟,就有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他没穿冷却服,套着很旧的双排扣棕色外套,脚上是锃亮的牛皮靴,此外脸上还有一副大大的、像泳镜的防风镜,身形显得魁梧。

      男人径直走到木川面前:“能打扰一下吗?”

      木川唯双手抱臂看着他。

      “黑色头发,红色眼睛,你就是他们说的木川——”他说。

      “不是的。”木川摇摇头。

      “啊?”男人愣了一下,“我找错人了?我看你是黑发,就以为肯定是,哼,你真容易让人搞混……打扰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雷欧力:“这……”

      木川唯:“没关系,大概又是「请给我签名」或者「请和我握手」吧,真让人头疼,我很忙的。”

      雷欧力:“说那种假话,马上就会被拆穿的吧。”

      穿袍的男人走到了木棚那边的乔面前,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乔就露出困惑的表情,朝木川这边指了指。男人立刻脸色一黑,转身再次朝她走来。

      “果然你就是木川吧。”男人气愤地站在她面前,“我问了,你朋友说「你刚才不是和本人说话了吗」,你在耍我?”

      木川唯叹了口气,摊手示意:“签名板给我吧。”

      “我没找你要签名!也不是握手!别伸手!”他暴躁地说。

      男人低头看着她的脸,少女的黑发垂落在胸前,白皙的脸被有光泽的黑发包围着,她的尖下巴抬起来,艳丽的五官冷静地注视着他,他的脸好像红了。

      “跟、跟我决斗吧!”男人终于喊出声。

      本来还在观察情况的雷欧力和酷拉皮卡都懵了,木川只愣了一下,她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听说你是那个金·富力士的女儿,还是他的徒弟,我一直想挑战他,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试试你的水平!”男人指着她放狠话。

      木川:“……原来是金先生的孽债。”

      男人:“怎么,你不敢承认吗!”

      木川:“首先介绍一下你的名字。”

      男人:“哦对,我是阿鲁文。”

      木川:“阿卡文先生,我既不是金先生的女儿,也不是他的徒弟,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的儿子呢?”

      阿鲁文:“阿卡文是谁?再说了,金的儿子,他有儿子吗?”

      木川唯祸水东引,指着麦田那边的杰,一副「关我屁事」的态度:“那个看起来最阳光的男生就是金的儿子,他最喜欢比赛和挑战了,快去找他麻烦。”

      雷欧力&酷拉皮卡:“……”

      阿鲁文:“行,那我去找他,你也别走,跟我过来当裁判。”

      木川唯被男人强行拽着,他本来要抓她的肩膀,被木川躲开了,她嫌弃地挥开他的手。于是阿鲁文只能拽着她的帆布包,木川睁着死鱼眼跟在他后面。

      奇犽、亚路嘉和杰正在湖边聊天,眼见木川被一个陌生男人拖过来,三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阿鲁文迅速放出和刚才一致的狠话,杰立刻变成豆豆眼,他脸侧滴下一滴大汗。

      “所以阿鲁文先生是想和我比什么呢?”杰问。

      “比——你说比什么!”阿鲁文转身问木川。

      问我干什么?木川满脸写着无聊,她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们,雷欧力和酷拉皮卡也跟过来看热闹,沐浴在众人的视线中,木川唯只能提出建议:“俯卧撑?”

      “俯……”阿鲁文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不比就算,现在是你求着别人决斗,没什么立场可以挑剔吧。”木川劝告他。

      阿鲁文勉强同意了:“好,那你来计数。”

      这次连亚路嘉都看出来了,雷欧力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杰沉默片刻后开口:“我没有意见。”

      阿鲁文明显是对木川一见钟情,想在她面前表现。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只有她还是满脸恹恹的表情,估计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阿鲁文先手,他撑住地面做准备,雷欧力负责一分钟计时,木川计数。阿鲁文信心满满自夸道:“我平时一分钟内可以做50个,怎么样,你觉得呢?”

      木川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我觉得很一般。”

      阿鲁文:“……”

      一分钟结束后,木川宣布结果:“55个。”

      阿鲁文得意地看着杰,杰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无袖背心,他手臂上的肌肉显得流畅又精壮。杰的表情很冷静,他看了木川一眼:“可以开始了。”

      木川也看他一眼,随后淡定地计数:“一万零三十二、一万零三十三、一万零三十四——”

      阿鲁文目瞪口呆:“你怎么是从这里开始数啊!作弊!这不公平!”

      木川唯偏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很公平?我没从三万开始数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杰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表情差点破功,他放弃俯卧撑,盘腿坐在地面上,用无奈的豆豆眼看着木川。绿发少年仰着头,看见黑发少女一本正经地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他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换成更放松的姿势,单手托脸看她。

      阿鲁文受到了震撼:“我知道了,你不是金的女儿,你是他、你是他儿子的对象?”

      这人是怎么联想到这么离谱的猜测?

      木川唯和杰瞬间睁着半月眼,他们从各自眼中看出了想吐槽的无语。阿鲁文似乎对这个猜测坚信不疑,他自己一个劲瞎猜,又自顾自陷入崩溃,抱头屏蔽外界。

      杰朝木川扬了扬下巴,她马上叹气,毕竟太熟悉了,不用说话都能猜到朋友的想法。木川唯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就当作是这样吧,你还要比赛吗?”

      阿鲁文发出一声怪叫,拔腿跑走了。

      木川:“……什么闹剧。”

      奇犽终于能插话进来了:“还不是你把那家伙带过来的!而且刚才那个是能随便承认的吗,马上又有人乱传消息。”

      雷欧力安抚他:“这不是打发走了吗,说明那家伙就是个笨蛋,不用管他。”

      奇犽眼角抽搐地转头:“杰,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杰诚实地摇头:“我无所谓。”

      奇犽:“……”

      木川唯:“这明明是金的问题,再说了,这种谣言没几天就会不攻自破,不必在意。”

      乔和濑诺站在田埂边朝他们这边眺望,濑诺挥挥手,似乎是在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木川摆摆手示意,顺便附送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亚路嘉左右看看,对这些大人感到莫名其妙。他反复地看着哥哥别扭的表情,总感觉他的表情背后隐藏着另一套想法,因此亚路嘉马上做出决定,推了奇犽一把:“哥哥,我和文森特有话要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亚路嘉就朝田埂边跑开了,奇犽被弟弟推得毫无防备向后一仰,差点一屁股坐进湖水里,奈何他平衡能力极好,用手掌撑住身后的浅滩。他蹲在原地看着弟弟的背影,然后又转过脸,现在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没人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也许是之前见面的时候没机会叙旧,那会也有其他无关人员在场,但现在突然变成这种组合,一瞬间众人都有些词穷。

      杰率先打破沉默,向奇犽伸手示意要拉他起来。奇犽也握住杰的手,然而下一秒,银发少年忽然露出了使坏的表情,反手将也杰扯进了水里。

      这下两个少年全都坐进水中了,雷欧力发出憋笑的声音,想嘲笑又不敢太大声,口水直接喷到了酷拉皮卡脸上。酷拉皮卡的脸色瞬间变黑,他毫不犹豫地抬腿朝雷欧力的膝盖后面使劲一踹,把雷欧力也送进水里了。

      因为雷欧力跌倒的姿势太好笑了,他是跪进湖里的,奇犽完全不给他留面子,笑得很欠揍:“什么叫因果循环啊。”

      雷欧力直接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很大力地拿拳头钻他的脑袋,极其不着调地大喊:“臭小子!让你笑我!”

      酷拉皮卡正在很嫌弃地用湖水洗脸,他弯着腰站在湖边刚捧起水,就被身后的木川拍了一把后背。金发青年茫然又震惊地扑进湖里,湖水的高度只到小腿,可他的西装裤子和腰腹还是湿透了,雷欧力还特意让出空隙,以确保酷拉皮卡能彻底栽进水中。

      木川唯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个男生,他们的落汤鸡造型格外好笑,她得意地摇摇手指:“你们就留在这泡澡吧,我要去找东西吃了——”

      黑发少女转过身要走,奇犽眼疾手快地摸到湖里的鹅卵石,捡起来就朝她的小腿砸过去。她瞬间吃痛地闷哼一声,重心不稳向后摔倒,整个人“哗”的一声倒进水中,溅起大量水花,然后被四个男生伸手接住了。

      “好、好冰!什么东西飘到裙子里了!你们千万别松手!”

      木川唯窒息地坐在水里,她的后背被他们托着,虽然没有躺进水里,但这个场面也大差不差。第一次看见木川惨叫得毫无形象,不知道是谁先笑的,笑声在传染,几个男生乐得停不下来。

      她撑住浅水区底部的土壤,像只被突然倒了一桶水在头上的黑兔子,狼狈又懵逼地被他们扶起来。什么「世界之神」「完美的美少女」统统不复存在,只剩下惨兮兮的形象。

      木川咬牙切齿地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四人:“开什么玩笑,我要鲨了你们!”

      “怎么会有人落水是躺进去的?”奇犽依然笑个不停。

      她冷哼了一声,作势要把他按进水里,杰只是拦在中间挡了一下,瞬间变成群起攻之的倒霉蛋,他被奇犽和木川联手甩了满头的水,连鼻子和耳朵里都是。

      场面变得无比混乱,有人在搅浑水起哄,有人在趁机报仇,还有人光顾着狂笑,等到最后,他们全都坐在湖里从头湿到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欧力支起一条腿,单手撑着头咧着嘴笑;杰睁着豆豆眼,不好意思地挠头;奇犽向后用双臂撑着湖底,疯狂嘲笑其他人的造型;酷拉皮卡盘腿坐在水中,抬手掩着嘴角的笑;木川唯默默捂脸,像是觉得丢脸到不能见人。所有人都笑得满脸通红。

      这种状态是如此陌生又熟悉,微风拂动四面的金色麦子,气温大概是二十摄氏度出头,清澈见底的湖面如同一大片延展的金属板,熠熠发光。

      湿漉漉的黑发把木川的鼻尖弄得有些发痒,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极其遥远的地方、甚至是宇宙彼端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和他们在这里互相泼水。

      【现在月亮出来了
      她挂着发出白光的船帆
      向着天上的一个黑洞慢慢航行】

      现在所处的这颗星球自转一周所用的时间,与她绕着其他行星一圈的时间是一样的,它与她的距离超过了亿万光年,划着船桨需要很久很久,即使是木川也觉得距离太远了。

      而逃避和傲慢是她性格里的毒/药,她总是自恃清高,说出的话能杀死一个人,然而只要遇到好人,她就又会变成羞怯的胆小鬼。木川唯沉浸在眼前光景的诗句中,又读了一遍自己的心跳,似乎看见了星球的光亮。

      她竭尽所能地打起精神,伸手握住了手腕上的藤花手链,然后只有一个简单的本意:不要浪费生命的任何刹那,现在就正视!

      就是现在!

      她坐在和缓的水中,感觉近几日的紧绷被清凉的河水环抱,然后,她低下头,终于看着水面说:“那个时候,对不起。”

      是正式的道歉。

      木川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她的眼睛闪着和若叶、布莱辛、露比……她们一样的光。

      就连云层的阴影,也如同巧克力散发的热气,这一切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滑过岸边的、注入深潭的、拂过麦田的,种种不同的水声,像串串铃铛在合奏。

      就是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转转那么久,最后终于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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