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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H42. 春树暮云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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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缩饼干才不算饼干。”
那时，大小姐这么说。
要叙述关于酷拉皮卡的事情，还得把时间线稍微往前挪一点，回到相隔小岛落海事件还有数天的时段，木川唯正式登场还在本篇中很远的地方，不过酷拉皮卡已经慢慢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个时候，他仍然在洞穴迷宫里乱转，金发大小姐被迫跟着他，两人略显狼狈地翻过一个个诡异的圆坑，四周都笼罩在淡蓝色的烟雾中。
头顶圆形的生物卵如今快要成为环境的一部分了，两人面前的一块牌子写着：【你正在进入危险地带】
牌子下面还有一个破纸箱。
露比·莱德从面前的破皮纸箱中翻找出几罐蛾冻和几条压缩饼干，于是就有了她开篇的那句话：“压缩饼干才不算饼干。”
压缩饼干只能算是饼干的亚种，当零食都不够格，这种事情露比清楚得很。她只是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打算吃这种东西。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想要和我交换食物吗。”酷拉皮卡微妙地看着她说。
“随便你，反正我不想吃这个，你要是打算交换我也没意见，老实说，你对食物这么没有底线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大小姐抱着手臂，努起下巴将视线转回酷拉皮卡身上，很明显，她是在等着他发表观点。
而酷拉皮卡盯着自己手里的蛾冻罐看了几秒，仿佛陷入沉思。他认真地分析现状：“雌性死亡飞蛾的果冻状分泌物，应该就是报告书里提到的【蛾冻】，成分是蛋白质、营养素和天然糖，能让食用者维持饱腹感，增强体力、能量和耐力……”
这家伙是真的死正经——露比叹了口气，她自认也算随大流的无趣性格，再遇上一个相似的无聊男人，简直是半斤对八两，无聊透了。
要是木川在这里，大概会废话连篇地讲笑话、插科打诨，瞎扯一些很有意思的话题，她不会让对话者感到冒犯和不安，不会过分卖弄自己的见识，她敢直接承认不懂的东西并且向别人询问，不开女生的黄/腔，尊重女性，永远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礼貌赞美，不贬低普通人……
只要想到木川，源源不断的正向形容词就涌入露比的脑中。
想见她。
那么好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喜欢的。
可当时，在NGL噙着眼泪道歉的黑发少女还是给露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那不是道歉，而是……心理防线崩塌的表现。
就算后来，她一脸企图颠/覆世界的反派表情，对话内容却是那样，这种落差实在太过强烈。
这几年内很多的社会研究都证实了，人是不会受到精神攻击就变成另一个人的，只是平时一直压抑的一面被强行拽出来。露比也经历过那种感觉，说实话，不是太好。
木川可能不是一个完全正面的好人，她只是太会向下兼容了——她也会露出类似睥睨的眼神，她虚伪又冷淡，轻蔑又傲慢，身上同时存在一种奇怪的毁灭感。
她可以放低姿态，可以故作谦虚，但实际上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极度自负，极度敏感，对一部分的过去和自己感到极度耻辱，包括父亲和经历。
“说起来。”露比打断了酷拉皮卡，她不确定地询问，“几年前在幻境里看见的事情，我们见到千穗小姐的事情…你没有和她提起过吧？”
酷拉皮卡皱着眉头，面部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冷静的蓝眼睛望向她：“没人会说，你也别提。”
“废话，我又不是白痴。”
简直是雷区蹦迪。
如果让木川知道了，她一定会露出那种屈辱的表情，还会躲到别的地方，逃避相关的话题。
露比和酷拉皮卡都决定永远不把那件事告诉她，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你是几月份出生的？我和你同龄吧。”她忽然想到。
“四月。”酷拉皮卡随口回答。
“四月吗……唯她好像是冬天出生的，你知道她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露比问。
酷拉皮卡看她一眼：“准确的日期不太确定，只知道是夏天，估计是六月十五号，而且她的网名也有这三个数字……虽然前段时间她发了十八岁的生日照片，但其他世界的时间线不同，所以社交软件的发送时间没有参考意义。”
即便交流起来双方都嫌麻烦，两人也没什么聊天的意愿，不过听到酷拉皮卡说这个话题，露比还是打起精神：“你也看到账号动态了，里面还有结婚照片，我那时候吓了一跳。看她的表情完全就是普通女高中生的样子，说不定已经去别的地方找到方法解决那个问题了。”
对于大小姐盲目的乐观，酷拉皮卡不予置否，他自然知道她模棱两可地暗指恶魔。尽管没有任何放松的心情，他还是将手里的蛾冻递给她，交换了压缩饼干。
两人站在一个勉强算安全的位置停下来稍作休息，酷拉皮卡拆开压缩饼干咬了一口。他看见大小姐拧开紫色的蛾冻罐子，她一脸试探地嗅了嗅。
“……你觉得她看上去和之前区别大吗？”酷拉皮卡问她。
露比尝了一点蛾冻，感觉味道特别甜，像蓝莓和蜂蜜，回味时有薰衣草的味道。
她想了想说：“她还是叫我公主殿下，身上香香的，笑得很可爱，我觉得她状态挺好的。”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复，露比奇怪地抬头看他，却发现眼前的男人表情僵硬，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他的神色很古怪，像在忖度，眼睛在昏暗处显得十分幽暗，那团参差不齐的蓝色，宛如关掉燃气时，氧乙炔摇曳不定的黄焰当中蓝色的火芯。
酷拉皮卡紧紧地抿着嘴唇，他没有说话。
露比奇怪地盯着他，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但没过几秒，她的面孔忽然变了，恍然大悟后流露出一种胜利的、窃喜的得意笑容。这让她的五官变得有些狂热，但她不在乎这些细节，只是欣喜亢奋地重复：“她主动抱我，捧着我的脸，和我贴贴。”
那是教徒崇拜神明般的狂喜。
酷拉皮卡皱了一下眉。
露比无比自然地吃着蛾冻：“等再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我一直想见她，然后亲她。”
他用打量的目光看她，凝视的眼神带着几分估量，过了片刻还是一言不发，像恼火又像烦躁。
呵，男人。
露比在心里嗤笑。
“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她晃了晃蛾冻，罐子里还剩下一大半，“你该不会只喜欢她的脸吧，见色起意的男人，还是趁早别妨碍我们了。”
酷拉皮卡还在用复杂的眼神看她，露比越说越流畅：“至少我是爱她的，她是我的神。”
大小姐没有任何犹豫。
然后她用盛气凌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么你呢？还是说，你就喜欢不会束缚自己的人？很多男人都这么想。”
这下气氛几乎陷入僵局，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突如其来的胜负欲让露比学着木川的样子扬起下巴，但压低的音量还是标准的大小姐调调，甩不掉的教养如影随形。
对方把挑衅说得像追星，木川的朋友总是各有各的特色。酷拉皮卡有点无奈地迟疑了一会，接着他终于开口。
“我不需要自由…没有谁是真自由。”他的表情没有变化，“我并不是因为她的长相……或者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在说谎。”
大小姐吃惊地望着他，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来回在他脸上梭巡，但她显然一无所获。酷拉皮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压缩饼干，然后闭了闭眼，他的眼睛深沉得像寂静的深海。
“她的借口编得不够完美，我见过很多恶人，有的甚至能做到滴水不漏。但她的情绪变化是真的，我并不在乎谎言，毕竟有些东西就算想掩藏也还是很明显，不可能视而不见。”
也许是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说过真心话了，哪怕是独角戏，酷拉皮卡也能顺势演完，更何况在场的观众是为数不多能够理解到位的人。
大小姐沉默地盯着他，这次换成她迟迟不接话了，她的神情变得不确定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他的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还在用冷静分析的口吻谈论自己喜欢的人。
他认真说：“她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是和我截然相反又趋于一致的人…每次想到她的「谎话」，我就能从中得到勇气……所以如果我未来要实现那种感情，她是唯一的可能性。”
……？
——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真的是那个满脑子复仇的锁链手吗？
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简直不可理喻！
露比捏紧了手里的蛾冻罐子，对方和她谈话的意思很明确，一副对着女朋友闺蜜的态度，搞得好像他直接变成唯的男朋友了！谁给他的胆子！这混蛋！
酷拉皮卡确实把露比当木川的姐妹团，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说完之后才觉得有点不妥，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于是闭上嘴扭过头沉默了。
他不打算和谁说这种话，奈何露比问个不停，再加上出于某种胜负欲，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结果就是说了一通羞耻的告白，幸亏在场没有第三人，告白对象也不在这里。
露比也闭上嘴，她用那种锐利又权衡的目光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接着很快做出决定。
“可恶……我果然讨厌你这种人。”她喃喃道。
互相看不惯的两个情敌继续尴尬地沉默。
由于之前已经连着几十个小时没有休息、精神高度集中地赶路，导致两人一旦开始放松，之前累积的疲惫和压力排山倒海地浮现。
废话说完，现实再度冒出来。
露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渐渐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然而能否安全抵达木川那里还都是个未知数，一丝忧虑掠过她的心头。
远处布满触须和死亡飞蛾的洞穴地貌看起来依旧san值狂掉，有些不知名的黑色卵表面各处伸出了像是四肢的东西，整个胚胎近乎球形，上面长出了许多大小形状各异的“四肢”，有的像人的手臂，有的如同鸟的羽翼，还有的又似是飞鱼的鳍。所有的“四肢”都在自顾自地扭动着。
他们两人的声音在洞穴内回响着，有一种奇怪的扭曲感。露比总觉得头脑有些发昏，所以决定需要休息一会，好在虽然不能用念能力，但她浑身的缠没有出现问题。
洞穴墙壁带着一种焦油般的质感，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两人将破纸皮箱子拆分开，又捡了好几个杂物堆在一起，勉强做了个安全区域。
眼看找不到出路的两个金发年轻人只能坐下来保持体力，刚一坐下，露比就快把眼皮闭上了。
大小姐和酷拉皮卡决定先按照在雪山遇难时的模式，轮班制睡眠：一人睡两小时，另一人警戒四周环境，随时把对方叫醒。
“你还是快点睡觉吧，别晕倒了。”
酷拉皮卡的状态比她好一些，他也很累，不过大小姐显然眼皮打架。尤其是她还总顾及着环境卫生和自己的圣女人设（在木川看来是可爱的习惯），于是会比旁人累得多——这也许就是形象的代价吧。
露比倒在纸皮包裹的地面，杂物层层叠放，完全看不出下面垫了些什么东西，她几乎一秒昏迷，闭上眼就睡死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露比梦见了木川。她梦见那孩子在野外洗澡，她偷偷摸到湖边，即将要从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中看清一切，有只讨厌的手却猛地把她晃醒！
是守夜的酷拉皮卡。
露比瞪着眼爬起来，她浑身怒气，可对方不以为意，他示意换人，丝毫不把她的怒火放在心上。
这回轮到酷拉皮卡做梦了。他梦见木川穿着那条照片里的紫灰色婚纱，她穿着很合身，在其他世界里和大家玩闹，周围一群人都愿意听她说话，纷纷露出加油鼓气、惊叹、高兴等表情。
然后他就被露比拍醒了。
“……”两人面面相觑。
等到大小姐再去补觉的时候，酷拉皮卡忽然有点烦躁。这样的情况到底要持续多久？难道还要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个层级？
自己的寿命不知道还剩多长时间，他不禁从心底涌起厌恶。然而就算想要逃离这种状况，又该怎么做才好？
他没有任何头绪，只能盯着外墙发呆。
他忽然回忆起刚刚的梦。
他梦到木川穿着合身的婚纱，但事实上，那条裙子应该并不合身，因为照片里能看见侧面拉链处还夹着夹子。他想象中木川在说话，其他人都表露出友好的态度，可现在想想，梦中出现的路人、朋友，大概无一例外全都是酷拉皮卡自己。
加油鼓气的朋友是他，听她说话时惊叹的人是他，在后面高兴附和的人也是他——他希望别人对木川的爱意能传达到位，他祝福她能得到幸福，别人能代替他爱她，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想象。
他无法在现实中真实亲密地表现出来。
可醒来又觉得不甘心。
「为什么是我不行？我哪里比不上别人吗？」
「凭什么不能靠近我？」
「我对你有不可否认的控制欲」
——我在想关于你的事情，你有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想起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大小姐（气）：什么？这个人脸皮这么厚？！
酷拉皮卡（无语）：你没资格说我吧
只在对话中出场的木川（溺水）：我还在海底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