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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H28. 宜居地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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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说完那句话之后再平静不过了，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的黑发微微晃动，冷淡的红色眼睛望向奇犽，在透过他看向别的时空。
……「以前」吗？
绮多下意识也把目光投向少年，或许她觉得这么模仿对方的动作，就能看到木川在看的东西。
“奇犽·揍敌客。”
银发少年虽是在对其他两人自我介绍，却抬头盯着木川，他的瞳孔微微扩张，有点心不在焉，就好像在强迫自己投去视线，他的眼神压抑着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绮多垂下眼睛。
揍敌客……就是那个杀手家族吧。最近几年甚至搞出了所谓的【死神】称号，但凡报出他们的名头，沾亲带故的都能让旁人瑟瑟发抖，闻风丧胆，完全就是典型的恐怖/訜/子。
而木川的口吻总是给人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语调轻浮，也不像好人。无可挑剔的容貌固定在视野内，那个深不可测的态度让人火大，搞不懂是在耍诈还是坦白，这种不和谐感屡屡酝酿出强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氛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木川以此随意作结。
背景是一片幽暗莫名的深色水面，好像玻璃碎片撒了一地，它无法与真实的海水相比。少女的身影映在玻璃上，仿佛与这片光的海洋重合在一起。
再然后，木川就很自然地跟绮多谈起周围的环境，重新笑眯眯地说地形，话题从季节变化偏移到鲨鱼种类，聊到协会最近在网上发的消息，声情并茂，艺术加工。
她是个健谈又很会聊天的人，完全不会冷场，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太会向下兼容了——绮多默默想到。
四人在这样古怪的单口相声里划着木筏漂流，偶尔头顶荧光灯的噪音音量会逐渐增加至震耳欲聋的程度，随后突然归于寂静，还能听见类似人类说话声的其他声音，内容却并不接近于任何一种已知语言。
大约又过去了几个小时，一直在断断续续瞎侃的木川忽然闭上嘴。
敞开的空荡荡空间内部，一扇红色的门出现在眼前，绿色的“紧急出口”标志挂在铁门上方，铁门很粗糙，与铺着地毯的房间很不相配。
看着这像侦探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一幕，木川不由地扭头瞥向帕里斯通和绮多，不过这两位协会人士并没有露出了解的神情，反而纷纷变得警惕。
绮多把船桨从水中抽出来，木筏停下来，几人安静地停在原地。
她沉默片刻后：“太可疑了。”
帕里斯通刚想接话，就在这一瞬间，鼻尖忽而嗅到一股不该出现在建筑中的淡淡腥臭。像野兽和粪便的臭气混在一起的独特味道，他微微皱了皱眉。
在城市生活的人大概接触不到这种气味，不至于熏得皱起眉，但明显跟刚才那无臭无味的空气不同。
他们来时的方向一片漆黑，身后的墙只有一条够一个人通过的缝，地面是浸泡在半米高水中的乏味地毯，光看内装，像建到一半停工的美术馆般冷冷清清的。
隐约听见了动物叫声：低吠声、高叫声，还有低语的啼哭声。
“这是……”帕里斯通喃喃道。
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很微弱，墙面后方，一只诡异的生物体抬头看着这边——不是在动物园也能看到的那种普通动物。
那东西正和他对视着。
“猎犬，是一种四足人形生物，头顶有黑色的长发，一旦看到人类就会开始进攻。如果盯着它们，它们会被吓到并且短暂地怔住。”绮多解释给另外两个人听。
奇犽单手托着腮，有点懒散地拖长音回应了一声，他显然是一副既不感兴趣也并不好奇的样子。
被称为猎犬的生物皮肤暴露在外，黑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巨大的嘴中满是尖牙利齿，它有着细长的手脚、锐利的爪子，眼球没有虹膜和瞳孔。
表现出明显敌意的怪物弓着脊背，像是盯上了帕里斯通，尽管看起来瘦骨嶙峋，动作却十分敏捷地从墙边一跃而起。它张大嘴巴朝着金发男人的脑袋扑来，那股怪力在空中掠过时发出呼呼的风声。
帕里斯通抬起左胳膊做了个格挡的动作，但似乎并不是打算防御，因为他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就在猎犬接近的霎那，他一挥手臂，凌厉快速地用肘部关节击中它的腰腹，故意将其甩飞到反方向。被打中后发出叽里咕噜的莫名语言，猎犬拼命在半空挣扎，眼看着就要砸中木川的脸部。
木川唯皱了一下眉，头一偏，让那个生物呈抛物线落进后方的水中。
猎犬在水底挣扎几秒，它的眼神和身姿都带着强烈的野性，脖子周围泛红，身体贴在地上慢慢爬着，喉咙中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叫声。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距离最近的木川身上，想要攻击又不太敢靠近。
随即它顺着水流碰撞在“紧急通道”下方的门上，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像被看不见的传送通道送走。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贴上来强行套近乎，它的脸皮有点厚啊。”木川双手抱臂说。
绮多：“你是认真的吗？”
奇犽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微不可察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抬眼去看帕里斯通的表情，发现那个金发男人正微微翘着嘴角，估计十分清楚自己正被阴阳怪气嘲讽。
木川：“更重要的是，按理说我应该是动物之类生物的天敌，但它刚刚在水里却兴高采烈地说「可恶的世界之神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它绝对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绮多：“它刚才没那么友好吧。”
木川：“总而言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瞧不起人的家伙，更何况我是那种有仇必报的反派。”
绮多：“……我已经搞不懂是来干什么的了。”
木川抬手就劈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绮多：“什么开门方式！”
直接破门而入。
绮多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木川唯这种创死所有人的举动颠得不行。帕里斯通控制面部做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被迫打开了紧急通道，通道内一片昏暗，绮多甚至已经不会再生出“这该怎么办”的疑问了，她麻木地划着木筏，结果没几下就感觉到底部的水面好像在缓缓下降，船桨直接触碰到混凝土地面。
面前的灯光映入眼底，嗡嗡的荧光灯慢吞吞亮起，视野内出现了一个与刚刚滥水房间完全不同的仓库。它具有混凝土构成的地板和墙壁，衤果/露的钢筋以及在较低处悬浮的雾气，形成地面上分布不均的浅水坑。
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地下库房或停车场，几人走下木筏环顾四周，运气很好地在百米外的立柱下方找到了一个小型木条箱，里面装着几罐杏仁水、电池、打火机、计时器、防水布以及部分医用纱布等。
“完全分成同等的四份吗？”帕里斯通问。
木川背着帆布包，有点微妙地探头看着箱子底部出现的其他物品：蜡笔盒、用过的注射/器、部分烧焦的纸、活老鼠、鞋带、一束人类毛发。
绮多默然：“谁会想要老鼠啊，除了水和食物之类的必需品，其他东西无所谓吧。”
“我只要水和打火机。”木川开口说，“其他随意。”
奇犽挑走了防水布和医用纱布，帕里斯通把几颗电池拾起来，绮多选了计时器，除去杏仁水外剩下乱七八糟的无用物品统统被木川装进大号帆布包一起打包带走了（不要老鼠）。
因为在未知的领域内单独行动是一件危险且没有必要的事情，所以几人也默认了暂无离开的打算，除非出现不可抗力事件。
木川唯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融化后软塌塌的巧克力，扯掉包装纸塞进嘴里，有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远处的通道，然后感到一阵视线。
回神一看，其他几人都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回去。
“你……居然带了吃的东西吗？明明随着时间流逝，原先带进来的食物只会转变为其他没价值的废品，我之前口袋里的糖果都已经变成普通的纸片了。”绮多惊讶地说。
木川默默看了他们几秒，作为全场唯一携带行李成功入内的世界编外人员，她挑起眉梢，恍然大悟：“所以大家不是因为是笨蛋才不多带点食物进来，原来是没办法啊，我还在想既然要冒险，怎么能不装着海贼——不，猎人便当。”
那个微妙的海贼一词，实在让绮多很难不联想到她的职业。
一直沉默寡言的奇犽好像也受不了木川的语气，终于忍无可忍地吐槽：“怎么可能因为是笨蛋啊！”
“那我还有一点小零食，也分给你们一点吧。”
她倒是很大方地掏出好几袋麻辣小鱼干。
帕里斯通：“……为什么是这东西。”
奇犽：“随便吧。”
绮多：“既然要带就麻烦多装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啊！金那家伙是在开玩笑吗？！”
木川义正严辞：“金先生真是让人头痛，他之前非要让我装满压缩饼干，谁要吃那个啊，所以我偷偷换成吃了就会开心的麻辣小鱼。”
其余几人：“……”
正说着，墙边爬过一群变异的皮蠹甲虫。圆形的暗色甲虫背后长着恶心的绒毛，从他们脚前经过。这种生物在博物馆和法医实验室经常用到，因为它们可以在不破坏骨骼的情况下，把残留在骨骼上的腐肉一点点吃掉，甲虫会欢快地涌进黏稠的腐物中大快朵颐，不论多细小的骨头都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奇犽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从地面跳到了一根钢筋上，他脸色很臭，嫌弃得不行。帕里斯通也悄然无声地后退半步，用实际行动拉远和虫群的距离。
绮多并不害怕，她只是不太感兴趣地瞥了虫子一眼，目光定格在木川脸上，然后逐渐涌起难以置信的情绪。
木川唯边吃麻辣小鱼边若有所思地蹲下来看虫子，接着又回头用亮晶晶的红眼睛看着她。
绮多：“你该不会是想让其他人把这东西当作食材吧。”
木川摇头：“不，我今天没这个打算。”
绮多：“这打算你一生都别有啊！”
木川：“不是说好了要开开心心吃零食吗。”
绮多：“在这种冷若冰霜的氛围里要怎么开心地吃啊！”
帕里斯通：“感觉绮多小姐这段时间话都变多了，看来是十分喜欢木川小姐呢。”
木川：“真的吗，太好了。”
绮多：“……”
唉，对方就是这种越起哄越来劲的性格。绮多没再和她废话，转而沉默地走到旁边一个空油桶前坐着休息。
连着走了数小时，按照外界的时间来算，他们大概是从中午一直奔波到午夜，人会累也是正常现象。
绮多记得这里的环境在比杨德的文件里有提到，说是离开黄色墙纸房间后就会自然进入的第二层，他们认定这里很安全，所以帕里斯通才会这么冷淡地无动于衷吧。
要是这里很危险，那家伙绝对早就明哲保身跑远了。
再说起比杨德，那个白痴。像是这家研究所开浮雕研讨会、那家贵族和王国达成合作，这个王子、那个黒/幫，只要有空，他就把协会的人带在身边，到处找茬。
这个火大的感觉让绮多想到小时候的事情，家里人送她接受艺术熏陶，像是乐器，画画之类，她都没有坚持下来，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半途而废什么都学不会的小孩。
她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学什么都是看天赋的，大人喜欢骗小孩子上天总会给你开扇窗的，都是骗人的。她自认为就是根腐烂的木头，有没有天赋她自己不知道吗？
“说起来，那么多资料你都能记在脑子里，而且听说绮多小姐是三星的职业猎人吧，还学了医科和法律，你真厉害啊。”
黑色长发的少女超大声地夸奖道，她用理所当然态度说这种绮多完全没办法说出口的坦诚话语，漂亮的眼型弯起来，赤色的瞳仁含着笑意，那是一双像兽眼般美丽的眼睛。
哪怕是这么轻浮的性格，她都给人一种好像做什么都很寻常的错觉，把这种羞耻的夸赞当作平常对白，也不见尴尬，仿佛天生就拥有强词夺理的任性能力。
绮多瞪大了眼睛，狗狗耳朵瞬间红了。她唰地把脸扭过去，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自然，连忙开口：“没什么，很普通的事情。”
说完，她坐立不安地瞟了木川一眼。
木川唯却反驳道：“怎么是普通的事情呢，要是没有长时间的研究和经验是肯定做不到的，优路比安大陆很难找到第二个像绮多小姐这样的人了。”
原本在旁边漠不关心的帕里斯通默默看了木川一眼。他对那种得天独厚、不受影响的生命力感到一种近乎厌恶和鄙薄的情感，而且甚至还感到一股强烈反感的空腹食欲。
除了荒谬之外，绮多忽然又觉得，未来要摆脱这个少女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之前那种想起比杨德就意气消沉的心情，此时借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微妙情绪，正逐渐改变起来。
“……是吗。”绮多小声地说，她多少还掩饰着真心，耳根微红，半是纠结地嘟囔，“你还是多注意自己吧，别在这种环境里掉以轻心。”
“放心，我不可能死。”
头顶的荧光灯亮着一盏，灯光里弥漫着水汽，木川开玩笑说，像一个恶作剧被揭穿的孩子那样笑道。
“死神会偏袒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