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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H5. 憎恶的火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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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通让部下给金·富力士打了数十个电话，全是忙音。本来还要持续拨号，但微微掀开的窗帘透出浅淡光亮，他站在二楼窗边稍一低头就看见深夜街道上并排的两人。
属于女孩的灰色百褶裙摆一闪而过，在路边街灯的朦胧亮光下，对方黑色的小腿袜隐约可见，清脆的声音响起。
“……所以那个时候检查了石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供养塔是这样的，也就是用梵文雕上佛名，而后再刻上戒名、卒年，在这里很少见吧？只有其他世界才有哦——”
她的尾音上扬，听起来像是在炫耀又像在刻意引人入胜地设下悬念，亦或是单纯兴奋地跟人分享故事，连走路都带着雀跃。
不知名的黑发少女走在金的左侧，她歪着脑袋面向金，背着双手，以一副微微探身的姿态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像一只叽叽喳喳卖弄口舌的麻雀。然而往常总是对其他人流露出不耐态度的二星遗迹猎人、某位富力士先生却并没有对此场景进行阻拦或说教，他竟然十分平淡地听着，偶尔还附和两句。
随后少女就快步绕到金前面，边跟他聊天边倒退着走，脚步的幅度越来越欢快，语调也溢满笑意。
二十岁……不，十八，或者更小。
金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孩子？
帕里斯通的笑容不减，居高临下地从窗口探视两人，他深色的眼瞳直直倒映出一无所有的夜空。
女孩的侧脸模模糊糊，暗夜中轮廓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但就在酒店门口的第一束冷光将要打在她身上时，金忽然一改刚刚的不为所动。他猛地拽住她的衣领——就是那种很粗鲁的揪法，差点把人扯得一个踉跄。
金把少女拽到自己右边，于是光束只能先经过他的身体，女孩的轮廓被彻底遮挡了。他平静仰头朝帕里斯通的方向瞥了一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被发现了……帕里斯通脸部的笑容更夸张了，他朝对方挥手示意。
“金先生，那个变态是谁啊？”女性上扬的语调传来，无辜的嗓音很难辨认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是变态。”金用一如既往的嫌弃口吻说，“别理他。”
说实话，如果让帕里斯通勉强猜想，会给人这样印象的少女、同时又和金有着某种联系，按照年龄推算只会是四年前的那个“东西”——实力未知、身份未知、引出灾厄源头的孩子。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有意思。
他先是转头跟旁边的部下说了几句，示意对方去调查某事，这时金和少女应该已经进入大厅，于是帕里斯通直接盯着阶梯口等待那两人现身。
“轮到你过去发言了。”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忽然插了一句话。帕里斯通的视线不禁从阶梯口挪开，回身看见绮多·约克夏正拿着文书皱眉瞪他。
抹茶绿发的眼镜女性态度冷淡，而且从表情上还能看出她不悦的心情：“按照流程是由金来公布名单人选，他该不会又跑了吧？”
对于女性这股犹如怒涛一般涌来的迫力，帕里斯通作出了判断：要从这种状况中旁观乐子，首先要做的是转嫁矛盾。他将矛头转向了金。
“我刚刚看见他跟一位女性在深夜街头散步，这么稀罕的场景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家伙真让人伤脑筋。”虽然明里暗里将责任推到了别人头上，但帕里斯通本人却显得满不在乎，完全无视绮多的审视，他脸上浮现可憎的浅笑，“要不然干脆我们也从这个无趣的地方溜掉吧？”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在等着名单公布，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样的人！真碍事！”绮多毫不客气地说。
“唉，对不起啊，谁让我还是败给了金先生的任性呢。”话虽如此，帕里斯通脸上没有任何难为情的样子，从那露/骨的表情里看得出来，眼前的风波让他乐不可支。
不过也许是绮多习惯了这种调侃，她没把帕里斯通的挖苦当一回事，反而就刚才的话题追问：“所以他人呢？”
“来了。”帕里斯通扬着语调望向阶梯口。
被称之为「深夜和金在街头散步」的女性一身打扮完全就是青春洋溢的少女，因为对帕里斯通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有了解，所以绮多最初也并没有把金和这位女性往其他关系上想，可即便如此，当她看清少女一瞬间露出的全脸后立刻转头狠狠又瞪了帕里斯通一眼。
哎呀……不把这位哄住可不行。帕里斯通笑盈盈地举手投降：“我没说错什么吧？”
绮多头疼地扶额，与此同时，她忽然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视线。猛一抬头，就见楼梯口的黑发少女正一动不动地凝视她的脸，就像在看某种闻所未闻的人物。
——嗯？怎么了…是在看我？
绮多不由地视线下移，看向自己的穿着，可全身上下并无异样。等到再抬头的时候，对方居然已经走到面前了。
“你……”看着黑发少女那难以言喻的眼神，绮多下意识后退半步，将左手边餐盘上的一个橘子递过去，“给、给你。”
“谢谢。”木川收下橘子，依然用某种期待的眼神看着绮多。
“啊啊，真是受不了。”见她这幅样子，也走过来的金叹息道，奇妙的氛围使他无可奈何地解释，“这家伙经常会起这种异常反应，大概是觉得你可爱吧。”
“哈、哈啊？”
“我可以跟你握手吗？”
木川伸出手，此时橘子已经到了嘴里，绮多错愕不已地怀疑她是否连皮也一起吃下去了，不过橘子皮还留在她另一只手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剥下来的。
绮多犹豫地伸手，木川立刻握住她的手摇了两下：“你好。”
“……你好。”绮多扭头看向金，等他介绍，但这个邋遢的男人居然闭口不言了。
帕里斯通笑得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这位就是金先生过度保护的神秘人物吧。”
他横插一脚，语声盖过了两个女性的对视。木川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了，她还沉浸在看见疑似伟大航路毛皮族的兴奋即视感中，单纯是看见似曾相识的人种特征而感到自己又回到冒险的大海上，然后画面一转，笑眯眯的金发男人打破幻想。
同样是金发，帕里斯通的发色倒是更深一些，偏向金棕色，而且发质看上去也更硬，发尾翘起来似乎还用了定型水，属于精英人士的装腔作势扑面而来。木川唯确认自己虽然喜欢金色，但绝对不是喜欢这种“金色”。
她没有仰起脸，而是稍稍抬高视线，目光落到帕里斯通身上。他很平静地接受凝视，面色不改，下一秒视野中的少女也弯起眼睛，笑眯眯打招呼：“好久不见，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数年，听说帕里斯通先生早就不是副会长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居然是同一类人！
绮多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和金熟识的少女居然散发出一种与帕里斯通相近的、装模作样的讨厌腔调。绮多迅速转过脸看金，发现他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淡定无视模样。
帕里斯通因长相出众，在协会中有着大批支持者，更有各年龄段女性组织的后援会，他依靠着那张假笑脸皮和人相处，然后现在对面的黑发少女笑得比他还要无懈可击！
“刚刚在楼下没注意到帕里斯通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毕竟金先生说是变态，我就真以为是变态了。”
绮多发现金的变化，他脸上露出像在说「喂喂你又来了」的无语表情。不过在她看来，木川的笑容很给人好感，就像面对着一张能让自己脸上肌肉也不禁松弛下来的孩子般的笑脸。
……但说的话太辛辣了！
帕里斯通没有受到影响，他反而也提起笑容，弯着腰展现出实打实的绅士风度，语气温和礼貌：“是吗，也许是由于时光在金先生这里停住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都没什么变化呢。”
金终于舍得开口了，他很嫌弃地偏着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少弯着腰跟我说话。”
身高是硬伤啊。绮多默默想着，而且帕里斯通的本意估计是试图以金作为话题激怒木川，但没想到金会接过话茬，看来在金眼里那个少女的地位比想象中更高一些。
部下走来递出文书，帕里斯通若有所思地看了木川一眼，拉长语调发出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感叹，他转头打算走向前厅人群。
不过在经过金身边时，他忽然低头用手掌放在嘴边遮挡，小声凑到金耳边说：“金先生最好让这孩子把网络上的照片删一删怎么样？我可是好心提醒哦，像她这样的人，一旦暴露了，一定会有无数的仇家想将她杀之后快吧。”
“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金说。
帕里斯通笑了笑，然后走到前厅开始作正式开场演讲了。绮多犹豫片刻，从包中取出装有草莓饼干的袋子，这本来是买的特产，她把袋子递给木川后又和金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木川唯立刻一言不发，只顾着一个劲地吃饼干，发出“咯吱咯吱”“咔嚓咔嚓”的声音。
“比杨德那边怎么样了？”金问。
“还是老样子撒手不管协会的事情，而且最新消息是卡金国可能会派出某位王子参加活动，作为继承皇位的资质。”绮多说。
“一切的分晓都在那座塔吗……如果真的需要学者，也就是壁画上的古代文字复刻研究。”
“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也是那个吧，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象征性地走进去，然后再直接出来，换言之就是做个样子。”
“不行，塔是双螺旋结构，一旦走上去只有到顶才能从另一边下来，比杨德会在另一侧等着。”
“塔是？”一旁的少女忽然插了一句话。绮多的目光从金身上移开，只见木川正盯着她看，继续下移的视线前方，是一个空空荡荡的饼干袋子。
——已、已经吃完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吃完的。
绮多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但金直接扬了扬下巴示意：“告诉她没关系，这家伙是成员之一。”
“……「探洞活动」说是对卡金国境内的溶洞进行探索，实际是为了调查洞内存在的黑暗大陆入口。”绮多推了推眼镜沉默数秒继续说，“根据前几批进入洞内的调查人员提供的报告，在距离洞口大约数千米的位置出现了古代遗迹群，尽头有一座双螺旋结构的高塔，凡是参加探索活动的人都坚信那里是通往黑暗大陆的入口，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通过塔内到达地底。”
“选中的人？”木川重复道。
“这个还没调查清楚，也许是磁场，还有可能是残留的「念」，总之每次成功进入塔后到达的地点似乎都不同，不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塔身上雕刻的就是某种具有传送效果的古代文字。”绮多解释说。
金补充说明：“比杨德，就是新会长，有人倒戈到他那一边所以目前协会分裂成几派，这种事情你也不需要了解得太清楚——他从最初的调查队那里得到了「黑暗大陆」「不老不死咒文」的传闻，所以这次也一定会出现在洞内。”
这么复杂的情况就算告诉这样的孩子也无济于事吧……绮多刚这样想，就听见木川开口：“金先生也下去过吗？”
“去过一次。”金坦然说，“没能成功进去，从塔里出来了，但同队的很多人都消失在内部。”
“比杨德没有公开更多的消息吗？”
“没有，他只会让人主动送死。”
十八岁的黑发少女用弯曲的食指抵住下巴，她半阖着眼皮看上去在忖度，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与刚刚笑盈盈的模样截然不同，那双红眼睛充满无机质的冷静。
数秒后，她忽然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我一直认为协会公开的规则很奇怪，就算要让学者去调查遗迹文字、需要医生跟队，那么完全可以是「高级学历资质的念能力学者团队」和「具有医疗资质的医科大学念能力者组织」，为什么其他申请条件都需要念能力者，只有这两条不需要？以及重大量刑的犯罪者……往这个方向考虑，「念能力者」这个条件会不会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木川唯在绮多的大眼睛注视下作结：“也就是说，会不会念都一样，进入洞内后，在某个条件、某个地点之后，所有人员都会变成「无念能力者」。”
虽然早有预料，但少女那与金完全相反的锋利和敏锐还是让绮多大吃一惊。绮多收敛起吃惊的表情，重新望向金：“她和你完全不一样啊。”
“啰嗦。”金任性地打断，“这下没问题了吧。”
绮多没搭理他，而是望向木川：“没错，我们也是一致这样认为的，欢迎你加入。”
“喂喂，你别误会了，这家伙申请的是单人许可。”金连连拒绝，他指着绮多理直气壮地强调，“我会把我的通行证给她，说是成员之一，但她不会跟着其他人行动。”
绮多大吃一惊，瞪大了圆眼睛：“这件事情我可没有听说！活动完全是实名制，不能用别人的证明！”
“我不管，反正名单给你，我懒得修改。”
……啊，又吵起来了。
木川默默看着眼前两人的交锋。
而且居然真的是实名制啊，金先生这不是当着内部成员的面堂而皇之承认要做假吗…一般来说，任性到了这种程度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厉害了……
前厅传来了满堂喝彩，看样子是帕里斯通结束演讲。金将手中一卷名单塞给她，绮多用看某种不可理喻东西的眼神最后瞪了金一眼，接过名单朝灯光下面走去。金双手抱臂靠着侧面的墙体毫无反应，等她走后才开始跟木川提起别的话题——
“你啊……我说过别去挑衅帕里斯通吧，那是个被憎恨反而更高兴的变态，直接无视他就行，你不是答应好了吗？”金用质问的语气。
木川只是露出笑容，并不作答，她反问道：“金先生明明说过让我加入学者的调查队名单，结果刚才却说要给我单人许可，这是也违反规则的，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少废话，就是刚刚决定的不行吗。”他毫无卡顿地说。
“我倒是无所谓……”她露出无奈的眼神。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就没有对话了，他们同时望向厅内灯光下的发布现场，内容无非就是一些社交辞令和冠冕堂皇的发言。金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木川听了一会绮多的讲话，正想和金说自己再去找点东西吃，结果一转头却发现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她预感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下一瞬，对方忽而竖起手机屏幕朝向她：“喂，假结婚是怎么回事？”
屏幕中赫然是木川曾经在自己手机本地上传的照片，就是那张她站在蛋糕岛婚礼蛋糕顶端和山治先生、克力架还有布琳的四人合影。
木川唯第一反应是自己原先的手机数据泄漏了，但念头只出现了几秒，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手机店的店主应该干不出这种毫无技术性的坑人行为。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失误外传的，该不会是……
心里冒出了很多想法，不过木川表面上还是保持笑容，她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就是字面意思，你在哪里看见的？”
“怪不得那个混蛋说什么删除照片，原来去找部下调查了吗。”金往后翻了几张，“我都没有留意过，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往网上发啊。”
木川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垂着眼睛退到主界面看了一眼关注列表：“居然发出来了吗……”
她叹了口气，在男人明晃晃的质问眼神中有些无可奈何地解释自己之前只是以为没有联网，用几句话简单介绍了伟大航路的电话虫机制，然后就用他的手机登上账号删除照片。
“至少把娜美小姐和罗宾小姐的正脸照删掉。”木川的语气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重视。
金瞧着她的表情，忽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所以结婚是假的。”
“当然，我还是热爱冒险的年纪呢。”她如实回答。
然后金就伸手使劲搓了搓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他似乎松了口气，用那种庆幸孩子没走上歧路的口吻感叹：“这还差不多。”
“你是我的监护人吗？”木川忍不住吐槽。
他却对照片彻底失去兴趣，漫不经心摆手：“随便吧这种事情。”
“随便什么的……”她睁着死鱼眼，“差不多也快三小时了，我去隔壁取手机。”
金则是无所谓地点点头。
木川转身朝外走去，再次经过楼梯口的时候，走廊的灯有些接触不良，明明暗暗好几次最后回到黑暗。她在经过拐角后突然听见了类似照片拍摄的咔嚓声，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木川唯停下脚步，她转身看着暗处：“有什么事吗？”
几秒后，脚步声逐渐靠近。暗中浮现一张不认识的男人面孔，对方不怀好意地用手指夹着手机，表情带着得偿所愿的渗人疯癫，宛如疯狂燃烧的火焰。他留着爆炸头，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穿着普通的牛仔工装。
“杀人狂小姐，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黏腻又沾满血味的声音像在舔舌。
木川依旧笑眯眯地看他：“是说我吗？为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仿佛被扭曲的面具所困，不寒而栗的笑声带着无尽的病态欢愉，眼中闪着狂热的窒息光芒。他将手机翻过来，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视频，在看清之前木川还想着今天已经好几次遇到与手机有关的事件了。
下一秒，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视频片段大概是数年前的她，不知道是什么奇怪视角的拍摄内容中，十三四岁的黑发少女背着双手，脸上带着与今日无二的完美笑容在和身后的人说话。随后镜头内出现了另一位穿着西装的鹰钩鼻女性，她急匆匆地跟着木川走进暗道。
那是幻影旅团的派克诺坦。
年幼的木川唯笑着朝前伸出食指，大概在示意什么，于是派克诺坦没有怀疑地朝前跑去——镜头内的木川站在派克诺坦身后，举起一根长长的钢管。
“认错人了？怎么会呢。”男人的嘴角翘起，他收起手机，尖锐的笑如漩涡，“明明你都已经杀了那么多幻影旅团的成员？”
木川睁着无感情的红眼睛盯着来人，面无表情且语气淡漠：“你要干什么？”
“如果不想我把这几段视频发到网上，就来谈谈吧。”
他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