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7、H6. 赌誓发原 ...
-
“人类应该什么都做得到吧。”男人说。
“什么叫什么都做得到？”
“就是什么都做得到啊。”他拽着禁锢木川手腕的绳索，转身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木川唯任由他给自己绑上重重桎梏，她垂下手臂，被绑起来的双手放在身前，有点像被警察拷起来的犯人。男人按着她的后背往前走，边走边说：“所以想飞就能飞，连遮天蔽日，逆转时间都能办得到。”
“那太厉害了。”她漫不经心地附和。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我们对你非常了解，杀人犯小姐。”他用黏腻尖锐的声音说，“请你到我们的据点做客也是老大的意思，跟我们合作绝对只赚不亏，是非常值钱的买卖。”
巷子内一片漆黑。
木川唯被当作犯人押送，面无表情，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对我非常了解，你们是怎么敢用绳子捆我的？
一上来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威胁的话，随后给她看所谓的杀人证据，再就是上手绑人，这一套流程完全就是□□的作风……看手法，想必这群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男人带着她七拐八绕，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钻进废弃网吧的二楼走道，走道点着微弱的白炽灯。摇曳的微弱灯光形成橘色空间，一离开光源便开始朦胧，光芒实在无法触及整个天花板，别说天花板，连男人的脸都照不到。
现在是深夜，天色昏暗是当然的，但不知为何屋内显得格外阴郁。污黑的墙壁与暗淡的屋顶，客套也称不上美观，不过附近的每户人家都半斤八两。侧面的窗户很小，看起来顶多是后门的采光窗，就连厕所气窗应该都比它还要大，上面嵌着雾面玻璃，而且还有铝格栅，从里面飘出一股熏得人头疼的烟味。
走廊尽头是一扇偏黑色的木门，应该不是市售品，而是特别设计的定制款，门把感觉也不是现在的规格。
木川被推搡到了门口。
太暗了，看不清楚。
况且她也并不想细看，没兴趣了解。
“通报老大，他要找的人带来了。”男人对门内的人说。
从门缝中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这双眼睛向下扫视了木川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口：“带她进来，会议即将开始。”
会议…你们是在开会吗？听到这种极为跳戏的名词，木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被扯进去，刚进门就感觉自己吸了一大口二手烟。
房内很窄，只有十叠大小，中央摆着几张长沙发，最左边坐着一个西服胖子，沙发上也坐着几个西服男人，剩下的人全都站在外围。入目的男人大都长相粗旷、肥头大耳，还有几个身上留着狰狞的疤痕。
左边单人沙发上的胖子抽着雪茄，应该三十多岁，特色的眼窝凹陷，法令纹很深。他眼睛一动不动，好似蛇眼，用仿佛将人舔了一口的眼神把木川看了个遍，然后露出笑容：“客人到了，欢迎欢迎，怎么让小姑娘遭受这么粗鲁的待遇，赶紧松开。”
身后的人将绳索解开，领着她——说是领，实则按住肩膀使劲推到了沙发前，让她坐在长沙发中央。前后左右都被彪形大汉包围，数道厌恶的视线落在身上，在这种场景下，木川的思绪不禁有些发散。
她现在已经很少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可能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很多细节都无法记起，人的记忆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搞不好会是自我保护机制一类也说不定。但就在刚刚，坐下来的一瞬间，木川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很多年前的画面。
那也许是五六岁左右的时候，具体的时间点已经不太清楚了，不过当时应该姓「永岗」。有一次家中来了一个肥胖的老年人，年纪比养父还大，大家都在毕恭毕敬地恭维对方是某家大商场的老板，木川却完全没听进去。
过一会养父说要去外面买东西，让木川带着老头到楼上先喝茶等待，于是她茫然地领着对方前往楼梯口。上楼的时候她回望了好几次，倒不是担心老人跟不上，而是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尤其是屁/股周围，被厌恶的眼神盯得直起鸡皮疙瘩，无论如何都定不下心来。
总算到了待客室后，老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刨根问底地追问身世和兴趣爱好一类的事情。她当时心想，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对方就算是长辈也问得太多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还时不时地抚摸，然后又握住。对于这种反反复复的动作，木川只得拼命忍耐，想着养父快点回来。
数杯茶下肚，老人也打开了话匣，开始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是怎么擅长经营，在这一代扩大了店铺。木川虽然随声附和，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注意到老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不知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她立刻慌张地抬起头，发现老人那种舔/舐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不断游走。接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忽然搂住了她的肩膀，她有点害怕，迅速在榻榻米上爬着跑了出去。
背后立刻传来奇妙的声音，屋内的氛围也诡异起来，木川径直地向走廊的门爬去，急急忙忙拉住门把，门却拉不动。
在紧闭的门前，木川紧张回过头，发现老人和她一样，四肢趴在榻榻米上的样子印入眼帘，他以同样的姿势追了过来。
比起模样滑稽，还是恐惧更胜一筹。
木川迅速离开门前，就这样沿着屋子的墙壁向屋内爬逃，老人的气息也随着她追了过来，他还是维持那个姿势爬过来。倘若不是在这个场合，可能更像温柔的祖父在陪孙女玩乐，可当时只令她毛骨悚然。
肥胖老人很快就气喘吁吁了。
“呼，劲儿上来了。”
听了这话，她依然是趴着的姿势回头张望，看见老人色眯眯地盯着她的屁/股。
“怎么样？差不多可以了吧。”
突然他站起身向她冲过来，木川也想起身欲逃。不过肩膀被老人一把抓住了，她拼命反抗，他却使出了不像是老年人的力气抓住她，瞬间就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这种行为让木川不能理解，只觉得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部变得滚烫，接着嚎啕大哭起来，羞耻、愤怒的情绪令她不停哆嗦着抽泣，唯一的希望就是其他人快点来。
后来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家中闻讯而来的其他人打开门，老人搂着她，笑着说自己在和孩子玩捉迷藏。木川感到强烈的厌恶，以及毛骨悚然的反胃，以至于时至今日，当时老人爬行追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即便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是没有……
但……
如今十八岁的黑发少女叹了口气，随后她的注意力被墙壁上亮起来的投影所吸引。沙发前部的胖男人举着遥控器示意：“……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合作？歼灭幻影旅团计划已经万无一失。”
——啊？我只是走了几秒钟的神，怎么就万无一失了？木川唯难以置信地盯着投影，发现这些人还专门做了一个PPT！
第一页就是库洛洛坐在某家咖啡厅里的动态图片，这个装模作样的强盗头子缠着白纱布，岁月静好地在喝咖啡。旁边用文字写着：库洛洛·鲁西鲁，28-35岁左右，食物偏好甜，性格冷静沉稳，能力快速阅读，现代科技苦手，其他仍待发现。
原本只是好奇来看看有什么幺蛾子的木川：“……”
个鬼啊！你们从哪搞来的情报，能不能先去找本人核对一下再放出来，小心幻影旅团告你们造谣！
“我们的资料绝对是优路比安大陆最齐全的，这次一定能将这群蜘蛛一网打尽！”男人宣布说，“为了报之前的仇，就算十老头被他们干掉了，我们也找到了最强的盟友，还有秘密武器，任务时间就定在下一次进洞，行动暗号为「歼蛛」。”
“……”木川唯。
语毕，肥胖男人抬手招呼部下：“最强的雇佣兵找到了吗？”
“他马上就到，格雷斯已经去楼下接人了。”另一人马上回答。
谁啊最强雇佣兵。
在木川默然的注视中，门外开始传来连续的脚步声，听起来一前一后走着两人，数秒后吱呀声响起，有人逆着昏黄的灯光走进来：前者是带路的部下，紧跟其后的男人做了个低头弯腰的动作钻进低矮狭窄的房门。
——来人左脸画着泪滴，右脸是星星，一头红发张扬地竖起，身材高挑，穿着印有扑克牌的衣服，手腕上带着手环。他的眉弓很有特点，弯弯的眉毛下面是细长的金眼睛，此刻正冷淡地环顾室内，嘴角虽然挂着笑容不过能看出是毫无意义的假笑。
……居然是你啊西索！
今天晚上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木川有点折磨地扶额，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更加木然，甚至一度产生了临阵脱逃的咸鱼想法。
“西索君可是天空斗技场最有名的楼主，能请到他是我们的荣幸。溶洞许可证也已经在今天领到了，下周二就是正式下洞的时间，据悉此次活动不仅幻影旅团会参加，更是史无前例地加入了数百名遗迹猎人，阵况空前，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歼灭幻影旅团。”
西索是为了通行证吧……不过这家伙另当别论，这些人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能打败幻影旅团？连敌人的能力都不清楚，直接一发团灭啊。
西索似乎没有走到房间中央，而是在旁边靠着墙。从窗户玻璃的反光上可以看见他无所事事的表情，以及兴致怏怏的态度，那张脸数年没见倒毫无变化，白皙的前额、清癯而瘦削的面颊、显现着贪欲的薄嘴唇、固执的下巴，所有构件都十分明显地带有个人精神蛀蚀留下的痕迹，他手里夹着一张扑克牌在来回翻转。
他身上念的波动确实很平缓，估计因为她不会念所以直接当成普通人了，虽然很感谢对方的无视，不过木川接下来的发言不可避免地会抛头露面，只能说是不可抗力了。
“喂，大叔。”她说。
“大、大叔是——”
木川唯坐直身体，将双手摆成塔状放在身前。她原先漠不关心的神态开始流动，冷感的红眼睛开始压低，锋利的眼边缘沾染了一种尖锐、怠倦的光芒。
她说话时就不像十八岁了，光是这种令人战栗的威压就与外表年龄不符：“你说歼灭幻影旅团，计划呢？详细具体的执行方针是什么，针对每个成员的能力采取的应对措施是什么，遇到矿洞内的突发情况后有没有应急方案？据我所知，这次比杨德在公告上点名了「成员之间不得互相残杀」，你要怎么杀得悄无声息？”
说着说着，面前的肥胖男人脸上露出了微妙的慌乱表情，他开始汗流津津，没等他解释，木川继续不客气地说。
“既然你毫无准备，那么能够完美犯罪的我凭什么和你合作？”
黑发少女向后靠着沙发背，抬起左腿架在右腿上，接着双臂环胸，下巴朝对方扬起来。肉眼不可见的颗粒状黑雾在她周身来回涌动，哪怕她是全场年纪最小的女性，这一套动作下来，眼神却是最瞧不起人的。
就在全场气氛几乎降到冰点的时候，她忽然露出笑容，杀气一瞬间消失了：“整个溶洞底部数千米处是遗迹群，入口只有一个，洞内没有任何可以回到地上的其他通道，唯一的前进方向就是「塔」，按照推理小说的术语来说，整个洞内就是密室状态。大叔，杀人手法最重要的就是不在场证明。”
“不、不在场证明？”对方追问。
“有合作伙伴的话，最大的作用难道不是互相作伪证吗？如果一旦协会那边追究起来，我们就可以互相串通作证了，而且据我所知，库洛洛身边一般都会有一到两个成员跟随，到时候人多起来就方便分头引开行动了，不是吗？”
她说得模棱两可半真半假，开始给对方台阶下。
“所以人海战术才是我们的优势啊！就算合作了，也要让对方察觉不出我们的人数、成员，这样就能出其不意，大叔，合作愉快。”
她微笑着伸出手，笑盈盈的表情看上去很好相处，然而有了刚刚那一下的能力威慑，让人读出另一种「你敢不跟我握手吗」的意思。
肥胖男人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毕竟谈判结果是好的，他忽视那些微妙的违和感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指一触即分，木川对室内弥漫的二手烟忍无可忍，她起身留下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有事再打我电话，下周见。”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反客为主了……全场□□男人默默目送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出门后，木川唯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她掏出湿巾把手指和脸全都擦了擦，有点嫌弃地闻了一下衣服上的烟味。
这群家伙没什么好警戒的。
不过之后出现的幻影旅团仇家倒是都可以利用。
一边这么想着，她走下楼，天色阴沉到没有月光。夏季时因空气干燥，入夜后仍会使人感到舒适，然而当夏天结束秋意渐浓时，不仅皮肤能察觉干燥的空气缓缓向阴郁夜气转变的细微过程，还会陷入一种置身于寒气导致自身活动也日益散漫的感觉。
啊，手机还没取——
忽然想到正事还没做，她准备转头朝巷内走去。
这时候，距离身后十米远的破旧网吧门口，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低低的脚步声。
西索从后门走到她面前，木川留意到他的肩膀被雨打湿了。前几个小时都没有下雨，对方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是传送吗？还是说……
木川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他因运动而微微发热的身体、从白色的无袖衫里露出的胳膊、鞋底蹭着地面湿漉漉的叶子，在微暗的深夜中人影斜立，可以朦胧看见那张脸上微笑的虚浮弧度。
这些虚伪的成年人真的好喜欢假笑哦。
不对，她现在也是成年人了。
“哼哼哼……”西索发出了令人肉麻的笑声，以至于木川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她看清了他手里夹着的卡片状物体——男人仿佛为了示意般在她面前晃了晃，刻意让她瞧见。
“是通行许可证啊，果然这个是你的目的。”她说。
“苹果酱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跟我提前打招呼～要交换联系方式吗？”西索拉长音调用那种头皮发麻的声音说。
出现了！意义不明的苹果称呼！
木川唯平淡地看他：“我跟你关系很好吗？是什么修改了你的记忆？而且我的手机正好坏了。”
“居然还是这么冷淡，用这种借口拒绝太糟糕了。”
“喂别自作多情啊！是真的坏了！不是为你特意想了一个借口！”木川拒绝三连，疯狂摆手。
西索看着她的脸，少女猝然发亮的红眼睛在夜色里十分艳丽，整张脸比起几年前确实长开了很多，现在看上去就是健康的十八十九岁的少女。
不过，她的表情和那个窟卢塔族的男生在某种程度上隐约有点相似，尤其是冷着脸说话的样子。想到这里，西索很不识趣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苹果酱怎么没和其他人一起行动？是还没有见到吗，我知道他们近期的消息。”
其他人……
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
“不用了。”她无情地拒绝了。
“是吗，幻影旅团这几年找了很多□□的人还有雇佣兵、赏金猎人追杀那个金发小子呢。”西索说。
“哦。”她点点头。
“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他也很努力地在到处换根据地，但这次进溶洞就不一定能逃掉了。”西索很满意地看见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们找了揍敌客家。”
于是，逃离他身边的黑发少女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气场，她径直朝他走过去，游刃有余的态度消失了。悬直的鼻梁连同紧绷的脸颊也变得清晰，她原本不喜形于色的面容带上了强硬的质问神色：“是谁去？”
“谁知道呢～也许是伊路，又或者是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说不定。”
……怎么办？不要……酷拉皮卡在揍敌客家的暗杀名单上吗……
木川皱起的眉梢在乐子人西索眼中分明是情绪波动的体现，她用青年难以想象的强大气势下定决心，目光都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微妙狠戾。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像是发誓般开口：“要想杀酷拉皮卡，就先杀了我吧。作为共犯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西索：哇哦，录音了。
以及大家快来给我评论（来回蠕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