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烬》朝花旧意夕拾晚

13、第十三章

　　今个儿茹城的天上下着小雨，淋在人心里痒痒的。
　　咱太子殿下也不例外，咱太子殿下心里痒得很，恨不得飞到冯府去把冯子健那畜生揪出来揍一顿。
　　你说设宴赔罪就赔罪吧，那你好歹找个正经的酒楼，哪怕是路边摊也好啊！偏偏找花楼，还找了一群乱七八糟莺莺燕燕。这人是怎么当上知府的？
　　大凌多的是名门望族，哪家的子弟继承了父兄的位置是这样的？这是把他当什么了？眼里还有没有皇亲国戚？
　　哪日真的得让父皇把他给撤了，再换一个靠谱的上来。随意从民间揪一个没读过书的村夫估计都比他能干，但是朝中官员历来是直接从朝中名门望族中选用，从未有过民间选出的官员，好像工部侍郎家的那个庶子就不错……
　　前朝便是被读过书的平民给推翻了，那个平民就是本朝开国皇帝。大凌建国后，开国皇帝怕民间再出现他这种情况，便在《礼国册》的《民律篇》中加了一条规矩，民间不得流传与治国理政有关的书，一经发现，书籍焚毁，贩书者施以墨刑，买书者收其田地，私藏者斩立决。
　　自此，民间大批治国理政之书籍皆被搜刮并且焚毁。开国皇帝还限定朝中官员只能由朝中的名门望族担任，指在收拢任命于前朝的达官贵族，并且绝了百姓学习治国理政的可能。连参政机会都没有，谁还会去读那些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的书？
　　冯子健即是如此，他的祖父是平东大将军的庶子，被先皇任命到淮南做知府，他死了，他的后代便接着做，直到如今依然是这样。
　　“卖甜酒汤圆喽！”
　　楚席回神。
　　“甜酒汤圆？甜酒用来煮汤圆？”
　　沫朗挑起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道：“甜酒确实可以煮汤圆，不过煮的是糯米粉做的汤圆，并没有馅。”
　　“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许……”姨娘给我做过……
　　“什么？”
　　“没什么。”沫朗把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楚席自认为自己很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又不说了的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楚席支着头，道：“那你告诉我，甜酒汤圆好不好吃？”
　　“嗯。”
　　楚席一听，连忙叫侍卫停车。
　　还未等沫朗回头，楚席就已经下了车。
　　“卖甜酒汤圆喽！”
　　楚席走到摊前，看到摊贩把一颗一颗拇指大的小汤圆倒进翻滚的甜酒水中，汤圆随着甜酒水上下翻滚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老板，来一份……两份甜酒汤圆！”
　　“得嘞！您等着！”
　　只见那人摸出两个白瓷碗，从锅中盛了一勺汤圆倒在碗里，约有小半碗吧，又盛了一勺汤倒在里面。
　　“您的甜酒汤圆，当心烫着！两碗一共十文。”
　　楚席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铜板，索性便从兜里掏出了一颗银裸子丢到了摊主手上。
　　摊主眼睛都直了，忙道：“爷，咱没银子退……”
　　“不必退了，剩下的当赏钱吧。”
　　摊主手上的银裸子差点掉下来，谁的赏钱会给这么多？摊主忙把白瓷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还贴心地把勺子放在了碗里。
　　“沫朗！下来，甜酒汤圆！”
　　谁知沫朗连窗帘都不挑一下，只道让楚席自己吃，吃完了好上车云云。
　　楚席心想，这人的性子实在是不好琢磨，脾气也不差，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可就是让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算了，他不吃，咱自己吃！
　　楚席叫侍卫从车上拿了食盒，自己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瓷碗打算把汤圆倒在食盒中的碗里。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老太婆撞到了楚席，楚席手里滚烫的甜酒汤圆便一股脑地全洒在了老太婆身上，烫得老太婆嗷嗷直叫。
　　“这……我……不是……这……”
　　只见这老婆子坐在地上捂着手，眼角疼出了一点泪，坐在地上直叫唤，衣袍上还留着甜酒打湿的印子。
　　“哎呦……”
　　楚席见状忙去拉人家，结果刚拉起来，老太婆便又倒在了地上。
　　楚席道：“阿婆，你先起来，起来我带你去看看手……阿婆？”
　　老太婆只顾叫唤，并未搭理楚席。
　　沫朗在车里听着事情不对劲，便挑开了窗帘，问道：“怎么了？”
　　楚席无奈道：“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老阿婆，把甜酒汤圆打翻了，给烫着了。”
　　沫朗下了车，走到老太婆跟前，道：“老人家，你先起来，我们带你去看郎中好不好？”
　　老太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渐渐的，周围开始聚满了人。
　　这城里，人们多的是钱，最缺的，就是乐子。
　　“哎，你看那个老太太，咋个回事哦？”
　　“不晓得，看到起就对喽，莫管闲事。”
　　路人放低了声音，道：“是不是那两个年轻小伙子把人家推倒咯？”
　　“不知道，咱要不要去扶一下？”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种事情不要去管，到时候明明是那两个小伙子推的，他们硬说是你推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说。”
　　“……”
　　当然，也有关注点不一样的。
　　“姊姊，你看他旁边那个小郎君，是不是很好看啊？”
　　“是啊，怎么了？”
　　“我想……”
　　姊姊偷偷笑道：“你知不知道，这种漂亮的小郎君，可能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京里的一些有钱的官爷找的那个……”
　　“什么？”
　　“哎呀！”
　　姊姊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只见两个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
　　沫朗：“……”这俩丫头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人群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老太婆故意摔的，有人说是楚席推的，还有人说是楚席往老太婆身上泼煮沸了的甜酒，又把人家推倒在地。
　　毕竟像楚席这种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富公子便极有可能是那种看人不舒坦便要欺负一番的纨绔子弟。
　　他旁边那位也是，长得颇为俊俏，但品性俊不俊就不好说了。
　　围观者的想法千奇百怪，但目的都一样，那便是看热闹。
　　谁都不想插一脚，一脚踩进了泥里，那鞋子沾了泥怎么刷都还是会留一道不重不轻的泥印子。
　　没有人会帮你刷一双满是泥土的鞋子。
　　你自己也刷不干净。
　　摊主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说这位爷，您在这站的可够久了，说吧，怎么办吧？”
　　楚席有些发懵。
　　“什么？”
　　“爷，您可别装傻充愣，您把人家推倒了不扶不说，还往人家身上泼煮开了的甜酒，您就想这么算了？咱茹城可也是有规矩的，是吧各位街坊邻居？”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连连附和。
　　“不是……我没有……”
　　“我一看他这一副打扮便知道他定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你看吧，我说中了吧？”
　　“嘿，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这可好玩了。”
　　“过了今日，茶楼里那说书先生可是有新故事讲喽！”
　　“你说那个小郎君真的是……那个吗？”
　　“肯定是！”
　　“那他是……”
　　“哎呀，他长得比那个贵公子矮，肯定是……哎呀，你懂的……”
　　说罢，两个小丫头又是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偷偷笑起来。
　　此时，沫朗站出来，对摊主道：“你什么时候看到是他推的阿婆？”
　　摊主急了似的，把锅勺丢在桌上，道：“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们了不成？”
　　沫朗道：“那你倒说说，怎么办？”
　　摊主道：“还能怎么办？给钱给阿婆治手呗！”
　　沫朗心里冷哼了一声，道：“好啊，那你说说，要多少？”
　　“十五两银，一个子儿都少不了！”
　　人群里炸开了锅，十五两银呐！虽然在茹城，很多人都能给得起，但这比较穷的百姓人家一年也不一定赚得到三两银！
　　“我可以直接带她去医馆，银钱我全付。”
　　摊主却坐在椅子上，道：“嘿，您这话可是好笑，人家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无儿无女的，治了手不要休养啊？手干不了活了，谁来养她？你吗？站着说话不腰疼？诶！街坊邻居们，你们谁看到是人家老太太自己摔的了吗？笑话！连个证人都没有，真相岂能由你随意编排！”
　　楚席道：“我没推她！我也没有往她身上泼甜酒！”
　　随即，他转身，眼神期待地看着沫朗，道：“你信我的，对吧？我没推她！”
　　摊主冷笑一声，道：“信不信可不由他，我可是知道那俊俏的小郎君是老太太被你推倒了之后才下的马车，之前他可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别以为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凭着身份便能随意推卸责任！”
　　“沫朗……你……”
　　“我信你。” 沫朗压低声音，轻声道。
　　“我们的殿下，不是这种人。站在我身后，交给我就好。殿下，学着点。”
　　沫朗上前，一把抓起老太婆的手。
　　老太婆此时还是在不停地“哎呦”着，突然被沫朗抓住手，不知为何，突然慌乱起来。
　　沫朗心中一动。
　　果然……
　　摊主急了，骂道：“你干什么呢！阿婆的手被烫伤了，你这是在干什么！来人啊！把他拉开！”
　　沫朗冷笑道：“你先好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
　　沫朗掰开老太婆捂住伤口的手，果然，那只“受了伤”的手除了被捏得红了些，什么事都没有。
　　老太婆惊恐地看着沫朗，又望了望摊主，忙想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老人家拗不过年轻人。
　　“阿婆，你能跟晚辈解释解释您左手被烫着了被汤打湿的却是右边的衣袖吗？”
　　老人家眼神躲躲闪闪的，并不说话。
　　“你说我在马车上从未看过外面，你是如何知道我没看过的？嗯？”
　　“这……”
　　“你说阿婆无儿无女，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
　　事情到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唉，我就说那小郎君是个好人嘛，你看，这不就真相大白了？”
　　“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那老婆子和那卖甜酒汤圆的是一伙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上回他们才骗了一个外商十几两银子，法子一模一样！”
　　“哎呦，那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
　　楚席见自己被骗了，气极了。
　　但当他听到周围的人说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心里有些委屈。
　　他们明明知道的啊，为什么他们宁愿在旁边光明正大地看热闹也不愿意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他们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啊……
　　他们为什么都不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呢？
　　摊主见事情暴露，忙从沫朗手里夺过老太婆的手，丢下摊子跑得无影无踪。
　　人们见没有热闹看了，便都散了。
　　楚席闷闷不乐地上了马车，坐在窗边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沫朗只是道：“殿下，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楚席道：“沫朗，你会做甜酒汤圆吗？”
　　“什么？”
　　“方才的汤圆还没吃便洒了，怪可惜的……”
　　“……”

　　小剧场~

　　朝花：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采访节 目，让我们来询问一下小苏苏的 穿越感受~

　　沫相：请不要这么叫谢谢。

　　朝花：那叫好儿媳？

　　沫相：不！谢谢！

　　朝花：好的呢好儿媳。

　　沫相：……

　　朝花：那么请问好儿媳穿越后的感受吧~

　　沫相：穿越到那什么二十一世纪，我好像是在上课，好像是高一了，我 真搞不清楚，压轴题很难吗？数学卷子很难吗？考全级第一很难 吗？我写完卷子甚至还可以睡一觉，睡醒了都还没有收卷。

　　朝花（打断）：额……那个，有被冒犯到哈……那个，那么您对穿越后的生活有什么看法吗？

　　沫相：我很好奇，为什么老是有女同学往我书箱里丢纸条？别人也是 这样吗？不过我很好奇，为什 会有男同学的纸条？还什么都没写！要知道这样下来，就我的书箱里废纸最多，实在不想每天的时间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

　　朝花（打断）：那个……咳……请给找 不到对象的单身狗留点活路……

　　沫相：我也不想啊！

　　朝花：好的，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好大儿。

　　楚席：我当时和沫朗在一起，我是真的疑惑，学校是怕我们做题速度太快了吗？至于把题目出的难到快收卷了才恰好做完选择题吗？

　　朝花：同道中人啊！

　　楚席：还有哈，我当时见班上同学都喜欢往沫朗书箱里丢纸条，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丢了一张，然后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实在是搞不懂他们……

　　朝花：咳……这个呢……过两年你就懂了哈……

　　楚席：？？？

　　朝花：好了！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