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修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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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霄少爷，出事了。”
玄霄抬了抬半边眉毛，眼角余光扫过坐的很稳的天青，道：“什么事，进来说。”
门外走进一个男子，穿着紫黑色的马甲，半长的黑发用一根黑色缎带简单系起，头发垂了些下来，遮住半边的脖颈和脸颊，微微上挑的凤眼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天青，露出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玄霄看了眼天青，道：“说吧。”
那人低敛了眉目，肃声道：“说是华美药房的少东家关鹏，今早，死了。”
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两人均是一愣。
华美大药房可以说是上海最大的药房，和军政两界关系极为密切。从上任法国董事卸职之后，位子就落到了荆州商人关东成，也就是关鹏之父手里。年前关东成暴毙，疑遭暗杀，这事在上海也算是闹腾过些许日子，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子关鹏继承了股份，只是大家还是习惯叫他一声“少东家”。这个关鹏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的职权早被诸位董事架空，只是还领着那份薪水供他挥霍。可到底是占着股份的。
这样一个人，突然间就这么没有了，想来，有些平衡，也需要重新调整了。
玄霄嘴角翘起了个讽刺的弧度，这事情，有些复杂了。
天青在一边，用食指弯起敲着椅子的木头扶手，一声一声，突然道：“敢问，关鹏死在哪里？”
只见刚刚进来的那位男子神秘地一笑，竟有些别样的风情：“四马路，芙蓉班，新进的头牌姑娘，烟靡的床上。有传言说是，马上风。”
天青好看的眉峰顿时皱了起来。
年纪轻轻，就说是马上风，这未免有些太狠毒了吧……
这么想着，天青就站了起来，对着玄霄一点头：“今天叨扰已久，还望霄少爷海涵。如此，还希望今后能够多担待了。”
玄笑伸手握住那人的指尖，冰凉的，低于人体正常体温的手：“不敢当。云少校有什么事需在下我帮忙，在下乐意之至。”
天青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些不可见的自负：“那是当然。”说着走出门去，竟是一步也不再停留。
玄霄微笑，这个人真是有趣。
身后有人问：“霄少爷，华美那里……”
玄霄皱了眉头：“老头子的意思呢？”
那人答：“老爷说，既然是退了，就要有退的样子。”
玄霄冷笑：“他倒是躲得快。”
那人不语。
过了半晌，玄霄摸了摸眉头，道：“再看看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人道：“是。”
玄霄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对着依旧站在面前的人说道：“奚仲，给我一杯大吉岭吧。”
被叫做奚仲的男子一愣，随即道：“是，霄少爷。”然后退出了门外。行走间依稀可以看到，被发丝遮住的半边脸颊和脖颈上，狰狞的红色疤痕。
玄霄看着窗外萧瑟的秋景，一阵烦躁。这个冬天，似乎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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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急匆匆地往四马路方向赶去。
刚刚匆匆忙忙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才往四马路处走去。想来玄霄那家伙一向消息灵通，现在赶去，巡捕之类应该都散的差不多了。
天青赶到芙蓉班门口的时候，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最外面是看热闹的，里面挤挤挨挨全都是些报社记者。一时间镁光灯一闪一闪晃得人眼晕，叽叽喳喳的提问和争论声此起彼伏。记者最是喜欢这种新闻，大家公子死在一个婊子床上，说什么标题都会相当耸动吸引人眼球。桃色新闻是上海滩各色人等茶余饭后的必要消遣，逞论是这么引人遐想的地点和死法。
不知道自家的傻弟弟在不在那些拿着照相机横冲直撞的人群里面呢……
天青自嘲地笑了，什么时候了都，于是不去管那些人，径自往后门走去。后门果然没有什么人，天青很容易就摸进去。
后门在后院一个小天井边上。那个红牌烟靡的卧室就在小天井后头的绣房里。小径弯弯曲曲，合著太湖山石作出些做作的景致。天青屏了声息，听见门后头有两个女声。一个尖利嘹亮，一个温婉清淡。只听得尖利的声音压低了八度说道：“…怎么可以…好歹也是…办法…”
那个温婉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却坚定地盖过了那个尖利的声音：“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见得是我们的错…放心…”
两个声音都压得很低，就算是天青听力不错，也只能听个大概。听来好像是一个老鸨和一个姑娘在为自己开脱，天青只是觉得，那个温婉的声音实在是奇怪，似乎，在那里听过。
两个声音渐渐变轻，似乎是走远了。天青这才悄悄走向那间屋子，推开那扇雕琢着花鸟虫鱼，牡丹芙蓉的门。
门内陈设，自然是豪华。
隔着八扇画着宫装美人的屏风往里面看，是蜀锦苏绣的翠柳黄鹂帐子，里面铺设着粉色的蚕丝薄被，金红的芙蓉莲花藻井波斯绣毯，窗边瘿木的小几上放着一盆兰花。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那张红木高床上面。
天青看着满室奢华撇了撇嘴。有钱人就喜欢这种有的没的。
他心下鄙夷一阵，手上却不停，左右翻找着一些可能会被漏下的东西。
天青进来的时候，走的是门。那鹅黄色的帐子太扎眼，以至于差点忽略了旁边案几上的白色兰花。还没有到过年，这盆白色兰花却盈盈开放，不正常地紧。轻轻移开那盆兰花，只见花座底下瘿木的小几上有一道划痕，好像是棍棒一样的东西在上面狠狠划过的痕迹。天青看了看小几边的那扇窗。雕琢着美人赏月的木窗窗框上有一道同样丑陋的痕迹。天青心下明了。想来那个人就是从这里进入，并且想办法杀了关鹏的。
天青又往床上看去。
现场已被清理过，鹅黄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天青沿着床缝儿一溜儿摸过来，在里面摸出一只红玉的耳环。
红玉镶金的耳环，金色的耳钉上的金色部分内侧，有些暗红的血迹。
正当天青要仔细观察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女人高跟鞋的声音敲在青石铺的地砖上，声响分外清晰。天青一闪身，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淡蓝色滚着金边的旗袍一角从门里闪过。
天青看见那个面孔的时候相当愕然，接着就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个温婉的女声。然后又是一大串一大串曾经道听途说听到过的流言蜚语在脑子里奔涌而过，像群野马撒了欢地跑过来，跑过去。
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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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和天河走在路上。
他们两个刚刚从四马路的现场出来。天河抛着自己手里的相机玩儿，紫英一脸有心事的样子。
天河突然说道：“哎，紫英啊，你说那个关大少，是不是真的马上风？”
紫英晃了下神，道：“啊……哦，也许吧。这要看巡捕房最后尸检的报告。”
天河嘁了一声。道：“真是的。日本人都开始在山东画什么国界线了，结果大家还是只关心这种桃色新闻。真是，哎，算了，反正说了也没劲……”
紫英道：“你想要怎么样？”
天河摸摸头：“我……我想去做战地记者……哎哟……”
紫英好整以暇地收回那只打过某人头的手，淡淡地道：“你哥……会同意吗？”
天河立马耷拉下脑袋，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他，他当然不肯了啊……真是的……”
紫英微笑，天河就是这样，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怪不得他的那个哥哥怎么都不放心他。
正这么想着，对面走过一个人。
按理说他十分地普通，穿着黑色的长呢子风衣，带着宽沿儿把人脸都遮住的帽子，匆匆从紫英面前走过。可是紫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他。
这个人，瘸了一条腿吧……
那人左手费力地从右衣兜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走得更加急了。他的右边的手，完全没有动过。
这人，右手也有问题……有见过的，手脚都有些不便的人……
紫英很想这么追上去看看他到底是谁。正想着，他感到一种阴冷潮湿的目光，正黏在他的背上，好像是看待猎物那样的目光。只一瞬间，那令人不安的威压就已经散去，身边依旧是人流来去，挤挤挨挨，一片太平盛景。
“紫英啊……哎，紫英，咦咦，你怎么傻了啊。”
“啊，没什么。”
“那，紫英啊，我们待会儿去哪儿？回报社？”
“不用，我们去看看韩伯父吧。”
“哎。”
“我昨天和菱纱通过电话了。车子应该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现在就走，还能赶得上和她一起吃饭。”
“去看菱纱的爹？哎，哎，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哀嚎……
“不用准备。又不是女婿上门，紧张什么……”
“紫英啊……你倒是等等我咧……”
时序将进入冬季，这半冷不冷的阳光照着大上海青灰色的街道，人流如潮，热闹非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修改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