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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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凌夙莘站在中央巡捕局门口已经很久了。
蓝色对襟小褂，青布及膝棉裙，黑色圆头皮鞋，白色尼龙披肩。凌家三小姐一身的女学生装扮，神色不定，不住地抬头看向大门里头。
终于见着李寒空从里头走出，凌夙莘犹豫了两下连忙迎上去。
“李叔叔！”
“啊，这不是凌三小姐么。”
李寒空算是和这个三小姐有过数面之交，不过泛泛，都是宴会之上遇到而已，所以很是奇怪她怎么会找上自己。
“这个是几天前有人给我的一封信。上头说让我给你，你能转交给一个叫云天青的人……”凌夙莘手指绞着衣裳下摆，“我没敢打开看……”
李寒空结果凌夙莘递过来的信，也不多问，只是道：“凌三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不舒服的感觉？”凌夙莘瞪大了猫儿眼，“没，没有啊……”
“啊，那就好。”李寒空摸了摸牛皮纸的封口处，没有发现拆动的痕迹，心顿时放下了一半。倘若是这个大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拆了自己都不够赔的！
凌夙莘顿了顿，似是有话要说。
李寒空见她这样，只得道：“三小姐有什么话说？”
凌夙莘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这上头的字迹，看起来，像是大姐的……”
凌家三小姐的大姐，指的自然就是前不久横死的凌夙玉了，可死人显然是不会写信寄信的。
李寒空摩挲了下那牛皮纸袋子，道：“世上笔迹相似的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不奇怪的，凌三小姐不要多想。何况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三小姐节哀顺变。”
凌夙莘好似当头棒喝，半晌才浑浑噩噩地道：“是了，大姐已经去了，怎么可能是她？”说着又苦笑，“是我多想了。”
李寒空想了想又问：“你送信来的事有人知道吗？”
凌夙莘摇头：“我是偷溜出来的。”
“那，还记得是谁给你的信？”
凌夙莘过了一会，摇头道：“这信好似凭空冒出来，出现在我课桌肚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李寒空拍拍她的肩：“那好，记住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到这件事，好么？”
凌夙莘点点头。
李寒空道：“回去吧，不要让凌先生担心。”
凌夙莘浑浑噩噩走了几步，又回头，好似疑问，又似肯定：“姐姐是去了，对吧。”
李寒空也只好回答：“凌大小姐自然是已经走了。”
凌夙莘点点头，青黑布棉裙随风飘起，翻滚成一道细小的浪花，在拐角一闪而过，再也不见。
李寒空叹了口气。
离开的既已离开，何必眷恋不堪；留下的既已留下，何必裹足不前。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信，里面该是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不过对方既然指明是天青来拆，李寒空也不愿越俎代庖。这信，还得是和天青一起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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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撑着脑袋翘着脚，坐在黄埔江边一个小茶馆内，听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唱曲儿。
这小茶馆聚集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渣碎的茶叶沫子泡出猩红的茶水，翻滚在粗瓷豁口的青花大瓷碗里。
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得细细小小，伶伶仃仃，头上扎着红头绳，背着小布包，弯腰做一个万福。清凌凌的嗓子就这么唱起曲来，唱的确是那大世界里头的四季歌。
华美糜烂的曲调，和着小女孩清脆的嗓音，飘散在这霍霍江风之中，徒然升起一份感慨悲凉。
人生不满百，千岁常怀忧。
天青抛了个铜板在小姑娘布包里，洒然一笑，转头看向滚滚江水，吐出一口浊气。
乱世倾颓，有人挽天河长歌，有人履薄冰自保，但这桩桩件件，只求无愧于心。
“天青？”李寒空到这小茶馆的时候，就见天青昂着头，尤自发着呆。
“啊，寒空，来来来，坐！”天青见了来人，顿时换上一副笑容，“你约我有什么事？”
李寒空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笑得无奈：“没事不能叫你出来？还是说，您老最近实在是忙得紧……”
天青挑眉：“少跟我弯弯绕，我还不知道你么！李大哥，叫我出来，还约在这种地方，一定是有事儿吧。”
李寒空苦笑：“昨天凌夙莘，凌家三小姐在局门口截住我，给了我一封信。”
“哦？”
天青接过信，牛皮纸的信封带着一股特有的光泽。
“她说是是有人让她来找我，转交于你。”李寒空眨眨眼，“看了这个人对你是非常熟悉，还很了解你这几个月来的习惯，不然断不会有这种安排。”
天青撇嘴：“那，我拆了啊。”
说着启开封口，只见里头是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信纸不厚，两三张而已。
字是娟秀的钢笔小楷，靛黑色的墨水，密密麻麻爬满信纸。
天青看完信，沉吟半晌，抬头望向寒空：“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过凌夙瑶的身份？”
寒空颔首：“不错，怎么了？”
天青将信纸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李寒空一目十行，匆匆阅毕，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个女人好生厉害，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天青将信纸摊在油腻腻的黑色桌面上，手指在信结尾处细细划过，只见那里写着：琼华寄青鸾。
“原来她就是琼华。”李寒空不禁感叹，“还在学校时就有关于她的传说，射击密码障碍搏击门门第一，完美到连铁面教官都赞不绝口，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的。”
天青扶额：“早知道你那时候就开始崇拜琼华了，怎么，幻象破灭？”
李寒空横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只是对她更为钦佩了……”
天青见了只是撇嘴，手里拿着那把黄铜色的钥匙转个不停。
李寒空又道：“看了信上的东西，你怎么打算的？”
天青食指敲敲桌面：“能有什么打算？琼华是国统的，我的上峰是老师，两个系统之间的倾轧争功你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棘手的东西，外加这次琼华的假死……”
李寒空喝了口茶：“难道说，南京不知道琼华是假死？”
天青揉了揉眉间：“恩，我猜的……”
李寒空捶了下桌子，“咚”的一声闷响：“怎么可能，你以为那些老狐狸们都是吃干饭的！”
天青疲惫地道：“可能不可能我不知道，不过南京准备再派一个人过来倒是真的。”
李寒空张口结舌：“这，这，琼华她不会真的撂挑子不干了吧……”
天青沉痛状：“看样子是的。不过还好她留了一手，不然这戏还真没法唱下去。”
李寒空甚是痛心：“及时抽身也好，哎，干我们这行……”
“我们这行？！”天青冷笑着看着李寒空，“是我这行啊，我的李大局长。”
李寒空拍拍天青的肩膀，诚恳地道：“好兄弟，我算是抽身了，可苦了你了啊……”
天青一个激灵，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指着做西施捧心状的李寒空，嘴里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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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姐又来了啊，小姐就在上头呢。您是在这儿等会儿呢，还是上去陪小姐。”
菱纱脱了风衣，整了整衬衫的领子，笑道：“不用了，还是我上去好了。”
微胖而和蔼的妇人笑了：“恩，知道韩小姐和小姐关系亲厚，还是先上去好了，小姐等很久了。”
菱纱拍拍手：“天富妈啊，还有梅花饼没有，我可是等着吃呐！”
天富妈双手搓了搓围裙：“知道韩小姐要来，一早就备下了！”
二人一路说笑，穿过天井，正要上楼的时候，天富妈突然站住了。
菱纱歪了头，道：“咦，怎么不走了？”
天富妈皱了皱眉头：“韩小姐，我虽然是个下人，不过有些话，还是想说。”
菱纱笑道：“天富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别说自己是下人了，我和梦璃何曾把您当做下人看待过？”
天富妈轻叹了一口气，道：“哎，小姐最近，老是神思恍惚的。做事儿丢三落四，前不久刺绣，还把自己的手扎破了好几次。流了血都不知道，只是呆愣愣的。我想，我想，我想，不会和姑爷有关吧？”
菱纱一听就乐了：“和紫英有关？他们俩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拍拍天富妈的肩膀，笑着说：“哎呀呀，这怕不是害上了相思病？呵呵，这倒是好事儿呢。”
天富妈怪道：“好事儿？我怎么没看出来？”
菱纱怪叫道：“哎呀呀，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像这种父母之命订亲的，将来多半不顺遂。如果现在有了感情基础，那今后不正好是琴瑟和鸣的么。”
天富妈抚着胸笑道：“韩小姐真是有一张巧嘴，什么事儿到这嘴里头都是好的。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就不多掺和了，韩小姐还是快上楼吧，小姐在等着了呢。”
菱纱笑着“噔噔噔”跑上楼去，轻轻敲开梦璃的门。
一进门，果然见柳梦璃坐在梳妆镜前头发呆。
一头乌发半挽不挽，一袭白色的居家长裙，眉间一痕朱砂慵懒，眼梢一段旖旎含愁。此情此景在菱纱眼中，分明是一副思春的样子。
于是突然加重了脚步，笑道：“好梦璃啊，你在想谁呢？想的这么入神。”
梦璃从思绪中惊醒，手中握着的玉佩“玎玲”一声从手中滚落。一直滚到菱纱脚边。
菱纱弯腰拾起玉佩，仔细端详，看到丝毫无损方才轻抒了一口气。
“梦璃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你从小就带这的玉佩呢。”菱纱将玉佩塞到梦璃手中，梦璃捶了头，低低地道：“啊，最近怎么老是这样……”
菱纱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道：“看你的样子啊，肯定是思、春、了！快快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小紫英啊……”
梦璃起身，收好那枚玉佩，轻叱道：“自然是没有的事情，你别乱说。”
菱纱笑道：“哎哎，不用反应这么大吧。那么，到底是谁呢？”
梦璃低头，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那个家伙的胡搅蛮缠，于是不再说话。
菱纱见她神色有异，也不说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半晌无语。
梦璃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菱纱：“菱纱，你听我说，倘若有一天我做了什么让你接受不了的决定，请不要惊讶或者伤心。”
菱纱听出梦璃话中有话，张了张嘴。
梦璃摇头微笑，示意她不要说话，继续道：“人生中有很多的第一步必须迈出，无论未来如何，且让我无悔一次吧。”
菱纱看着梦璃笑着的双眼里生生滴下泪来，也不知如何是好，喉咙好似干涸了千百年的沙漠，涩涩的，干干的，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