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伪紫云]东风回首尽成非》憨园

11、第十一章(修改版)

　　
　　第十一章
　　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造型独特的山水庭院，黑山白水，古朴幽雅。正是夜色微垂的时候，天色似明似暗；天边一抹暗红还未消退，黑底白字的灯笼阴阴地亮着，映着藏青色的天空，带着诡异的妖娆。
　　前方引路的侍者半躬着身子，慢慢穿行在黑石垒成的山和白沙划出的水间，玄霄心不在焉地跟着，无心欣赏左右的美景。长长的檐廊下，只有灯笼的火光忽明忽暗，不闻人声，安静得让人心惊。
　　“霄少爷，这边请。”使者半跪在纸门外，低声向里面通传。
　　一双苍白的手拉开了纸门。跪坐在门边的女子微微低首，露出一段素白纤细的脖颈。长而优雅的脖颈好似承受不了任何重量，一身红黑的和服，小半的肩膀从衣领里露出，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白，白得刺目。
　　玄霄好似视而不见，嘴角微扬，看向坐在正中的那位正主。
　　木村。
　　一袭和服，正跪在房间中央的小几后方，抬头看着进来的玄霄
　　玄霄走进坐下，正对着木村，也不跪坐，坐姿狷狂随意。那个女子移着碎步跟上，坐在小几一边。手边是一壶温着的酒。
　　“玄霄很是奇怪，手底下的人争场子，居然是个日本人来出头。”
　　话讲的极不客气，木村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只见那个女子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木村微微沉吟，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方才很是满意地拿起酒杯，小饮了一口。
　　“其实木村先生的意思，不过是想请霄少爷吃一顿饭而已。”
　　那女子声音有些低哑却意外地清甜，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中文却是相当的流利。
　　玄霄微微一愣。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在木村身边，他细细打量一下垂首坐在下手的女子。素白的脸，浓丽的眉，浅淡的唇色只在唇尖点上一抹艳丽的红，发散如云。她似乎感受到玄霄的眼神，脸上晕出一抹红色：“不知霄少爷在看些什么？”
　　玄霄挑眉：“看你。”说着顿了一顿：“看你很像一个人。”
　　那女子微笑，转头又和木村开始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木村边听边点头，还抽空看了眼玄霄，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霄犹自看着雨过天青色的杯底，一片晶莹荡漾，剔透玲珑。有时杯中水酒，能抵得上世间千言万语，可是有的时候，这种酒还是不要多喝为妙。玄霄品味不出这浅淡的酒中滋味，他微微眯了眼：天青，我居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你。
　　这个在纷繁乱世之中，居然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霄少爷？霄少爷在想什么？”女人清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玄霄挑起一边嘴角，将那空了的杯子轻轻放下，淡淡地道：“突然想到一个人而已。”
　　那个女子微微歪了脑袋，一副好奇的样子，“婵幽能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吗？”
　　玄霄微笑：“看你的眉眼，不像是日本人。”
　　女子但笑不语。
　　木村凑上来，又是一阵嘀嘀咕咕之后，只听得那个女子慢慢地说：“木村先生说，他希望霄少爷能够放一次手。那片街头也没什么油水抽头，就算是卖青帮老爷子的面子，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想来霄少爷是知道的，这个世道艰难，到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之类的，大家面子上未免都过不去。”
　　此话说得狠绝，却被一个女子用极温柔的口气慢慢道来，听起来很是诡异。
　　玄霄漠然：“这么说来，那就更加让霄某奇怪了。”
　　婵幽道：“霄少爷如果觉得为难，木村先生愿意和霄少爷做笔交易……”
　　“不用了。”玄霄挥了挥手，“既然是老爷子开的口，我也不多说。那家新开商场的股份我要二十，否则也免谈。”
　　婵幽有些迟疑：“这个……”
　　就听见木村开口了，说的居然是中文，只是语调怪异缓慢：“霄少爷是存心难为我们吗？”
　　玄霄捏了捏眉心：“这么点小事，谈不上是为难吧。”
　　过了半晌，木村缓缓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好。”玄霄举起酒杯，嘴角微挑，“那就祝木村先生发财了。”
　　说罢，一饮而尽。
　　木村笑道：“霄少爷果然爽快。”说着也干尽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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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少爷，慢走。”
　　穿过灯火明灭的庭院，玄霄的明显松了一口气。
　　先前听说手下有人和青帮起了冲突，往日虽然不在意，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一切是非都是未知。更加诡异的，就是这个木村。他在背后参与华美股份竞标是千真万确的，和青帮交好也是不错，不过青帮的家务事，显然不应该是他出面才对。
　　那么，木村这个日本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玄霄叹气，真是一团乱麻，也难为天青那种人要把关系搞得那么清楚。
　　正想着，玄霄就看见自己的车边，站了一个女人。
　　女子身穿穿着红黑色和服，手中拿着一个缎子的手袋，乌发如云，眉间含愁，眼波起处，一片烟水迷离。
　　“你……怎么会在这里……”玄霄不露声色。
　　婵幽道：“婵幽特地在这里等霄少爷的。”说着作出俏皮的样子，歪了头，道：“霄少爷可不要再忘了婵幽的名字了。”
　　玄霄不由在心中叹息：“你等我做什么？”
　　婵幽道：“木村先生说……说既然霄少爷见我眼熟，想必是有缘的……”说着微微低了头，脸颊上恰到好处地晕出些丽色，趁着暗淡的路灯灯光看来，倒也有些意思。
　　玄霄心中大叹。这算什么，赠品么……只可惜是，无福消受啊。单论她和那位木村的关系，这就根本不可能……
　　婵幽见玄霄没有说话，继续道：“木村先生让我，跟霄少爷走……”
　　玄霄看着她的样子，更加头大。女人这种东西，在玄霄的生命里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可怕的女人……
　　所以有些话，不如摊开来，明着讲比较好……
　　“这么说，是木村先生误会了。我看夫人眉眼之间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是以有了那句话。”说着摸了摸眉心，道，“这样说清楚了，还是请回吧。”
　　婵幽微笑：“早听说霄大少对于自家的未婚妻忠贞不二，如今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玄霄苦笑。
　　婵幽顿了顿，道：“我有个问题，希望霄少爷能够回答。”
　　“但说无妨。”
　　“那位，与我长得像的，叫什么名字？”
　　“相信，这么一些小事，夫人还是能够查到的吧。”
　　婵幽一双眼睛黝黑，深不见底，看着玄霄半晌，才道：“这样，就算了。”
　　玄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汽车发动机响起轰鸣声，他回头，看见那个紫色的身影还伫立在那里，好像在凝望着什么。
　　玄霄摇头，今天的秘密，太多了，他有些消化不良。
　　哄走了一个缠人的女人，喝了半夜的酒，再加上那么多脑力活动，是铁人都受不了了。玄霄到他那座小楼的时候，十分想念他那张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窝。
　　有一句老话，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玄霄走到二楼，就觉得很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隐隐约约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飘出来。
　　“天青？！云天青！云天青你TMD又惹了谁了……”玄霄一阵火大，这个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的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在房间一角找到了那个人，握着枪，身上满是鲜血。该死。玄霄低咒一声，手下不停开始检查他的伤势。怎料刚刚碰到天青的衣襟，天青猛然一个翻身将玄霄压在身下，抬手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啊，是你啊……”某人眼神呈迷离状，开始涣散。
　　一时不察而马失前蹄的霄大少爷相当气愤，翻身把人一把拉出来往浴室带。他现在已经很确定，相当确定，这个家伙是九尾猫命，所以还能折腾。何况对于有些小小洁癖的霄大少来说，满身是血的样子让人不能忍受。
　　“哎哎哎，我已经很累了啊……从沿江仓库一路跑到这里，不说还绕了那么多圈子……你就让我睡吧……”
　　玄霄很无语地看着某人瞬间化身软体动物，可惜早已识透了其伎俩的霄大少毫不手软，把人丢进浴缸，冷笑道：“给我洗洗干净进房间，否则就永远不要想再进这个门。”
　　天青干笑，道：“啊，那你先出去……”
　　“上次让我先出去，你在浴室里睡了一个晚上，上上次，直接不见人影……”
　　“咳咳，好吧，我洗我洗……可是大少爷，你不用看着我吧！”
　　玄霄一把拉上浴帘，隔住了所有的唧唧歪歪。听着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玄霄深吸一口气，掏出烟点上。
　　青烟袅袅升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旁边的声音变得如此明显，衣料摩擦的声音，花洒出水的声音，水打在瓷砖上的声音……还有些可能是伤口浸了水，因疼痛而发出的感叹声……
　　玄霄吐出一口烟，烟雾呈一个诡异的姿势上升，直到消散。他不抽烟，出了某些特定的时候，比如说抉择的时候；比如说迷茫的时候；比如说，这个时候。
　　整个上海滩就是一个泥潭，站在里面没有一个不湿脚。如果不是身边那个把自己拖入这么一团糟里面，也会有别的事情来烦恼痛苦。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喂，玄霄，你知道我今天去仓库发现了什么吗？”
　　天青的声音伴着水声传来，也许是因为水汽的关系，有些嗡嗡的。
　　“恩？”玄霄观察着青烟的形态，随口答了一句。
　　“青帮最近有好几批货进来。”天青声音含着水汽，隔着浴帘，有些飘渺，“批次多，但是量挺少的。还大多都是些什么绸啊缎啊的。我记得他们不用这么多进货的吧……”
　　“绸缎？哼，老头子什么时候开始做起绸缎生意了。”
　　“而且，发货地是日本。”
　　“哦？”玄霄挑了挑眉，“有点意思。”
　　“哎，就这么点感受？不再称赞称赞我？哼，为了这个，我可是……嘶……挂彩了好几处呢。”
　　“你哪天不挂彩。”
　　“喂，不用这么伤我心吧。咱们好歹也算是同床共枕过……”
　　“嘭”，霄大少爷铁拳砸在浴室墙壁贴着青蓝色花纹的瓷砖上：“你还好意思说。半夜三更跳窗进来，还满身是伤的。我能把你弄到哪里去?”
　　天青似乎有些懵，好久没有说话。浴帘一边只有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霄大少爷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于是慢条斯理地道：“今天，我去见了木村。”
　　“哗啦”一声，浴帘被拉开，一个毛绒绒，湿淋淋的脑袋出来，“怎么会？什么事？天哪他知道些什么？好奇怪，他怎么会注意到你的？……不会吧……”
　　“你让我一个一个回答好不好。”玄霄撇了天青一眼，“给我进去，不洗满十五分钟不许出来。”
　　天青于是缩回去继续委屈地冲水。
　　“青帮和我手下的争场子，结果却是木村来出头，你说奇怪不奇怪？更加奇怪的是，那片场子根本就没什么油水，我却拿它换了百分之二十的虹桥商场股份。”玄霄看着冉冉上升的青烟，淡淡地道，“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用去想了。等菱纱布置好了，我们就都知道了。”
　　玄霄看着只穿了一条长裤，身上还都是水的天青，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多伤口。”
　　“哎呀，所以说人家辛苦了么……哎哟，你轻点……”
　　“长裤换了，都是血迹灰尘，还怎么穿。伤口处理一下，我给你去拿药箱。”
　　“知道啦。”天青摇了摇头，“真的看不出来，就你这张扑克脸，其实还是很关心人的嘛……”
　　玄霄使劲戳了戳某人的伤口，某人龇牙咧嘴地乖乖离开。
　　“哼，多嘴。”
　　霄大少爷转身去拿药箱，嘴角却翘起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