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乖乖》兔子耳朵会劈叉

4、第四章

　　从进小区到上电梯，唐绂一路上都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气氛有些诡异。到了家，唐绂把阿宝放到沙发上，然后又不声不响地跑去卫生间忙活。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阿宝就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动。
　　“阿宝，过来。”唐绂在卫生间叫他。
　　阿宝就噔噔噔光脚小跑过去，推开门，卫生间里热气腾腾，浴缸里满满的一缸热水正在咕嘟咕嘟，水面上还有一只小黄鸭在晃来晃去。唐绂背对着门正在叠衣服，他把睡衣叠好放在高处，又从一旁拿出一个云朵形状的洗澡球放在浴缸旁，“这个可以吐出彩虹样的泡泡，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觉得挺好玩儿就买了，本来就是小孩子的玩具，正好给你用了。”
　　他转过身看着阿宝，说话暖暖的，“外边那么冷，你肯定等了很久吧。先泡个澡吧，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见阿宝就那么傻站着，唐绂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拿出去，免得打湿了。”他伸手解掉阿宝的外套，又欲脱掉阿宝里面的贴身毛衣。阿宝反应过来，浑身红透，及时拉住了唐绂的手，努力反抗，“不要！我自己脱！”
　　唐绂笑了。“好吧好吧，小孩子。”他敲了敲阿宝的脑袋，像戏弄一个爱哭的小孩子一样，“不要滑倒了喔。”

　　阿宝泡了一会儿玩儿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唐绂正窝在沙发上划拉平板。
　　唐绂抬眼看了一眼阿宝，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阿宝乖乖地过去坐下。唐绂放下平板，看着他有些严肃又有些柔和，“早上就没回去吗？”
　　“回去了。家里没人，不好玩，就回来了。”阿宝如实交代。
　　唐绂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客厅的那盏壁灯在两人身上洒下昏黄的灯光，模糊了影子与影子的边界。唐绂突然缓缓凑近阿宝，然后在他脸旁停下，“你很喜欢我吗？不怕我是坏人吗？”
　　阿宝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坚定地点点头。“阿宝觉得哥哥不是坏人，阿宝喜欢哥哥。”
　　“那……你回来是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阿宝唰得红了脸，眼珠子晃来晃去，小嘴张了又张，好像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绂勾起一个微笑，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好了，逗你的。“他把手机的电话界面打开，递给阿宝。”把你妈妈电话号码给我。”
　　“我妈妈？”
　　“嗯。你想跟我一起住，我也得征求你父母同意不是，不然那我不成拐卖小孩子的坏叔叔了。”
　　“我马上就满十八岁了，我可以不跟家里说的。”
　　“你少来，你现在就是未成年。要想留下来，必须得到家里同意，没得商量。”
　　阿宝气得脸圆鼓鼓的，像个小河豚，但他也没办法，还是给了唐绂号码。

　　唐绂走到窗户边去打电话，说的什么阿宝也没注意听见，反正结果是同意。
　　“好了。”唐绂走回客厅，满面春风，“你妈妈同意了。不过你要乖乖的，不然她随时会把你带到她那里去。”
　　“阿宝很听话的。”
　　“乖。”
　　唐绂看着阿宝，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要笑出声。他也很努力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一想起账户里即将出现的那些钱，他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起来。
　　天上掉钱啊，现在带孩子也太赚钱了吧！

　　但还没乐几分钟，唐绂眼前的景物开始左右摇晃，他扶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了闭眼，努力想保持平衡，但他终于还是跟着摇摆了起来，最后一脑袋栽在了沙发上。
　　唐绂最后想的是，“乐极生悲啊！”

　　他睡得很沉，连梦也没有做。但他记得他朦朦胧胧醒过一次，大概是在深夜，因为四周太安静，浓厚的夜色中有双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上他的额头。很快，他又陷入了睡眠。
　　等到阳光刺进他的眼皮，他才完全醒了过来。唐绂拿下额上的湿毛巾，顺便擦了擦脸上和脖颈处的热汗。他吐了口气，想要爬起来洗干净身上黏糊糊闷了一夜的汗。却惊动了压在他身上打瞌睡的小朋友。
　　阿宝揉揉眼睛，奶声奶气地说：“你别动，”他向前挪挪，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记住温度后，覆上了唐绂的额头。
　　唐绂望着近在咫尺的阿宝，这个小朋友好像还没有睡醒，眼睛半睁着，朦朦胧胧的没焦点，蓬松的卷毛也睡得乱糟糟的，短毛全翘起来了，活脱脱就是一只白乎乎的小羊羔。
　　“烧退了。真好。”阿宝自言自语，一屁股坐了回去，然后打了一个大哈欠，眼睛被眼泪洗得亮晶晶的，“你再躺一下，我去做早饭。”
　　唐绂及时拉住了他，一气呵成地将他摁在了床上，然后蒙上了厚被子。“你再睡会儿吧，不然我真怕你这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给我做出来什么东西。”
　　“嗯~”阿宝将被子掀开，似乎有点不满，“你病还没有好。”
　　唐绂又把被子给他盖回去，“大人的病都是会自愈的。你昨晚肯定没有睡好，再睡会，我已经睡够了。”
　　阿宝还是拗不过唐绂，只能乖乖地躺着。唐绂强迫他闭眼，他开始还不情不愿，但只过了半分钟，就立刻睡着了。
　　唐绂弯下腰，在阿宝耳根边轻轻地吹了吹风，阿宝半张脸迅速就红了起来，他上扬嘴角，露出一个暖色调的笑，轻说：“照顾我一夜，辛苦了。”
　　阿宝没反应，似睡得正熟。

　　阿宝是真的能睡，不仅没吃上早饭，还错过了午饭。唐绂也没喊，小朋友嘛，不用上学的话，实在不用早起，自然醒就很好。
　　只是唐绂整个早上都在打喷嚏，他为此深感不安，他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直到他找到被遗忘在沙发底的手机，充上电，开了机，然后就是长达一分钟的震动——二十六个电话，十七个语音通话，三十条短信，五十七条微信。这些东西都来自于两个人，Cindy和林明明。
　　唐绂终于想起来他忘记了什么事情——Cindy的晚饭！
　　仿佛全世界的炸弹都在这一刻同时炸开，唐绂脑袋嗡嗡的。他揉揉自己的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然后打开了微信界面。Cindy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唐绂，你个骗子，去死吧！”，他实在不想打开她的消息界面，只好径直看向下一个，林明明的是“老唐，我犯了大错，要命的那种，看到消息速回！不然你就等着给你的兄弟收尸吧！”
　　就这一晚上，怎么能有这么多麻烦……
　　唐绂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给林明明回了电话。电话第一声“嘟”都还没响完，电话就已经接通。唐绂仿佛可以看见林明明颤颤巍巍守着手机等人救命的情景。
　　“喂……”
　　“老唐！你终于回电话了，妈啊，苍天保佑，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我也就几个小时没开手机吧。
　　“你先别说话啊，我跟你说，出事了！大事！你现在旁边有人没？”
　　“没。”
　　“确定？我跟你说，这事绝对要保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懂？”
　　“你……终于还是对张高鹏下手了？”
　　“什么啊！屁！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啊。我就问你，你昨晚为什么不来！你知不知道昨晚是Cindy的生日！”
　　原来是生日，怪不得那么隆重。“昨晚……有点复杂。”
　　“我还复杂呢，我现在心情可复杂了！昨晚，害，都怪你！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也不接，还关机，那把Cindy给气得，我跟你讲，昨晚，她一个人喝了三瓶白的，半打啤酒，我这为了安慰她，也跟着喝了点，你知道的，我酒量烂得要死，就喝了一点点，我就喝麻了，我俩还又去蹦迪，这酒足饭饱思□□，最后，我和她就干了点成年人的事情……”
　　“……”故事太精彩，唐绂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我今儿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懵了，那给我吓得，我穿上衣服就跑了，都没敢管她。”
　　该如何形容这个操作，唐绂叹口气，他想起他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宫斗剧的台词——“蠢钝如猪”。但他还是决定婉转一点，“你不觉得你跑了，显得你很猥琐吗？”
　　“这我他妈哪顾得上啊，你知道一觉醒来睡了自己同事的感觉是什么吗！尴尬又惊悚！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面对你，面对公司里的异样眼光！”
　　“事已至此，relax。”
　　“不行，你必须要给我想个办法！”
　　“嗯……你就装作你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敢不敢说个更烂的。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吗？”
　　“这个就是最好的了，你也不用尴尬，直接装作不知道就行了。连解释都不用。”
　　“……要你没用。算了，我自己想。”
　　“行吧。”
　　唐绂听到声响，扭头看见阿宝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出来。
　　“我还有事，就这样，周一见。”
　　“喂，喂……你这没良心的……”林明明在电话那端咆哮，但唐绂已经果断地摁掉了通话，转身对阿宝露出了笑容，“醒啦。饿了吗？”
　　“嗯。”刚睡醒的阿宝还带着鼻音，他点点头，“饿了。”
　　“我熬了粥，喝点吧。”
　　“好。”

　　下午三点，阳光盈满四四方方的窗户，客厅里那一块儿的墙壁、地板都被照得明晃晃，冬天的阳光就是这样，只是天空的一颗白炽灯，没什么温度的。
　　阿宝坐在桌子上一勺一勺喝粥，两条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偶尔还撑着脸直勾勾望着唐绂在厨房里忙活。唐绂注意到了饭桌上的无聊目光，侧身笑道：“我在做蛋糕，这个奶油怎么也搅不好，阿宝要帮我吗？”
　　也许是终于被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阿宝痛快地答应了，还带着隐隐的欣喜。但他又立马认识到自己也许表现得太激动，他咳了一下，将准备小跑的腿收敛回来，慢慢走了过去。
　　唐绂指着桌上的搅拌器，问：“会用吗？”
　　阿宝转动眼睛，靠上桌子，试探性地拿起搅拌器。
　　唐绂笑笑，顺势轻贴上阿宝的后背，伸出右手握上阿宝的手。“我教你啊，”寂静的房间里，唐绂低沉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弯腰，将头搁在阿宝脖颈处，一呼一吸的气息像有着无数小触手，挠得人痒痒的，阿宝雪白肌肤扩散出莫名的红晕。
　　一只右手控制着另一只右手，拿着搅拌器，进入那嫩黄鸡蛋液最深处，长条飞速搅动，带出白色泡沫，最激烈速度最快处，还有粘稠白色液体喷洒到阿宝的嘴角。
　　唐绂微微侧头，左手抚上阿宝柔软的嘴唇，拇指轻轻揉搓他的唇瓣，慢慢地轻轻地替他擦拭干净。“小心点。”
　　阿宝咽了口口水，双手捏得紧紧的。
　　“好了，现在会了吧。打到将盆倒扣奶油不掉的样子就可以了。”
　　“嗯。”阿宝点点头，感受到唐绂从他后背离开，他才偷偷松了口气。
　　唐绂去一旁忙活其他的，边做边自说自话：“其实我不怎么会做蛋糕，只是以前大学的时候去隔壁的烹饪学校蹭过一学期课。”
　　“喜欢？”
　　“嗯……”唐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当时比较喜欢。我还喜欢过不少东西，甜品、滑板、吉他、口琴，甚至还报名学过街舞。哈哈哈……”唐绂说着笑了，颇有些自嘲的意思，“现在说来，我好像会很多东西，但其实啊，那些都没有学精。都怪我太花心，还是应该着重一样才对。”
　　“喜欢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自己会喜欢很久的。”
　　“嗯。所以喜欢什么东西要付诸行动的时候，还是要三思而后行，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阿宝没回应。
　　“啊，我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突然说些大道理。大人总是这样，喜欢对着别人说教，没想到我也变成这样了。”
　　“做大人，做小孩子，都很难。”
　　唐绂将蛋糕糊放进烤箱，关上门，按键启动。然后懒洋洋地转身靠在一旁。“阿宝好像总是不开心。”
　　“唐唐哥也是。”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天色有些暗了，由白成为暗黄。
　　阿宝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目不转睛，像看得入迷，又像在发呆。烤箱”叮”的一声，他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来，眼神继续迷离。过了一会儿，唐绂端来一个粉色的小蛋糕，上面有造型精致的奶油红玫瑰。
　　“我学了那么久，也只会做玫瑰形状的。不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唐绂将小蛋糕放在阿宝面前，“刚做好，尝尝。”
　　阿宝望着面前的蛋糕，眨眨眼，没说话也没有动手。
　　“怎么啦？”
　　“蛋糕……很好看。我想拍张照片。”
　　唐绂松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的蛋糕你不喜欢呢，用我的手机拍可以吗？”
　　“嗯。”
　　唐绂递给阿宝手机，阿宝认认真真找了角度拍了一张，他放大看了看，然后说：“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唐绂点头，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学着别人的模样伸长手臂，将两人框住拍下了照片。照片里阿宝端着蛋糕，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嘴角旁的两个梨涡小小的，精致又可爱，他盛满阴霾的脸好像终于开云见日。
　　“改天洗出来吧，用相框框起来。”
　　“嗯。”
　　“吃蛋糕吧。”唐绂把勺子递过去，阿宝接过将一小勺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然后他突然顿了顿。
　　“怎么样？”唐绂有些期待。
　　“是草莓味的！”阿宝眼睛突然亮起来，卧蚕鼓鼓的，衬得眼睛弯得像月亮一样，“好好吃！阿宝最喜欢草莓！”
　　“喜欢就好啦。”唐绂摸摸阿宝的头，满意地去厨房清洗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