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的猫》蔓越莓沙拉

5、仿生歌莉叶

　　Chapter 5.仿生歌莉叶

　　“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一点的？”

　　苏重明指了指不远处的窗户，因为是双层合页窗所以外边并没有装防盗网，只用一扇无法开合的纱窗做遮挡。

　　“纱窗是新装的吧，我还能看到外溢的热熔胶。这种设计的窗户若非人为是很难损坏到内层纱窗网的，但我想应该也不是赫里斯弄坏的。”

　　诺亚看向苏重明，示意他接着说。

　　“除非是外层窗户无法闭合，这时候再来一场强劲台风，刮飞它就不是问题了。我想应该就是两周前那场台风吧？”

　　“那边的木地板因为积了大量雨水而起泡，墙纸也泛出黑点，而这些诺亚先生都置之不理，独独马不停蹄修好了纱窗。”

　　“诺亚先生，你在害怕历史重演。”

　　指甲扣进了掌心。

　　“你怎么呆在这？”

　　熟悉的声音将诺亚拉出回忆。

　　眼前早没了苏重明，诺亚独自靠着逼仄的过道拨。赫里斯曾经对这个过道熟悉极了，没戒烟前他经常来这解决问题，是个适合隔绝外界好好思考的地方。

　　“有些工作还没处理完。”诺亚抬手轻柔太阳穴，他眼下略有青黑确实有些熬夜过度的样子。

　　赫里斯不由皱眉。这几天因为自己经常半夜脚痛，害得诺亚也睡得不深，而白天对方又因为积压的工作而无法补充睡眠，想到这自责和恼怒便涌上心头。

　　他拉过诺亚手握住，温声道：“不用管工作，也不要担心我，你该去休息一会了。”

　　诺亚微微摇头：“我想多看一会。”

　　“看什么？”赫里斯随口一问。

　　对方忽然一言不发眼神专注得盯着自己，赫里斯心里咯噔一下，迎上那堪称温柔的目光。

　　诺亚微凉的指腹停在他唇边，摩挲而过。赫里斯只觉得身上窜过一丝细小的电流，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小儿科的调情，只要是诺亚用那种表情看着自己，就完全招架不住。

　　颊边微湿，赫里斯才察觉诺亚是在为自己拭去酒液，刚要开口说自己来，却被诺亚俯身亲上来。

　　赫里斯被激得屁股都离开了轮椅一瞬，脸上迅速冒出一股热气，一点没有之前拥吻时的游刃有余。刚想偏头拉开点距离，诺亚就一手扶住他下颌，另一只在他腰侧游离。

　　空气逐渐焦灼，赫里斯脑中的警报早响个不停。

　　“滴滴滴滴！”

　　物业部和住户传达信息的机器也响个不停，赫里斯指指门廊一边镶在墙里的东西。

　　直到诺亚放开他过去查看，他才暗舒一口气。

　　再亲下去他石膏都要硬了，看来还是要跟陈左说打开未成年模式。

　　“嗯，知道了，”诺亚回头向赫里斯说道，“你有一位叫安娜薇的前同事吗？”

　　赫里斯点头，神色却是疑惑。

　　“她来送你落在那的东西，但门卫检测到了违禁物品，现在被暂扣了。”

　　“什么！”赫里斯差点又要从轮椅上跳上来，“我还不知道她？她连违禁物品都买不起！”

　　诺亚扶他坐稳：“你别着急，我亲自去接她，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赫里斯道：“对，你出面最好。今天是怎么回事？来拜访我的人老是受到刁难……”

　　赫里斯才不相信安娜薇会带什么违禁物品，而这种检查平时根本不会检查出什么东西，简直形同虚设。结果陈左和安娜薇却都卡在了检查点，像被针对一样令人不快。

　　“如果不是药物类，应该五分钟就能回来。”诺亚把他轮椅掉了头，“你再和陈左解释下游戏规则吧，等我回来正好开始。”

　　“药物类？要是她能当毒骡，就该是我向她借钱了。”赫里斯不依不饶，直到诺亚按着他的肩才改口，“好吧，这个活动我准备了好久，今天一定能玩个痛快！”
　　赫里斯被说服后坐着轮椅回道六号厅。此时换成苏重明坐在光屏前操作，陈左站在一旁连连称奇。
　　“赫里斯你来得这正好！”陈左向他招手，“你再跟我讲讲游戏规则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始这个游戏了！”
　　苏重明闻声也看向他，一副打算认真听讲的样子，显然也对这个模拟器很感兴趣。
　　“这就是个很经典的侦探游戏，玩家进入到模拟器中会随机扮演一个镇上的角色，然后利用自己的身份特长逐渐接近案件中心，进行搜证调查寻访确定最后嫌疑人。”
　　“听起来似乎有防止ooc之类的设定？”苏重明道。
　　赫里斯打了一个响指：“正是如此。但我已经将游戏难度设置到最低了，这方面的自由度还是很大的。”
　　“至于结果判定是在游戏日的第七天，所有玩家将会去到一个类似法庭的地方，就是所谓的对簿公堂。当然也有提前结束游戏的方法，就是手握非此人不可的罪证，就可以申请提前仲裁。但如果一旦失败也是会进行相应惩罚的哦。”

　　“七个游戏日？”这次提问的是陈左，“哇，那现实得过去多久啊？我可还有论文没交呢。”
　　“放心，我设置了时间比，现实世界半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战斗。”
　　苏重明有些讶异，“时间比？真是个有趣的概念。我还从未在其他类型模拟仓中见过这种东西。一般模拟器中的时间和现实时间都会是固定比值。”时间比就如长度比例尺一般，现实时间比上模拟器内的时间，再将得到的比例输入模拟器中。可以说是相当唯心主义的一种时间观念了。
　　“这是我在构思剧本时想到概念，”赫里斯轻描淡写地说道，“诺亚觉得很方便就将之实现了。”
　　苏重明还想追问什么却被赫里斯打断：“关于模拟器的科学知识等诺亚回来再跟你们科普，你们先听听我这个点子……”
　　“由于降低了游戏难度，我打算多加些花样。每个人除了固定的角色之外还会被随机发放一种‘能力’，或者说是一种‘病症’。表面上会带来诸多限制，但运用得当的话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赫里斯在光幕上一抹，屏幕上出现了一副不停展开合上的塔罗牌，舞动着像是被拉斯维加斯的荷官操控一般。
　　【是否载入‘天赐’模板？】
　　【正在确认路径……】
　　【模板加载中……】
　　【内存不足，载入失败……】
　　“什么！”赫里斯不觉大叫一声，开始着手检查。
　　陈左和苏重明不禁开始感叹这次拜访真是一波三折，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微弱的女声，“刚刚真是多亏了诺亚先生了，我还是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给你和赫里斯先生添麻烦了。”
　　安娜薇跟在诺亚身后进入房间，赫里斯替众人作了介绍后便问起违禁物品的事。
　　安娜薇挠挠鼻子，讪讪掏出一块纯黑的芯片：“说是这个金属含量超标啦，可能是新产品的关系吧，早知道我就不听莫妮卡的话捡回来了。”
　　“莫妮卡？”赫里斯记得她是管理道具部的，辞职那天他们还见过，“这是什么的芯片？”
　　安娜薇又是扶眼镜又是揉鼻子，小动作不断，一副纠结着要不要说的样子。
　　“是……AS系列仿生人的芯片。”
　　怪不得安娜薇如此犹豫，AS系列即新开发的“表演类”仿生人，也是让赫里斯一怒之下辞职的导火线。
　　AS系列仿生人虽已公开销售，但只卖给特定人群，像安娜薇这个阶层的人根本连销售渠道都无从所知，唯一接触的机会就是亚当的影视公司，可她当天分明和自已一样被开除了，又怎么会得到这么一块芯片呢？
　　“这是亚当订制的仿生人？”赫里斯问道。
　　安娜薇见赫里斯神色无异，终于放下心来交待事情始末：“今早莫妮卡联系我回去收拾遗留物品，正好撞见她在拆卸AS30001758。我开始以为她是在修理仿生人，就随口问了句。没想到她说自己是在拆卸掉它身上还算值钱的部分。
　　“AS30001758在几天前就杀青了。虽然它是个表演机器人但这不等于是个演员——演员都知道自己表演的的东西是假的，只是编剧们写出来的故事，可对于它来说角色的经历就是自己唯一的记忆。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覆盖掉记忆，它永远不能扮演第二个角色，只能扮演‘自己’。”安娜薇皱眉看着手里的芯片，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覆盖记忆就好了，为什么要报废它？”陈左有些搞不懂。
　　安娜薇脸色更难看了：“具体我也不知道，只听莫妮卡说重置记忆的花费要比新买一个贵上二十贡献度，亚当让她自行处理，所以她理所应当选择了更少花费的……”
　　二十贡献度大概就是自己一天的饭钱吧……陈左瞠目结舌，不知该做出什么评价，他知道仿生人都很廉价，却不知道这么廉价。
　　“呵，廉价易得的合成材料还真是造福全人类，诺亚你不觉得现实比我的破剧本荒诞多了吗？”赫里斯嗤笑一声，顺便将诺亚叫到一边检查模拟器。
　　“赫里斯先生，我知道你不像见到有关仿生人的东西，今天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安娜薇狠不得把上身折成九十度，“原本我不打算让你见到这枚芯片的……早知道我就该坚定些别乱捡东西回来的。我看见它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被莫妮卡拆卸，美丽的妆容化得一塌糊涂，昂贵的绿色宫廷礼服被小心脱下来挂在一边，自己却赤身裸体得被丢在地上……那一刻我真的无法管住自己泛滥的同情心了。”
　　赫里斯看都没看安娜薇一眼，抿紧唇盯着光幕。
　　诺亚操作着光幕轻声道：“演算的需要的内存太大了，我或许得订购一个扩容芯片，但这要花好几天。”
　　赫里斯语气放缓了些：“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歌莉叶对我有特殊的意义，看到她只剩下一块芯片，我一时心情复杂。”
　　安娜苏刚舒一口气，又皱起眉：“你怎么知道是它饰演歌莉叶！Whoops，又说漏嘴了。”
　　没人会比赫里斯更了解自己笔下的角色，那件绿色的维多利亚时期礼服是歌莉叶的专属。她的最后一幕拍摄居然是这一场，歌莉叶从此掌管骨帮手眼通天，AS30001758却因20贡献度被大卸八块。
　　现实真是比他还会写荒诞剧情。
　　“没有现在就让模拟器工作起来的方法吗？”赫里斯察觉自己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倒是有一个……”诺亚向安娜苏方向示意，又近乎安抚地轻声对赫里斯道，“如果你能够接受AS30001758作为辅助npc连通到模拟器的话。AS系列机器人的记忆处理系统需要很大的内存，一般都会配备超大内存的芯片。如果联通的话，模拟器就能借用它的内存了。”
　　赫里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对歌莉叶并不排斥，也不恐慌。如果安娜薇愿意借用，你就放心大胆用吧，哪怕让她当一个玩家的角色我都很欢迎。”
　　诺亚静静盯着他，半晌伸手轻拍他的头，连赫里斯自己都没搞懂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姑且当作是安抚。
　　至于自己为何对歌莉叶不恐慌，也许是出于恻隐之心。那份同情使他莫名跳过了恐怖谷效应，使得智械恐慌症到了仿生歌莉叶这就不再那么有效了。

　　很奇怪，他对抢走自己饭碗的仿生人没有充满仇恨，或是产生被替代的恐慌，而是同情。

　　这个世界的本色是贪婪。它从不在乎你曾做出的贡献，而是不断逼迫着你创造价值——一旦你失去了这种能力，就会成为无人同情的，被时代抛弃的人。而合成人不正是因此而生的吗？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无时无刻不在创造“价值”的绝佳工具。

　　仿生人要比人类廉价得多，它们劳动一辈子也不会思考这样是否无意义。仿生人只是廉价高效的工具，因为一件工作而产生，最终大概会因维修不划算而以一顿午餐的价钱卖掉记忆芯片。

　　赫里斯无法对弱者产生仇恨，哪怕它们在道德上根本没有人权。

　　赫里斯思考这些的同时诺亚已经将一切处理完毕，他将读取意识的新金属薄片分发下去，众人将它贴在额头上，不到一秒它就居然立马隐形了。不过众人并没有马上进入模拟世界，用诺亚的话来说就是天赐模板需要在游戏开始之前设置好。

　　此时苏重明举手提议：“既然参与游戏的安娜薇小姐，陈左和我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玩法，不如降低点难度，干脆把能力卡变成明牌吧。”

　　此举大家都没有异议，确实一开始就相互知道天赐的能力会简单许多。

　　“安娜薇小姐之前没有接触过侦探类的游戏吧，不如让AS多辅助她一些如何？”对于苏重明又一提议安娜薇投去感激的眼神，这类的绅士行为，只要她还是个女人就无法无动于衷啊。

　　赫里斯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主意不错，诺亚你干脆给AS开放玩家权限吧，再加一个玩家也不赖，一定会让游戏更加有趣的。”

　　诺亚点头。

　　【‘天赐’模板已加载完成，正在分配角色能力……】

　　【诺亚 ‘过度依恋’：每回合必须和一人强制呆在一起，双方同时失去一小时探索时间或者是三个线索】

　　“啊，这能力它好……”好真相啊，陈左把后面半句吞进肚子里。

　　【赫里斯 ‘持续朋克’：如果一回合欢乐值没达标将会随机毁坏自己本轮发现的所有线索。】

　　“嘶！”陈左倒抽一口气，这技能怕不是故意的吧。

　　【陈左 ‘来交易啊’；不能主动跟对方分享线索，也不能被对方分享后不反馈同样数量的信息。】

　　陈左已经不想说话了，这绝壁故意的。

　　【安娜薇 ‘哈利路亚’：为什么人人不能平等友爱共存呢 有几率随机几人互换不等数量线索】

　　安娜薇尬笑几声：“这技能好像挺有意思的。”

　　【苏重明 ‘伪造’： 搜索线索足够推理合理无漏洞则可伪造线索】

　　苏重明挑眉：“还不错。”

　　【AS30001758 ‘洞悉’：可排除一定数量干扰线索。】

　　这次没人发表看法了。

　　系统女声一出来赫里斯就浑身一震，这声音他不会忘记，当时招募歌莉叶演员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华丽的烟嗓女声。这位仿生人的声音倒真是和那位演员一摸一样。

　　光幕频闪，随着一声“欢迎来到马尔霍兰小镇，梦与烟草之乡”，四周困于黑暗。而五人也闭上眼，意识降临到了模拟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