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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嫪毐伏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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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随着河流向下,从数百丈宽的地方来到河道更窄的地方,挨挨挤挤冰块冲破前方的冰层,而前后的拥堵,给盖聂机会。
他蹲琚在浮冰上,像一只猫,伺机而动。
回到岸上时,盖聂看向身后,上游的冰层已经突破了下游的阻拦,轰轰烈烈的推着下游破裂的浮冰,一起东流到海,不再归来。
此地离小庄所在地相去数百余里,就算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才能回去。真是称得上千里快哉。
盖聂感觉到手有些痛,他抬手看到手掌,横七竖八的,都是伤痕。
他重新握住剑,气息刚喘匀,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金戈声。
不远处,有两拨人发生了冲突。
骑兵围成一圈,护着中间的马车。外边有少量步卒手持武器,表情严肃,视死如归。
从马车的规制和纹饰来看,车上的人身份非同小可。
车帘没有动静,被围攻的人很沉得住气。
盖聂像大鸟一样悄无声息的潜行过去,站在顶端,靠着树干,旁观着下面的对峙。
率领众人围攻的那男子狂笑起来:“嬴政,还要龟缩在这破马车里不肯见人?你都快要死了,还是这么的傲慢,这么令人生厌!”
嬴政?看来这里是咸阳了。
“哦?是吗?”一道声音自车内响起。
这声音天然带着种上位者的气质,尊贵,凛然不可侵犯。声音的主人没有情绪的起伏,令眼前这猖狂之人的笑戛然而止,蹙眉自言自语:“谁能救你?昌平君?还是吕不韦那个老匹夫?哈哈哈哈哈,你恼怒我和你母亲有染,殊不知他才是最开始的那个!他才是导致你到现在都被怀疑得位不正的人!”
周围不管是包围的人,还是被包围着、保护中间那人的士兵,脸色都变了。
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马车中的人还未发话,旁边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少年表情忿忿起来:“嫪毐,住口!你这是大不敬!竟然敢如此污蔑王上与太后!”
“赵高,退下。”车中人叫了个名字。
那忿忿少年按住自己不平之气,后退一步站在车辕旁:“诺,王上。”
车帘被一只手掀起。
嫪毐的随从拉紧弓箭,箭镞正对车中之人。
盖聂靠着树干,抱臂看这场热闹。
车帘掀开,露出那人的脸。
嬴政剑眉星目,长相极为俊美,不苟言笑,气度非凡。他眉宇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内蕴灼灼光华,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他从车上下来,纵然身边浴血奋战只剩下十几人,依旧不紧不慢,不失气度。
嫪毐身后有一小兵不知道是手抖,还是故意使然,他的箭离了弓弦,直奔嬴政的面门!
赵高脸色变了,拔剑上前,但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盖聂的剑已经先他一步动作,在箭镞堪堪要沾上嬴政时,盖聂的剑击落了箭。
剑和箭都落在了地上。
嫪毐脸色变了,转身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放的箭?”
他身后的小兵战战兢兢,上前伏跪:“大、大人,我、我手抖……”话音还没落,嫪毐直接抬脚踹到他心窝,把人踹飞出去了,转而过来脸上挂着假笑:“哪位侠士,何必藏在暗处畏畏缩缩,不妨出来一见。”
既然已经出手,也就没有继续隐身下去的必要。盖聂飞身下去,轻飘飘地站定。
嬴政发现救自己的人竟然如此年轻,有些意外。他双手交叠向盖聂行了个礼:“谢先生救我。”
“不必。”盖聂低头看了一眼剑,发现剑刃已经卷了,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剑磨损的这样快,又得买剑。
嫪毐看盖聂年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松了口气,得意重新挂在脸上:“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孝子,赵姬托个口信,叫你从咸阳出来,你还真的微服出现,只带了这么些人。这等引颈就戮的姿态,王上,你可真是天真。”
他退后一步,抬手下令:“杀!”
盖聂正欲随便找个人夺剑,嬴政却先一步看出了意图,解下自己的佩剑掷向他:“先生,剑来!”
剑入手,出鞘,剑光青凛若霜雪,和盖聂的气质相得益彰。盖聂忍不住称赞:“好剑!”
飞矢铺天盖地。
盖聂挥剑,百步飞剑一招便是万招,无数剑影在空中将来箭斩断,滴水不漏!
嫪毐没想到眼前这人年龄不大,武功剑术造诣却超出他手下门客,甚至可能与吕不韦手下罗网的天字一号杀手有一战之力了!
未被斩断的箭矢被密集的剑式像网一样拦截,盖聂借助剑身令其掉头,指向了射箭之人!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弓手尽卒。
后排手持刀剑的士兵已心生退意,嫪毐已经在马上发号施令:“诛杀此人,封百户,诛杀嬴政,封千户,赏万金!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开弓哪有回头的箭!”
“我们的太后,可还是有两个孩子!嬴政死了,新王继位,在场的各位都是功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随嫪毐来的人,哪个不清楚自己已经是弑君之辈?只是方才心中还怀有侥幸,此刻被点出来,杀了嬴政还会有机会,不杀,不止死路一条,家人也免不了被连坐。
众人冲向前方向。
嫪毐的军队约有数千人,乌压压的一片。
盖聂面不改色,撕下布料,慢慢将剑和手缠在一起,动作像猎豹一样优雅。他已经感受到大地传来轻微的震颤,数里之外,应该有一队人马奔驰而来。数量约莫千人。队伍整齐划一,士气高昂。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向嬴政。
嬴政察觉到他的想法,微微颔首,道:“有劳先生了。”
赵高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表情有些不虞。他抽出剑,“保护王上!”
嬴政开口:“今日各位护驾有功,活的进爵,战死也会将抚恤发到家人手中!”
原本的守护士兵已经筋疲力尽,此刻打起最后的精神,眼睛中冒着精光:“誓死保护王上!”
两边的士兵武器已经撞在一起。
天子之剑匡诸侯,诸侯之剑震四封,侠客之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嫪毐周身有重重保护,纵然如此,没有人能拦得住盖聂,甚至没有人能看到他是如何移形换影,来到嫪毐的面前,踩在那匹马的头顶。
再往前一寸,嫪毐的头颅就要换个位置了。
马蹄声阵阵,大军已至。为首之人年约莫三十出头,长戟掀翻数十人,一路奔驰,离嬴政三丈处急停下马,奔至秦王身前,“属下救驾来迟,请王上责罚!”
嬴政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大敌当前,应一致对外,他沉声道:“凡有战功的均拜爵厚赏,宦官参战亦拜爵一级!”
秦军乃虎狼之军,听到他们王上的号令后,势头更是凶猛。反观嫪毐一方,从嫪毐被盖聂一剑锁喉后,士气便衰竭,溃不成军。
咸阳城外的大地已经沾染了血色,冰雪还没化尽,血低落上去,就像红梅。
盖聂将嫪毐扔到地上,站在一旁。两个士兵上前,青铜剑交叉置于嫪毐的后颈,令他无法站起。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对嬴政怒目而视,“成王败寇,你只是侥幸罢了。下一次,你还会这么侥幸吗!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你本就不该出生!”
“我不以身犯险,又怎么能将豺狼引来,一网打尽呢?”嬴政经过嫪毐,侧头看向跪在地上,被刀剑按住的人,视线犹如看蝼蚁,他声音很轻,“你不过是个饵。”
嫪毐脸色大变,他才意识到嬴政这一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正待开口辱骂,嬴政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想再听到这人说话。”
赵高走向嫪毐,从腰封里拿出一副银丝手套戴上,他嘴角噙着笑,话语一针见血:“长信侯,你助王上破成蟜之乱,因此封侯,又怎么能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呢?”
嫪毐恐惧的大叫,“不——”
赵高食中二指伸进他的嘴里,一眨眼,地上多了血肉模糊的一块,裹上了一层泥,卑贱如尘埃。
嬴政一次也没回头。
盖聂冷眼旁观,嬴政来到他身前,再度行礼。盖聂两手交叠,还礼时发现自己还拿着青霜剑,“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嬴政拦住了他的动作:“先生为我杀宿敌,我赠先生以宝剑。只恐这剑配不上先生。待有机会寻得天下最好的剑,再赠先生。”
“秦王也会说笑,若青霜剑都称不上好剑,这天下又有谁称得上?”盖聂道,“既如此,在下便掠美了。”
“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盖聂。”
“原来是鬼谷先生的高徒,失敬。”
“你知道我?”盖聂没觉得自己没什么名声。
嬴政失笑,摇摇头,他看到身后的局势已定,吩咐道:“将战场收拾干净,冰消雪融,勿要再生瘟疫。一干罪人押送到咸阳监狱,在寡人定罪前,此人不能死。”
昌平君有些疑惑,赵高上前一步领命:“诺。”
“另外……着人照顾相国,近来他操劳政事,宵衣旰食,莫要太过劳累。”
赵高听到这句,眼睛一亮,他抬手,以袖遮住眼睛,“臣,定不辱使命!”
这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昭示了一件事:咸阳要变天了。
“我欲请先生于川上一谈,不知先生可愿前往?”
昌平君有些担忧:“王上,此刻还未确认周围是否安全,若长信侯的人埋伏在周围,这边是以身犯险。”
“有盖聂先生在,这一趟险,还是值得冒的。”嬴政伸手朝着盖聂来时的路,“先生,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