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消息近 ...
-
“——也说不定，我就命不该绝啊。琼奴说，能散了这天上云雾的，是大有仙缘的人物。唉，若是死不了，这事倒是有些麻烦……”
我冷冷瞪着对面笑容夺目的俊美青年：“琼奴姐姐一定不曾向你说过，我师哥送我上山时，日色比今日更好。”
“哦——”那青年点了点头，“原来世上有缘人不止在下一个，不知婉姑娘师哥……”
说到此处，青年脸色忽就一冷。讶异不信的神情转过，脱口而出：“夏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惊声道：“你认识？”
“不认识！”他冷哼一声。
果然是。天地太小。
我想哭出声，却又禁不住想要大笑。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任性。
估量着他也知道自己失了言，扭头又悻悻道：“原来是夏少爷的师妹，怪不得一见便眼熟。”
我彻底被他绕昏，想打听师哥现状的话也忘到一边：“我长得哪里像师哥了？”
青年总算又挂出桃花笑来：“在下看来，夏大少爷对姑娘也是相思入骨啊。姑娘小像他是随身带着，转了千山万水也不离片刻，恰巧区区在下见过一眼，才会对芳容念念不忘，挂心至今么……”
嗡然一声，我惨然笑起来，打断他的胡扯：“公子错了。那幅画不是婉儿，是婉儿已故的姐姐。”
我记得父亲说过，师哥的画不及诗文，不擅泼墨写意，山水尚有风致。还是工笔人物，能得几分神韵。
我不惜离了他身边，想叫他绝了对那容貌那人的念想，他还要作一幅画来相对相思。他不肯忘，那我守这万千寂寞，又是何苦？
姐姐……姐姐你一死百了，却害了他一世！
听见身边那人开口：“唉……我说那姓夏的，瞧不出竟是个痴心的。……我是不如了。”
说着，已立起了身。飞扬眉间掠过丝伤感，那邪魅一瞬也成了清朗。
我笑自己的痴，苦苦地从不相干的人脸上找寻一丝一毫师哥的痕迹。见他要去，那句话总算问出了口：“师哥他……他好么？”
“好，好得很。”他翻了翻眼，“一没受伤二没中毒，我死了怕还有几十年好活，好得很！”
一把抓了腰间的剑，冷冷道：“我要是有命见了那小子，得跟他说一句。山顶上还有个痴心的师妹等着他，瞧瞧姓夏的那张脸，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咬了牙，一把扯住他：“师哥是我姐姐的！你若是胡说八道什么痴心，就先杀了我再下去！”
青年一脸无奈地摔手带苦脸：“不说就不说，反正你那师哥我也懒得打交道。”
一掉头，他又凑近补上一句：“傻丫头，你这样子不必装凶神恶煞，装了也不像。”
大笑声里，径直便向着门外走去。我一震，想起一事，惊道：“你……明日毒发，你怎么办？要是毒发了还走不到山下，见不到你军里的人，又怎么办？”
“毒发？”他回首，眼光冷冷，“不下山就定是无用，下了山，还有一线的指望。左右是死，我尹慕云，死也不做无名之鬼！”
尹慕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时，他二十岁，我十七岁。半世浮云，由此而起。
我自架上取下一瓶丹药，交到他手中：“尹公子，这返魂散可暂延人命。是宫中试炼的药物，我留着也没用。你是我师哥的朋友，我……”
他眉一皱，冷笑：“我同夏昭不是什么朋友，婉姑娘好意，可付错了人！”
一伸手，推开我手中药瓶。我急道：“那你是我琼奴姐姐看中的人，你拿去！”
他僵了一下，握住了瓶子，冷冷道：“很好。那我真是负不得你的琼奴姐姐了。”
大踏步走出我茅屋门时，他扭过头，狠狠开口：“这伪君子，居然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这儿是人待的地方么？他要是死在战场上，难道就让你搁在这儿，慢慢老死？”
“他倒同见性这老贼道有一拼，一脸的仁义道德，到了自己身上，便不顾旁人死活！”
泄愤似又甩下一句话，尹慕云呼出一口气，摇头道：“小丫头，你还是下山罢。”
声音忽像是放大了数倍，一字字刺得我心颤。
“如花韶华，能有多久？夏昭忍得，我可忍不得！”
“我要等师哥……”我低下头，浑身冰冷，说着我自己都不信的话，“等他来接我……”
尹慕云冷笑：“夏昭？你醒醒罢，他不配！”
“等一下！”
我狠狠压着心，冲着那高瘦的背影喊出声。他讶异地转头：“小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让自己的脸摆出一个微笑：“尹大哥，他日重来，婉儿当扫花相待。”
维持着最后的重心，我仰头对着他目光，不退，不避。尹慕云的眼里有一丝惊异，随即点了点头：“好，我定会重来！”
折身，便大步走出。
我跌坐在板床上，侧身倒下，哭了起来。
假的。他是假的。师哥没有不要我，他会回来……
“婉儿，师哥走了，照料好自己。不必挂念我了。”
一遍遍响起的，却是这声音。
我根本无足轻重。师哥的心给了姐姐，身给了红尘。一开始，这故事里，便没有我的位置。
忽而后悔，若是我留下，若是我执意地模仿，我本可以替代姐姐。
容貌，性情，记忆，都是一样。只要我有意，他分不清。
纵然得到的一切都是给姐姐的，只要我得到，又何必在乎他给的是谁。
人心到底难测。
看来率直的年轻人，却是个冷酷狠毒的骗子。
便是我放走尹慕云的那日，琼奴被他打入雪谷。
那消息，到了久后我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消息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