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完结以后》茶己昭

62、千年计划

　　饮天幕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甚至比得上沉均见识过的天盛城和镜水城，而萧家便是饮天幕的核心，它身为剑修世家，也是剑阁的背后世家，与长生宗交好。
　　但他并不是来欣赏曾经的萧家有多强盛的，与这热闹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萧家偏僻处的这座院子。
　　有个孩子自小便被送到了这里，一直不得外出，除了母亲，他嫌少见到其他人，就连父亲都只是在门外短暂地看一眼。
　　随着孩子的长大，有些东西也逐渐不同，院子里的花开始枯萎，然后是小草，然后是大树，最后甚至让妇人白了一缕头发。
　　也是这个时候，杀了他的言论开始出现。沉均看见孩子的父亲在宗族面前力争理据，孩子的母亲夜以继日地钻研阵法，最后在孩子五岁的时候，亲自在他背脊钉入了十几枚银针。
　　厄运似乎被止住了，院子里的花不再枯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它却在另一方面显现出来。
　　先是长老接连的陨落，青年一代难出资质好的，最后是家主的陨落。在那些叫嚣着要诛杀孤煞的人冲进来之前，孩子被送出了萧家，托付到了长生宗。
　　萧家最终是走向了没落，妇人竭尽全力也难以维持，饮天幕正式落幕。
　　妇人去往长生宗，见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爱子，一怒之下与长生宗决裂，带着爱子去往了剑阁。
　　可萧家已散，剑阁也不再是萧家的剑阁，即便被收为内门弟子，也终究是寄人篱下。
　　这些事他都知道，对方给他展示的也仅是梗概画面，不仅是黑白两色，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我家浪儿当然是好孩子。”
　　突然有些声音出现，沉均抬起头，看见音容笑貌鲜活无比的妇人，她是其中唯一的色彩。
　　“我命苦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自己。”
　　“若是有一天娘不在了，你可得怎么办啊。”
　　那些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要填满他整个耳朵。
　　“你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你也会是这样的人。”
　　“娘只想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当不了什么道君，平平凡凡过一生也是好的。”
　　“我萧家的人不偷不抢，行得正坐得端，你这是在做什么？”
　　“娘对你很失望。”
　　在这些嘈杂声音把他逼疯之前，终于一切戛然而止，难得清静了。
　　一柄匕首被递到了他面前，沉均条件反射地接了过来，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紫眸的人神情淡然，却说着恐怖的话：“她是关键所在，矛盾所在，抹杀她，心障自然就消失了。”
　　沉均后退了几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要破除他的心障。”紫眸人眼也不眨，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在帮你，这是最快的办法。”
　　沉均看着他，知道自己和他根本无法交流，也不打算费尽心思去说服他：“你到底是谁？”
　　紫眸人负手而立，但是没有回答他。
　　沉均深吸了一口气，半信半疑：“你是天道？”
　　紫眸人转过身，并未回答他，只是伸手一挥，那些画面又开始往回退，但一直到最初点也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后退，向他展示更早以前发生的事。
　　——
　　“他们想要合道。可是能够合道的人必须得足够接近天道，斩断七魄是一方面，但同时他也得具备极好的气运。”
　　巨冉一边拨弄着罗盘上的指针，一边徐徐道来。
　　“气运与生俱来，不可更改，求不来的。但是，他们却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伸出手，朝天举着，仿佛真的能触碰到天空：“能否在这之前便偷天换日，挪动气运呢？”
　　“那真是一个大计划呢。长生宗，剑阁，各大世家，天算，每个人都有参与进来。”
　　“由天算们推演算出了两个气运最好的孩子，一个似乎是普通凡人家族的孩子，还有一个却是世家弟子。”
　　“气运毕竟是天道独有，能够推演已经算是触了逆鳞，更何况更改，那个时候即便是天算也不能保证气运落到谁的身上，谁也不知道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谁能得到气运。”
　　他收回手，看着阵中的两人，两个气运的极端，本就不该是自然产生。
　　“我想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
　　早在阴云不散之时，素伊就心知肚明不幸的是谁了。在看到远处半边祥云，得知长生宗接走那个孩子后，她眼前一黑，险些跌倒，还是丫鬟扶住了她。
　　她摸着腹中的孩子，不自觉已泪流满面：“还有别的办法的。”
　　在她的孩子降世后，她不惜耗费寿元布下停滞时间的阵法延缓孩子的成长，到各大宗门去寻找挽救的办法。
　　可是一无所获。
　　这毕竟是人为的结果，对于这个不幸的孩子，一开始各方都鼎力相助，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厄运的影响力开始初见端倪，似乎越是亲近，就越会遭殃，本来伸出援手的宗门都生怕惹火上身，纷纷抽身而去。
　　一切的不幸由此开始。
　　画面一转，沉均看见了一个青年人对着一个还没长牙的小孩道：“我是昇吾，往后便是你的师父，你即是李家的孩子，亦该姓李，你是我们的希望，愿平天下不均，便叫你，李钧天吧。”
　　孩子无忧无虑，享受着万千宠爱，一直到他的十五岁，彼时已经白发苍苍的昇吾站在他面前。
　　青年早已结丹，按理不会再衰老，可是他却苍老得厉害，也许就是这逆天改命的后果，不仅是他，还有所有参与进来的人，尤其是天算，直接导致了宗门的没落。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好似身临其境，昇吾就近在咫尺，他似乎是看着自己问的。
　　“你可愿入无情道？”
　　他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听见身后少年的声音。
　　少年在师门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弟子李钧天，蒙受宗门恩泽，理应报效师门，愿修无情道。”
　　紫眸人那没有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沉均从那令人窒息的过去中醒悟。
　　“他们因你而死。”
　　却落入另一个低谷。
　　他又伸手指了指被人扔石子的小孩。
　　“他因你落入如此境地。”
　　凉意从心尖开始蔓延，逐渐冻结整个心肺，让沉均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得赎罪。”
　　那好像宣告罪状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仍然在继续。
　　“你就算为他破了心障又如何，他依然会死在雷劫之下，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沉均深吸了口气，这才觉得算缓过劲来，他抬头看着紫眸人：“告诉我，怎么做？”
　　终于到正题了。紫眸人朝他伸出手，难得露出一个不别扭的微笑：“和我一起。”
　　“和你一起？”
　　紫眸人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我们本就该是一体，不是吗？”
　　他这话云里雾里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沉均看着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终于回想起了一点关于合道的知识：“......你是我的......天魂，还是地魂？还是二者都有？”
　　紫眸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合道，你就可以操纵天雷，无所不能，到时候萧浪的命运不就掌控在你手中了吗？”
　　沉均张张口看，还未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脑子像被针扎一样刺痛，有些画面一闪而过。
　　在小院，他和谁，说过的话，约定。
　　他猛地从蛊惑之中清醒了，想要推开他，但是却发现两人的手已经融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开。
　　紫眸人保持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但是这笑意却就此凝固了。
　　沉均毫不犹豫地挥动着紫眸人交给他的匕首，将二者融合在一起的手一刀两断。
　　惊讶出现在了他脸上，但是很快，他的脸就像融化了一样，属于沉均的五官迅速褪去，只留下空白的脸。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多此一举的人。”
　　甯枝看着沉均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珠子完成了它的使命，也逐渐化作流沙，从指间一粒不落地漏完了。
　　紫眸人的脸浮动着，最后又浮现出了沉均的五官，他抬头瞥了一眼甯枝，面无表情。
　　“天道本就容不下人魂，你还一个劲地劝他合道，合来也会被泯灭，还不如不合，哪有这样坑自己的天魂地魂。”
　　紫眸人终于动容了，他看了一眼甯枝：“你就是新任冥王？”
　　甯枝从一开始的惧怕到现在，已经可以从容面对他了：“我还没死呢。”
　　或许是因为甯枝的身份，紫眸人愿意多说几句，他摇了摇头：“他的眼光令人失望，能同意也是钻了天道的空子。”
　　甯枝皱了眉。
　　“不过你就是他随便找的一个替罪羊罢了。”嫌不够讨厌，紫眸人继续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我知道你，因为所爱之人的死亡而殉情，却无法和他一道入轮回而在冥界撒泼，最后割去自己一半的灵魂代替对方在冥界受苦，还把全部灵魂作为交换筹码才换得所爱之人复生，可惜你的所爱之人却一点也不记得你。”
　　甯枝却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是一脸严肃：“你知道？”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紫眸人看向她的手，原本那里有一颗珠子，他知道那里面原本是什么，“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只是不会干涉而已。只要是在规则以内，我都不会干涉。”
　　“你劝他合道，也是如此？”
　　谈及此处，紫眸人摸上了自己的脸：“天道本无相，本无我，可天魂地魂和人魂依旧相连，如今天魂地魂已经合道，人魂却仍保留自我，连带着会影响已经合道的天魂地魂，甚至天道。轻而易举地放走了冥王便是先例。若是一直如此，我便会一直存在。平衡天道就需要抹杀自我。”
　　他最后补充道：“我是李钧天的天魂地魂与天道的融合体，天道要抹杀自我，而三魂相互吸引，那就只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