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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天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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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去看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随着这句没什么感情可言的话语结束,沉均眼前的景色变换,这个视角非常独特,他好似一个永远在场的第三人,但也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这倒是和之前神魂残念领着他看的记忆相一致,但是远比那更广阔,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是否还在萧浪的心障之中。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很明显距离刚才的时间节点已经过了许久了,他看见萧浪坐在镜水城北城门外,而镜水控制的人偶在他手臂上画着什么。
手上的刻印终于完成了,镜水搁下笔,利落地收拾着手上的工具,她抬头随意的一瞥,见他还坐在原地,双手捧着岁封,虔诚得好似祭祀。
他自身的煞气是被阵法收敛了,但是岁封并没有,若不是她此刻已经是没有生气的人偶,恐怕也难逃一劫。她指了指剑柄都被锈蚀的岁封,问道:“需要把这个也封一下吗?”
萧浪闻言没有说话,但还是将岁封收入了须弥戒中,然后站起了身。那些和魔修厮杀带来的快感并不能持续很久,过后带来的,往往是更深沉的疲惫。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足以让人抓耳挠腮。
“我想......我会在魔宫中闭关百年甚至更久。”
他这句话让镜水皱了眉:“你要闭关这么久?”
萧浪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关心一下,没想到她下一句就暴露了没心没肺的本来面目:“那谁来守卫镜水城?”
“......”
但不管镜水什么反应,他都还是会决定闭关。
没有人敢靠近他,他也不敢靠近任何人,偌大的魔宫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岁封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让人根本认不出它以往的形态,曾经的君子之剑,已经彻底成为了嗜血的邪剑。
他将岁封郑重地封锁在了魔宫最深处,然后回到了寝宫,看着桌子上的灵位发呆。
“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把岁封变成了那种样子。”
“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画面就此模糊,往后的呢喃都听不见了。但是掌控全局的人却开口了,明明是毫无情绪可言的话语,却莫名地让沉均听出了一丝引导的意味。
“你现在可以知道是因为什么了,但你得去看看程度到底有多深。”
沉均没有说话,他便擅作主张,山河日月在他手里仿若掌中玩物,轻而易举地就带他回到了几百年前的萧家。
彼时镜水城未立,天盛城不盛,通天府未通,南陆之内,唯长生宗与剑阁鼎力,饮天幕未落幕,四境之内谁人不知,君子之剑萧家。
——
魔宫从来都是孤寂的,连带着周围的区域都没有人敢靠近。
但是今天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踏入了这片禁区。
娥芸捂住腹部的伤口,她金丹被毁,已经是个废人,是萧浪将半死不活的她带了回来,虽然对方似乎只是一时兴起的怜悯,就算带回来也是扔在旁边的城池外,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没进城,而是一路追随着萧浪来到这里,得萧浪庇佑,这附近并没有魔修敢来挑事,她也就平安无事地走到了这里。
里面没有人,显得有些阴森,倘若不是早已心如死灰,娥芸恐怕并不会走入这里。她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没走一步都是煎熬,而这么大一个宫殿,根本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哪里。终于,在她失血过多无力地摔倒在地几近晕厥时,有个人影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声音让她好似回光返照一样猛地抬起头,向那边爬去:“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愿意跟随你。”
萧浪听过无数遍愿意跟随愿意效忠的话,但它们大多数都是言不由衷的虚伪话术,他一向当笑话听,这次也一样:“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急着爬起来,但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能跪坐在地上,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知道,我不傻,我很明确我的想法,我知道你的事,是剑阁对吧?”
剑阁。
萧浪眉头微皱,杀心渐起。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上了脖子上系着的讯玉,强压下了那股杀意。
但是娥芸却不知道这些,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已经有些癫狂了:“我和你一样,娥彩是被她们逼死的!她们却反过来要替天行道,哈哈哈,太可笑了!”
大笑让她咳嗽起来,半条命都要废在这了,她捂住口鼻,呼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精神混乱了,居然开口说道:“尊主,您的母亲不也是被他们逼死的吗?如果不是他们一定要发那么危险的任务!如果不是他们非得逼一个阵修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抬起头,双眼已经开始流出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你有什么错啊!都是他们的错!”
——
“......诸行无常,天行亦无......咦?”
拿着一个盘子嘴里念念叨叨的书生突然停住,然后他便猛地把盘子一摔,完全没有书生该有的礼仪风度,大吼大叫起来:“完了完了!我不干了!命要紧!”
在藏书阁里一无所获的楚秀端坐在一旁,难得脸色发青,不怒自威。巨冉脖子上有条丝带,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他看了一眼一样紧闭双眼的甯枝,这看似滑稽实则能要他命的丝带自然是甯枝的杰作,再看了看楚秀,毕竟现在他是这里唯一保持清醒的人了,一点修为也没有的李小明和那只会说话的鸟被他自动忽略了。
他狗腿似地跑到楚秀旁边,做出谄媚的笑容来:“大仙,我来这里是惜命,不是来送死的,这真不能再占了。”
楚秀目不转睛地盯着阵中的两人,并未抬眼看他:“如今天算一脉早已式微,而你却能占出娥芸的事提前逃命,也是难得的人才,这才不计前嫌不管你魔修的身份,你若是再废话,那便算算这前嫌。”
巨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早死晚死里终究还是选了晚死,又坐了回去,但是不情不愿,摆弄着罗盘,迟迟没重新开始。
“该死!”
突然坐起来的甯枝吓了他一跳,又把罗盘打翻了。甯枝面带怒气,甚至隐隐约约压制不住妖形,手指伸出尖锐的指甲。她站起身,气急了似地走来走去,花了点时间才平复下来。
“我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她环视了一眼屋内,发现没人可以帮她,刚平复下去又气上心头,“误导沉均还顺手激一把萧浪,可真是好手段。”
楚秀还没见过她大发雷霆的样子,这说着去阵中助人一臂之力怎么出来是这种表现,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事态肯定不妙,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甯枝瞥了一眼李小明,他连忙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小山雀心中有数,只是困于山雀做不出严肃的表情。
再恼现在的李小明也确实没法做什么,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法完整说出事情。甯枝转向巨冉,对方一直试图让自己像个透明人,突然被点名也是惊了一下。
“算命的,你不敢算未来,那过去你肯定知道吧。千年前天算一脉接连陨落,唯有几支苟延残喘,现在也已经销声匿迹,你是谁的弟子?”
提及这个,原本还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巨冉突然拉下脸,阴沉下来,他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甯枝,像是不怀好意,但他又连忙低下头,伸手去整理罗盘,一言不发。
甯枝却没放手,反而是步步紧逼:“一直以来天道对于天算都是默许的,甚至乐意看他们知晓所谓的天机,但是那次事件过后,天算被列为了禁止,你们干了什么?”
她不能说,她就得让能说的人说。
巨冉看着手中的罗盘,他自入师门开始就知道这是个注定没落的门派,除了靠这个逃命就没干过其他,在他手里也算辱没了。谁不想念曾经天算盛极一时的时候,天地玄机皆在盘中。
这种渴望化作一缕青烟,挠的人心痒难耐,更是想将心胸中的想法喷涌而出。
他看向阵中的两人,轻声道:“落星城李家,饮天幕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