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完结以后》茶己昭

58、孤煞

　　萧浪花了一点时间才把眼前这个“师姐”和李钧天联系起来，他看着沉均脸上的面纱，小声询问道：“钧天哥哥，你是在躲谁吗？”
　　沉均正在翻看他念的书，这书上文字晦涩难懂，他也不是行家，但至少学了点虎皮，知道这是咒语，末尾的召语，恐怕这就是一本召唤的咒语，那巨蟒就是被这个吸引而来。
　　有人要害萧浪，或者根本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看向萧浪，胸中不免有些钝痛，寡情寡欲之中竟然生出几丝怜悯之情：“你害怕吗？”
　　但是萧浪却扬起了笑脸：“我不怕啊。”
　　他的表情天真烂漫，声音还是稚嫩的童声，却说着让沉均后怕的话：“我已经习惯了。”
　　沉均僵住：“习惯？”
　　萧浪点了点头，耸了耸肩：“我娘亲说小孩子细皮嫩肉，总有些妖怪喜欢吃，所以从小到大我都见得多了。更何况有娘亲在，娘亲会保护我的，就算娘亲不在我身边，我还有娘亲给的护身符。”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从衣服里扯出他的“护身符”展示展示。
　　他看上去是没什么不适，沉均的心却低到了谷底。妖怪喜欢吃？若是按照他的气运，那些妖修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凑上来，那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为什么......非要如此？到底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那几个弟子？还是长老？还是......宗主？
　　沉均看着萧浪，而对方看见香还没燃到一半，又要伸手去够那本书，毕竟师兄们说了，得念到香燃尽。
　　沉均先一步把那本书拿在了手里，问道：“你现在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师兄们说要念完......”
　　他们是想害死你！
　　明明该是斩断七魄的无情道，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有一股名为愤怒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他平复了心情，这才继续说道：“我是他们的师兄，你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师兄的师兄，那应该更厉害吧。孩童的心思简单，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跟着人走了。
　　三峰长老是个阵修，而萧浪怎么看都不像个阵修，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他分到这里。一想到这里，沉均神色又凝重几分，这哪里是来求学的。
　　新生弟子们的居所在山脚，方便他们出入山门多加历练，其中又属三峰最为险峻，本就是阵修的大本营，多的是陷阱，连沉均都知道若不是对这里熟悉得很，在这里最好走有路的地方，山林里就算没有妖兽也有给妖兽留的困阵，那群阵修还没疯狂到一条路都不留。
　　此刻该是弟子们上早课的时候，院子里并没有人，沉均刚一踏进来，就能感受到细微的灵力波动。就连这座院子都有阵法，似乎是个好东西，像是聚灵阵，能帮助新入门的弟子聚集灵力，辅助他们筑基。
　　但是萧浪却路过了这些“风水”很好的居所，径直走向了位于内侧的一间小屋，那间小屋单看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和周围都有聚灵阵的小屋比起来，它就显得过于朴素了。偏生漏掉这一个，巧得不能再巧了。
　　沉均默不作声地跟着萧浪进了屋子，环视了一圈内里，所幸里面倒没什么苛待，该有的东西都有，还有不少贴心的物品，应该是他母亲准备的。
　　但是表面如此，难免暗中动了手脚，沉均手指拂过桌面，上面并没藏什么玄机：“你可否觉得修炼起来有什么不对？”
　　“修炼？”
　　萧浪正将书袋放在床头，闻言转过身，尚且澄澈天真的眼眸看着他，然后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的资质很差，修炼很慢的，可能筑基都很困难......我娘说长生宗肯收留我，就是大恩德了，我要好好听师父的话。”
　　资质很差？沉均疑惑了，他可不记得萧浪哪点资质差，相反，他若不是气运拖了后腿，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出世天才。
　　他抓起萧浪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眼光中探出一丝灵气，想要探查一番。
　　若是他知道那个萧浪，这丝灵力就会像泥牛入海，会被迅速地吸收，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可以感觉到这丝灵力甚至很难往前探入半分，萧浪的经脉像是凝固了一样，已有的运行都很困难，更别提修炼了。
　　沉均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窥见的那被钉入萧浪背脊的十几枚银针，他看着萧浪，继续问道：“你身上现在......可有钉入什么银针？”
　　“银针？”
　　萧浪若有所思，然后立马笑开了：“你说的是长高针吗？我当然有啊，娘亲说小孩子骨头软，长高了都会被压扁，所以得用银针固定，才会继续长高。就是有点痛，不过能长高这都是值得的！”
　　说起这个，他又想起了一些糗事，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不听话话，不肯钉这个，就没长个，还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说我以后都得听我娘的话。”
　　见沉均一直沉默着，他歪了歪头，奇怪的看着他：“哥哥你也是，你好像变了好多。”
　　他的疑惑让沉均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他问道：“你以前见过我？”
　　他这个问题让萧浪睁大了眼睛，甚至踮起脚去摸摸他又没有发烧：“哥哥你忘了？是你邀请我来长生宗的，你说你罩我，不然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娘来这里呢。”
　　看来他以前确实认识萧浪，但不知道为何，李钧天忘了，萧浪也忘了。
　　就在他心思万分复杂的时候，萧浪继续说道：“哥哥你还说以后要和我结为道侣，话说，道侣是什么？”
　　沉均：“......”
　　沉均：“就是朋友的意思。”
　　萧浪：“是吗？那我也要和哥哥结为道侣，我还要有好多好多的道侣。”
　　沉均：“......”
　　沉均：“这不行，道侣只能有一个。”
　　萧浪疑惑地抬起头：“为什么？不能有很多朋友吗？”
　　简直无法想象在修炼无情道之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狗模样，居然连小孩子都骗，沉均深感罪恶，现在挖了一个坑埋自己，也算罪有应得了。
　　撒一个谎就得花无数个谎来圆，沉均有点头疼，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而且，道侣得到你成年以后才有，你现在还小，可不能到处说这个词。”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朋友还有年龄限制，但是此时的萧浪很明显还是个乖宝宝，沉均说什么他答应便是了。
　　他现在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个随身的小镜子，似乎是一个通讯器，沉均毫不怜悯地把东西给拆了，扣出了里面的讯玉，一分为二，刻上了他好不容易记得的咒语，然后把其中一块交给了萧浪：“这块玉你带着，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就捏紧它，对着它喊我的名字，我会来的。”
　　他毕竟不可能一直陪在萧浪身边，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带着萧浪离开，怕是还没出山门又被逮回去关禁闭了。
　　眼看着弟子们上完早课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沉均不得不告辞了，临走前他想了想，将须弥戒中的木剑取了出来，还领着人舞了一下，这是基础剑法，但好歹算剑法，稍微有点自保能力。
　　萧浪一直关在萧家，连自己的小院子都没出过，更没有人会陪他一起舞剑，只是玩了这一下就兴奋不已，甚至有些舍不得人走：“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若是有幸没被师父逮住的话，应该是来的。但是这话他只能说给自己听，对着萧浪还是保守估计：“你若是想我，对着讯玉说也是一样，我能听见的。”
　　这讯玉本来是为了救急的，但过了几天，沉均就后悔了。他师父是对自己阵法很是自信，没发觉他跑了出来，他是不敢回缥缈峰，怕撞个正着，他只得在外面风餐露宿，所幸现在被破格提为了金丹期，不用吃不用睡，衣服脏了一个清洁咒就解决了，唯一有点烦的就是他这讯玉响动就没停过。
　　萧浪什么时候去上课，讲课的老师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说得有多玄奥，自己哪里不明白，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棵奇怪的果树，自己有点想家......萧浪几乎是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告诉了他。像是孤寂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
　　拜无情道所赐，他现在心平气和，权当听故事了。
　　现在他便坐在萧浪说的那颗果树上，伸手摘了几个果子，也不知道是酸是甜，反正在他嘴里都没用味道，不过就凭它能生长至今恐怕也是酸的居多。
　　他这几日当然也不是白过的，他终于弄明白了萧浪为何会被送来长生宗。
　　萧家出事了。
　　看萧浪高兴的样子，恐怕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陨落。萧家这几年衰败得厉害，甚至有些不同寻常，几个修为高深的长老接连陨落，现在连家主都不能幸免，陨落的理由也是匪夷所思，就像是突然衰败一样，根本没有规律可循。而这种无言的瘟疫一样的怪事并没有停止，长老陨落，然后是年轻一辈，竟然无人能成功结丹。如此青黄不接，家族衰落也是迟早的事。
　　旁系亲属都纷纷脱离了家主，偌大一个剑修世家一夜间分崩离析，而萧浪的母亲，本是一个阵修，家主离世，她作为主母不得不挑起大梁。所幸萧家以君子之剑闻名，并没有什么仇家，即便是表面上的交好世家也不少，长生宗也是其中一个，所以萧浪才会被托付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风言风语便是，关于萧浪本身的。
　　无非就是说他是孤煞之子，萧家陨落都是拜他所赐，要杀他祭祖。也难怪萧家主母会把亲子送出萧家，留在家里的危险可大多了。
　　虽然现在看来，留在长生宗也一样危机四伏。
　　宗主对萧浪的态度很是模糊，他根本揣测不清，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就在他思索着，甚至天马行空地想着去直接询问宗主的时候，讯玉突然传来萧浪焦急的声音：“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