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hunders》露卡克莱曼

6、三人·第一次并肩作战

　　Chapter5 三人·第一次并肩作战

　　我们浴血奋战在又一个长夜里，传承、宿命、逆流而上……已经敲碎成碎片，尘埃落定。而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哪怕女神听不到我的声音，哪怕我被与世隔绝在彻彻底底的黑暗中。只要你记得我的声音，我便会活着走出来。

　　—— 莱茵（遗失的回声）

　　次日，为了寻求治疗捷玛腿伤的方法，莱茵接受了尤拉格的提议，于是雷塔三人有了两位新访客。

　　“配置一种关于‘眼’所释放的毒的解药？这可难到我了……我可以配置一些简单的擦伤药，但是配置解毒药现阶段还做不到。我再想想能有什么其它办法吧”

　　沙利叶盘腿坐在树枝上，右手托着腮。风穿过耳畔，将金色的发丝拨弄地凌乱，时不时扫在鼻尖上，惹得她打了个喷嚏。

　　“不用着急。” 尤拉格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眯着眼睛打量一旁倚靠在树藤内侧的雷塔。不知是光线太强，还是某人的气场太强，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朝他们靠近。

　　“你们自然是不用着急啊……”赫布手上撵着一串红色的果子，鲜艳的色泽盘旋在光滑的表皮，不小心掐爆了一颗，从高处滚落在地上。红到发紫的浆汁溅落出一道水痕。赫布正准备换一颗扔进口中，被雷塔顷刻间从手上打落。

　　“最好不要动这种果实，颜色太不正常了。”

　　“他说得对，你看，我们下方的这块土地转变成熟褐色了，旁边的草根和藤条也正在泛白。”莱茵从他们身后上前，低头瞥了几眼，皱了皱眉。

　　“可是我看远处那些大鸟咽下去没有问题啊！”赫布挠了挠头，窘迫地解释道。

　　“你……你看清楚赫布，这哪里是大鸟！这是‘眼’啊！”沙利叶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惊慌地拽住赫布的胳膊。指了指背后移动得越来越快的白色巨型猛兽，距离他们仅仅不到二十米。栖息在树藤顶端的一只眼爆出庞大的翅膀，尖细的瞳孔收缩，银色的毛发示威性地尽数竖起，其它盘旋在天空的眼听到动静，纷纷跟随这只巨大的眼一并尖啸着俯冲下来。

　　“这下遇到麻烦了哟——”尤拉格敏捷地闪身，拉住身边的莱茵一起从树藤上跳下去。

　　“哇，都打了一上午了，这群家伙还真没完没了了啊！看我的！”赫布从背后抽出一只箭，全神贯注瞄准向他直线冲过来的那只眼。

　　“所有人暂时藏起来，不要出声。赫布你快点下来！”

　　“雷塔！小心斜后方！”

　　“我注意到了，你自己小心！”

　　“我现在怀疑这是莱茵他们制定的一种新的战术了，问我们问题，然后让我们吸引‘眼’的注意力，最后他们找准时间一箭毙命！”

　　赫布对准一只陆地眼连射三四箭，脚底下一个踉跄，下一秒被雷塔拉住后襟，两人勉强腾空跃出眼非常集中的地域，黑发男孩随即给了他肩膀一拳，

　　“你傻啊！没把握就交给我！”

　　“我看你也没把握，雷塔！这时候就需要我来救场了——”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许久未出场的拉瑟菲尔踩着两位小跟班的肩膀，轻轻一跃，在空中绽放出他美丽的鸡冠，不对，是张扬乱舞的金发。这么一折腾，所有眼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牢牢吸引住，朝空中那团可怜的肉团愤怒地挥着锋利的巨爪，几近透明的身躯变得若隐若现，鳞片纷纷炸开，体内的血管也急速膨胀，浑身上下流动着令人恐惧的蓝色血液。拉瑟菲尔背脊瞬间有些发凉。

　　落魄的公鸡拾起最后一份骄傲，硬着头皮也要喊出气势：

　　“收拾你们只需要我一根手指！啊呀，今天手指抽筋了，明天再来！”

　　“吼——”

　　“尤拉格，莱茵，带拉瑟菲尔和沙利叶走！”

　　“喂，雷塔，别这么轻易决定我的去向好不好啊。”尤拉格甩了甩头发，不情愿地瞪着黑发男孩，额头暴出几根青筋。

　　“谁让你命令我了，真是的。”拉瑟菲尔嘟囔着，态度依旧傲慢，腿上动作倒是十分配合，迅速地撤开老远。两位跟班哀嚎着一路小跑，竟追不上他。

　　“你们去通知其他人撤离这块地区，跑到另一头去。它们数量非常多，让我和赫布档一阵子，至少可以把它们重伤，让它们失去朝别处飞行的能力。拜托了。”男孩笃定地奔向相反方向，鹰眼明亮，顺着断裂的藤条重新腾空而起，从腰间向空中扔出一把银亮的短刀，没有回头。

　　“仅此一次，老对手。”尤拉格似乎很快明白了雷塔的用意，利落地收起手中的箭，拉起沙利叶朝山脉的另一头疾奔。莱茵怔怔地看了一眼凌空的黑发男孩。

　　“准备好啦？一起上吧！”

　　强烈的日光与空气间互相摩擦，棕发男孩再次连发三箭，汗水飞溅在灼热的空气中。天空眼的攻势逐渐逼近眼前，赫布猛烈地大口喘气，第三箭再次擦偏时，雷塔翻身用短刃替他挡下眼布满鳞片的利爪。

　　“滋——”硬物碰撞的声音明显让眼迟钝了几秒，火光四溅，趁着间隙，黑发男孩跳到它的翅膀上，眼神一暗，手腕瞄准背脊集中发力，借助高空的助力狠狠插入眼被毛发掩盖的翅膀连接处。顿时，冰凉的深蓝色液体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不断喷射的小型圆弧。在眼的双翅被砍下的同时，它的左爪诡异地绕过视觉盲区，生生地刺穿了雷塔的腹部。

　　“雷塔！雷塔！”惊恐地看到眼前的场景，赫布的每一箭都命中接二连三的小型天空眼，几近声嘶力竭地喊着黑发男孩的名字。

　　“呃唔……我没事，看准……斜前方还有一只，赫布！”

　　银发男孩折返回来，深呼吸一口气，奋力缠绕住一根藤条，将它绑好在手臂，冲黑发男孩的方向用力挥去。细长的藤条宛如一条在空中游动的银蛇，被赋予劈裂开空气的魄力和决心。

　　“让我来！”银蛇穿梭过雷塔的身后，敏捷地缠绕上眼的后爪。莱茵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不后悔在当时做出了如此疯狂的决定。

　　“是你……”雷塔翻下眼的翅膀，咳出一口血，稳住双腿。接住莱茵扔过来的藤条，重新一跃而起，麻利地束缚住眼的双爪。回应他的是巨大猛兽不甘与愤怒的咆哮，血液逐渐变淡，整个身体忽闪忽现。还未等雷塔给与它最后一击，整个身体竟消失在了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在消失的最后瞬间，赫布向鳞片覆盖的尾部补上一箭，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那只眼的身躯很明显地透明化了，可那支箭竟被轻易挡开了。

　　刚才雷塔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之下，还是被那只眼攻击了。可以解释的猜想有一种，眼所看到的范围并不止它们的头部，在它们全身很可能会有第二块可视区域。这块区域应该是它们最隐秘的位置，不会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又能很快地反应敌人后方的位置……翅膀的后方……赫布刚刚那一箭射在了尾部。所有自然中的猛兽在最脆弱的地方会有最强力的防守，当然也包括眼这种猛兽。眼尾部的鳞片是最厚的……

　　“赫布，眼的第二只眼睛很有可能就在它的尾巴上！这就是它的弱点！”

　　“啊？可是刚刚那只眼尾巴上的鳞片挡开了我的箭！”

　　“你看，其它的眼似乎没有继续攻击我们的意思了。”奇异的是，在最巨大的那只眼消失以后，其它小型的眼都无精打采地拍着翅膀回去了。

　　“先不管它们了，莱茵，快跟我一起架上他。我们回去找沙利叶！”

　　大片的鲜血在黑发男孩腹部的衣服上晕染开，雷塔倒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艰难。

　　金褐色的瞳孔挣扎着聚焦，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视线捕捉到朝他飞奔而来的两人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紧绷着杀气的身体缓了下来。

　　莱茵的心脏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待赫布和莱茵将雷塔架回到山洞口时，他已经昏迷。沙利叶只看了一眼，脸上瞬间便沉了下去，她一句话不说地找来石块和树枝。

　　“沙利叶你干什么啊！”赫布立刻拦在雷塔身前，紧张地盯着举着燃烧木条的沙利叶。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兄弟的事情。

　　“没事的，赫布。沙利叶在帮雷塔止血。”

　　沙利叶有些气愤地拍开赫布的手，绕过他蹲在雷塔身边。

　　“出血量太大了，再晚一点他命就没了知道吗！”金发女孩慎重地扯开血肉模糊的衣服布条，火焰瞬间攀上滚烫的肉躯，沿着露出的血管逐渐发焦。

　　撕裂的疼痛和灼伤感让黑发男孩睁开双眼，整个过程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赫布发现，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在手心掐出几道血痕了。

　　“抱歉。”莱茵蹲下身，默默地移开目光。他必须控制自己不去看雷塔惊心动魄的伤口。

　　“你又不是我们组的，不用道歉。你能帮他们，我应该向你道谢才对。”

　　沙利叶古怪地望着莱茵，语气透着几分冷淡，宛如死寂山庄的烟尘。

　　“那我先走了。解药的事情，下此再说吧。谢谢你，沙利叶。”

　　银发男孩落寂地低头，脚下踏过月亮沉睡的倒影，水影漾出碎碎的亮光，逐渐溶解在泥泞的水坑中。

　　“沙利叶，莱茵他也帮了我们很多。”赫布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再次惹女孩生气。虽然平日里他一副傻憨憨的面容把气氛调动得活跃了不少，可这次的情况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以前一样了。

　　“好吧是我不对，你们为了保护我去战斗，我还迁怒了别组的莱茵。可是……为什么我……只能在背后搞一些解药之类的啊！我也想保护你们啊，如果……我变得很强大，直接去揍那些怪物一通啊！就不需要什么药膏……我太着急了……太担心你们了……”女孩在一瞬间眼眶酸麻，轻轻地抽泣，声音里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悲伤。

　　“哎，你别哭啊，都是我的错啦，我愿意给你们烤一个月的鱼！”赫布慌张地跳起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沙利叶，谢谢你。无论怎样，你对于我们而言都很重要。”

　　血已经渐渐止住了，雷塔望着女孩在月光下哭泣的面孔，轻轻叹了口气。沙利叶在帮他处理伤口时，手颤抖得非常明显。

　　说到底，这一切是他大意了，如果……不，没有如果。他会证明给那个人看，他的决心。

　　雷塔静静躺在山洞空旷的地方，他暂时还无法起身，伤口最疼的时候他正在集中精力与眼的对抗中，高度紧张感甚至麻痹了他的神经。可是高负荷的防守的负面效果到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上许多。腹部断裂的血管凝固的同时，他的身体现在虚弱无比。

　　忽然就想起了母亲，小时候蜷缩在她怀里的他，常听母亲讲述十几年前的一场大战。那场人人战栗到极点的战争，她亲眼所见挚友和族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前一秒还倒在冰冷的土地，下一秒，已经被堆积的尸体永远掩埋于最低端。那样的残酷程度，是启蒙试炼远远无法达到的。母亲是他最敬重的人，她所拥有无比温柔的双眼和坚定的双臂，却在血光之中各失去了一只，让雷塔心底独自黯然。

　　我明白那种痛苦，我明白的。可是为什么那么残忍的事情要发生在你的身上……当你一只手臂揽过我的肩膀时，我的心里滚烫地想掉眼泪。

　　赫布一直守在他身边，他们在一块行动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已经把自己当成很重要的伙伴了。雷塔有时候很羡慕他的坦率和乐观，有他在，似乎启蒙试炼严肃的气氛都能变得缓和。他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从暴雨中独自拖着弓箭走出来的时候，浑身发冷，隐隐感觉身后有一股视线，他警觉地转头，发现棕色的幼小身躯蹲在树上，鼻尖通红，朝他伸出手。他不记得那时候他有没有到那棵树上去，只记得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大病一场，挨了那个老头子的一顿骂，从此训练更刻苦了，以至于无暇顾及周围其他孩子。雷塔第一眼看见赫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他不知道，其实他们很小就见过面了。

　　希尔芙，今后所有痛苦的路，都由我来走，我绝不后悔。

　　***

　　“喂，给我过来，你们三个人。听到没，装聋作哑是吧，你们完蛋了！”拉瑟菲尔嘟起嘴，两位小跟班一前一后哆嗦地撤离到一边去，生怕他一发火，他们得遭殃。

　　“奥波，去把他们喊过来。”

　　“呃，我们自己来，自己来。”卷发男孩洛兰嘴角抽了抽，朝小跟班其一挥了挥手，慢悠悠地晃到傲气的拉瑟菲尔面前，冒了个鼻涕泡，正好戳炸了他的底线。

　　“赶紧擦干净，恶心死了！”金发男孩厌恶地将头侧到一边去，不忘记继续用他的鼻孔注视着小矮个儿的动作。

　　“我早就应该说了，你把鼻孔当眼睛这个坏习惯得改一改了，尊敬的……呃，大长老的儿子。”洛兰并不在意他几乎要把他脸上凿个窟窿的那种视线，反倒是笑眯眯地盘腿坐在他对面，招呼着同组的沙米尔和蔓迪过来。

　　“老鼠和鼻涕虫的失败结合体，我看说得就是你了！”拉瑟菲尔难得得没有动怒，反过来讥讽了洛兰几句，孩子们看习惯他愤怒的脸，忽然冷下来，真是让众人大开眼界。

　　“哈？瞪我干嘛？”他其实长得并不算丑，甚至可以归在好看的那一类，可惜常年的趾高气扬导致面部有些过分扭曲。就被雷塔起了个“炸毛公鸡”的称号。他永远无法忘记小时候他被迫拦在身为大长老的父亲身后，雷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注视空气一样。

　　“没事，您歇歇。如果感兴趣的话，蔓迪可以和你进行脸部夸张表情的比赛。”洛兰掐了一下身旁蔓迪的圆脸，一声夸张的惨叫瞬间撕裂了空气。

　　“行了行了，今天正好碰到一起，你们应该荣幸能和我一起商量战略。”

　　听到“战略“二字，两位小跟班奥波和芬里斯几乎惊得跳了起来，他们的耳朵应该没有问题，拉瑟菲尔竟然开始认真了？

　　“太艰难了，我们的试炼进度终于能初露头角了吗？”芬里斯抱着奥波，两人双眼泪汪汪地看着拉瑟菲尔，期待他的后文。

　　“别拿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很迷人。听着，我们一定得打败雷塔那个家伙，为了保证做到，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人手。我们得结盟，我相信洛兰、沙米尔和蔓迪会是很好的伙伴。”

　　皮肤黝黑的沙米尔起身，他的个子非常高，而且身手矫健，是不错的战斗力。

　　尖锐的鸟鸣间隔着响起，翎羽四散，树叶被它们挡住，孩子们笼罩在一片隐晦的残影中。

　　不过，总有人会破开这片无尽的折磨，到了那时，他们需要思考的是，能否承受活下来的代价。如果不济，那就选择战斗到血肉模糊，献上无畏的，战栗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