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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雾中对峙·地下石窟 ...

  •   Chapter8 雾中对峙·地下石窟

      两人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交谈着,男人不知从哪里捡到了莱茵刚刚跑丢失的围巾,重新慎重地帮他裹上。
      “你身上带着雪拉的灵魂石,这也是为什么那只眼……你父亲看见你的时候反应这么大的原因吧。”奥德蓝面色凝重而哀伤地注视着莱茵脖前的蓝色石头,自己的妹妹仅留有一丝灵魂徘徊在人间,令他痛彻心扉。

      “可是舅舅,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拥有人形态与眼形态于一身的样子?”
      “他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当年的一场我永远都不愿意提起的战斗。曾经我与thunder的族长和大守卫是最好的挚友,他是第一个理解和欣赏我的人类,我们愿意为对方付出性命。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在十七年前与外族Outsider的一次对抗中,我带领所有眼族族人变成人类协助thunder作战,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亲在内。”

      “原本我们两族联合将外族逼得节节败退,所有人都以为胜利的曙光即将来临时,在那个庆功的晚上,我们毫无防备地遭遇到袭击,族人伤亡惨重。袭击我们的正是thunder族长带领的人马。”

      “我无法相信这一切,在族人们受到袭击的那个晚上,罗德约我出去一起喝酒,直到后来我才反应过来这全部是提前设计好的。等我返回部落里,只看到惨烈倒在地上的族人。你的父亲被取走了大量血液,被折磨到不能再变回眼的形态,只能一直维持在这副半人半眼的可悲模样。我听见他说的最后一个词是‘雷顿’。所有内心的争辩终究抵不过现实。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伤我们这么深的人,我却还是……无法恨他。”奥德蓝沉重地叹息,那双与莱茵一模一样的眼睛复杂而哀伤。

      “自从那场战争过后,幸存下来的族人们重新变回眼的形态,跟我一起在希尔芙山脉生活。因为已经被人类背叛过一次,所以变得十分暴虐且具有攻击性,它们会无差别攻击进入山脉的人类。”

      这一切实在太蹊跷了,thunder绝不像会偷袭别人的部落,可是自己的父亲确实是被thunder折磨至疯的,舅舅也备受打击一直隐居在山脉深处……莱茵低头,将围巾重新紧紧裹住脖子,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他的痛苦,继续听奥德蓝讲下去。

      “我们眼族拥有极高的智慧,变成人类的模样更有利于发挥我们的力量。那些没有直系血脉的眼虽能变成人形,可是维持的时间很短暂,你是眼族血脉的直系继承者,至少能维持人类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每当山脉中起雾的时候,我的指尖就会变透明,这与眼的力量有关么?”莱茵伸出一只手,指尖的光与男人掌心一前一后呼应着,愈发刺眼了。

      “是血脉的共鸣,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眼族拥有的这份力量来源于希尔芙女神的馈赠,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轻易使用。目前我所知道的力量有四种,血液可以治愈同族,鳞片可以短暂地隐身,羽翼可以化为世上最锋利的剑,爪上会分泌出一种剧毒。此外,过量的毒能让我们持续维持人类的形态,但如果长期中毒,身体会不堪重负。”

      确实,记事以来一直被下毒,那种毒已经深入心脏了吧……莱茵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男人模糊的脸,讽刺的是,那是他不得不依靠的人。莱茵现在对他的感情依旧很复杂,他是救了母亲的人,为了寻找真相,也作为交换的条件,自己作为他的“眼”潜伏在与outsider敌对的thunder中……如果自己能熟练地掌握这份强大力量,或许可以将母亲的灵魂重新归位。

      “去找那个人的孩子吧,thunder是否真的犯下了滔天罪孽,全部由你自己判断。你没有必要去背负我们上一代的悲伤,濯。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有朝一日能褪去现在的伪装,以你真正的身份生活下去。我尊重并且相信你的所有选择。”

      银发男孩怔怔地抬头,心脏忽然涌现出痒痒的感觉,使劲揉了揉鼻尖,将这股酸劲压了下去,他不想在舅舅面前哭出来,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他尝试着转移话题:“请您教我如何控制这份力量吧,舅舅。”

      “抱歉孩子,关于如何使用眼的能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份力量太难掌握,而且风险太大。你现在的心脏仍然不太稳定,等你能够完全睁开自己的‘眼’时,再回到山脉找我,我会教你控制。”男人轻轻为莱茵拭去眼泪,柔声道。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吧。我会自己判断当年的真相。”
      “好。那边的两个孩子是你信任的人吗?”
      对不起,捷玛、尤拉格。这件事与你们无关,我绝不能把你们牵连进来。

      莱茵笑容中的苦涩转瞬而逝,紧接着对奥德蓝耸了耸肩,语气故作轻松随意:“与其说是我信任他们,不如说我这个人根本不配得到他们的友谊,也不值得被信任。我犯下了的错永远无法被宽恕。”真是可笑,我居然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被救赎,去得到友谊,我的灵魂早就步入深渊了。

      男人见他这副表情,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询问道:“我不想问你待在thunder的理由,大致上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目前看来你们在进行试炼吧?把地点选在希尔芙山脉,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寻找唯一一条翻过山脉的路线,黑河。”果然,舅舅对thunder族的了解程度非常深,当年的他们一定非常要好吧。

      “你们在过来的路上应该已经找到了黑河,这一带是眼的巢穴,所以很难发现。”

      “这次试炼的考核人是谁?”

      “罗德大守卫。”听到莱茵说出这个名字时,奥德蓝刹那间有些失神。
      ……

      ***

      月明星稀,雷塔快速穿梭在树影中,两旁的树被甩到后面,灌木丛逐渐稀少,露出广阔的石子小路。

      他的余光瞥见了初次进入山脉时的那棵古树,脚步放缓,他对这棵树莫名地心生亲睐。

      偏偏在这种时刻,浓重的白雾毫无预兆地盘旋成蛇形,雾中的巨物昭然若现,耳膜被气流的撞击声震得生疼。还未等雷塔做出任何防御姿势,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腹部集中扩散开。

      黑发男孩攥紧匕首,腹部撕扯感席卷,额间沁满汗珠,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撞出五米开外,雷塔利用几个连续的翻滚化解掉了冲击力,迅速起身调整好呼吸。气息隐藏地太厉害了……甚至连这只眼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都一无所知,这是比先前他们遇上的所有眼都要棘手的家伙,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唯有咬牙支撑。

      巨大猛兽的身躯不停抖动扭曲,银鳞纷纷炸开,对准雷塔所在的方向尖啸!
      雷塔闪头避开眼的俯冲,束绑着发丝的藤条被利爪斩落,马尾瞬间凌冽地散开,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垂在肩头。几点血珠跟着飞溅出来,右眼角被切出锋利细长的口子,如果反应再慢一瞬,他的右眼已经瞎了。

      无暇喘气,后背被一股冰凉的视线盯住,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唰——”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银刃缩成一根针,拉出细长的弧线。
      猛兽扑打双翅,在距离银针没入皮肉之前彻底消失了!

      陷阱。

      剧痛爆发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极为相似的画面。上一次与眼对战时,自己跳过它后背的视觉盲区之后,腹部被利爪贯穿。所以不能把后背作为落脚点,得找出攻击的破绽……雷塔侧身避开细密的鳞片,后脚回勾上树枝,用尽全力蹬了出去。

      它想将自己置于死地。鸟喙上的皮肤逐渐形成一个陌生凸起的形状,犹如昙花的花瓣一层一层破开似的,花芯处睁开了一只真正的眼睛。

      震慑。

      雷塔稳住身躯,迎面对上这股毫不收敛的杀气,对方抱上必死的决心要与他战斗的理由,把他第一次逼到死亡边缘,他无法理解,但会奉陪到底!

      “喝!”金色的鹰如坠落的火球,与疯狂的眼冲撞在一起!利刃与鳞片的摩擦发出异常尖锐刺耳的声响,飞鸟黑压压地从林中惊起,撞击声的余韵一圈一圈绕在天空。

      直至蓝紫与深红色的血液交织在一块,分不出谁与谁的身影,黑发男孩半跪在地上,沉重地从身旁眼的翅膀上拔出银色匕首,蓝色的血液微微凝固,颜色冷得像冰川深层的地下海,残留在手上的温度却烫得手都要燃烧起来了。雷塔的手碰到自己的腹部,摸到了一片又硬又干的血痂,未凝固的更深处仍然不停地涌出新的血液。

      他往前走了两步,距离那只眼倒下的位置三米处,它已经彻底丧失了攻击能力,睁开的眼逐渐由透明泛白。

      “你为什么会攻击我?”雷塔拉近与它的距离,安静地与那只眼对视。空气寂静得仿佛刚才的生死打斗是一场荒诞的梦,只有血腥味久久无法散去。他想陪着它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吼……呜……”银色猛兽的眼中留下透明的液体,挣扎着站起身,掉过头哀恸地叫着。

      可是为何它的鸣叫如此哀伤,简直就像人一样,抱着失去重要之物的极端痛苦。

      雷塔的心脏深深地悸动,冷淡的瞳孔中有什么东西破裂开,这种极大的震撼,好像自己刚刚杀掉的不是一只猛兽,而是一个人。

      奄奄一息的眼拖着沉重羽翼,雷塔将匕首上的血轻轻拭去,跟上它的背影。
      深蓝的血液发黑,零零碎碎滴了一地,土壤仿佛跟着这副残破的躯体一同腐烂,翅膀被匕首划得支离破碎,但那只眼依旧执着地缓慢前进,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

      他跟着它深入树林,眼前忽然出现一阵雾,短暂地呼吸之间,树林深处引出一条月光丝线织成的河流。

      据说黑河的边缘是眼安息的居所,所有眼的灵魂都会化作月光,身躯会直接溶解成那颗古树的养料。

      河流的边缘躺着一只失去翅膀的眼,那只眼跌跌撞撞地低空飞过去,将头埋在它的翅膀的根部,一步都不再离开。被他砍伤所溢出的血覆在另外一只眼的躯体上,翅膀的边缘羽翼逐渐有了生命般地生长了出来。可还未待这只眼发出喜悦的鸣叫,生长出的羽翼部分迅速在空气中消融,仿佛从未与这副躯体相连过。

      他这才看清楚,那只眼的翅膀是他曾经砍断的,由于失血太多,身体已经变得冰凉,如同一尊银色的石像,倒在了黑河边缘。

      这只眼是为自己的伴侣失去羽翼之痛而哀鸣么……

      雷塔凝视着眼前的画面,双膝轻轻点地,手臂和双腿用尽了力量而变得无比沉重。胸口发闷,血管中的血液汹涌翻滚直逼脑中。

      “你对它做了什么!”
      又一阵雾聚起,走出一个让他惊讶的身影。

      他怎么来了……

      远处的银发男孩愣住了一瞬,随即飞奔到他的身边,脑海里的声音激烈地一个个爆发出来:

      我的同族被杀死了,thunder族果然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快停下,不能迁怒于这个人,他看上去同样伤痕累累,有可能他才是被眼主动攻击的人!

      混蛋,我要杀了他……

      住手!如果你下手,这辈子便会沉沦在地狱里,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对,这只是来自我血液中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我真实的想法!

      气场明显不一样了,雷塔下意识地察觉,莱茵浑身愤怒地颤抖,身体透明,指尖逐渐绽放出细小的羽绒,蔓延攀附至手腕,覆盖面迅速拓展直到包裹整条手臂。那只受伤的眼见状安静了下来,卷起翅膀退到莱茵的身后小声呜咽。

      气氛紧张到巅峰时,莱茵忽然全身脱力,纤弱的身体径直朝着地面倒下。
      雷塔接住他的身体,将他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莱茵的身体很轻,依靠在他肩膀的重量仿佛能与空气融为一体,那条围巾就能占据掉体重的三分之一。心跳声微弱得不像正常的孩子,耳边的呼吸也非常紊乱。

      他用手心搭上莱茵的额头,超乎寻常的烫手。

      “为什么偏偏是你……”喑哑的声音贴在耳边,莱茵的体温宛如低温待烬的火焰。
      “对不起。”那个声音与自己同样痛苦着,困惑着……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感受到雷塔明显的感情。

      回山洞的路途中两人都保持缄默,偶尔能听见莱茵微弱的呼吸声,某一个瞬间,他往回看了一眼,却只有沉寂的树桩安静地在背后站着,纹丝不动。

      ***

      “大晚上的别在洞口走来走去的赫布……”沙利叶睡眼惺忪地呢喃,被一阵脚步声吵醒,朝着洞口的方向望去,今晚原本是她负责守夜,或许是难得一个没有起雾的夜晚,耳边不再充斥令人厌烦的鸟鸣声,她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

      直到看清洞口的两个身影时,她睡意全无。朝着莱茵的方向暗暗翻了个白眼:“上次是雷塔,这次又是别的组的家伙,以为我是万能的希尔芙女神吗!真是的。”

      “拜托你了,沙利叶。”被这双一贯淡漠的金褐色眼睛认真地注视,沙利叶瞬间败下阵来。
      “好吧,组长。不过等会要让我看一下你之前的伤口,你一直背着那家伙,伤口好像又溢出血来了。”

      “你就是我们的希尔芙女神啊!沙利叶!”
      “赫布,你过来凑什么热闹!”金发女孩嗔怪道,随即将莱茵侧身放下,低头在口袋里翻着什么。

      “他现在全身滚烫,发高热,我找找随身的袋子里还有没有柳树皮,之前准备的草药全部在湖里泡湿透了,重新在山脉采集的量可能不够,赫布,帮我拿一下我的狼皮披风!”

      “雷塔,可以麻烦你去河边弄些水吗?”
      小鹰点头:“我这边有。”一个鼓囊囊的水袋飞到赫布手中。

      沙利叶解下莱茵脖间的围巾,手在空中滞了片刻,有些局促地开口:“你们俩不用帮忙了,留我一个人照顾他就行,先去睡吧。”

      唉,不会刨根问底的这俩人真是省心的很。

      雷塔靠在不远处的岩壁旁,赫布倒在他身边发出响亮的鼾声,沙利叶在给莱茵喂完药之后直接靠着狼皮披风的一角入睡了。原本三个人所在的山洞还显得空旷,加上一个人之后竟变得有些狭窄。火光安静地在金瞳中簌簌跃动,他偏头注视着某一个方向。

      “母亲……舅舅……我一定会找出真相……thunder……”

      “是梦魇么。”

      莱茵坠入了溢满血腥味的冰窟中,昏迷之中,痛苦地呻吟。那盏光遥远却温暖得不可思议,额间同化余热的树叶被一双锤炼出许多茧的手拿走,换上浸了冰凉河水的新叶,盖上撕扯得整齐的方布条。他蜷缩在柔软的空间,无力地伸手想抓住什么,那个光点有些疏离,意识彻底远去之前,却一直留在他的身旁。

      ***

      这片夜快结束了,很快北国边缘的小镇会响起拂晓时分的钟声,余震能一直传到希尔芙山脉西侧地下的某个石窟里。

      “我劝你们省些力气吧,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伤不了我半分。”女人嘴角残留着血迹,高高扬起头,目光炯炯逼视眼前缩成一团的矮小男人。额间浅金色的发丝隐去了半侧的脸,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哈,还是头一回遇上能在我们族的石窟里撑过一个月的,不如来当我密根长老的女人……”
      小个子男人话音刚落,脸颊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吃痛地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嘴里咒骂着:
      “呃啊!可恶的女人,早该把你的胳膊也绑上的!你这种失去一只手臂瞎了一只眼睛的女人送我我都不要!”

      “你太聒噪了,退下。”地下通道忽然被打开,刺眼的白光尽数涌进来,几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族,族长!您怎么过来了!还有神官大人!”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贵客的?密根长老?”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轻轻抓住趴在地上不停抖动的密根长老,拎起他的衣领,像扔一坨软趴趴的腐肉似的将他丢出门口。

      “栉,差不多该决定贵族下一步的走向了,王都的耐心很快就会耗尽。”男人身旁的神官开口,回荡在石窟中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的眼睛被一条丝绸遮盖,白袍一尘不染拖至脚边。

      “七天后准备跟thunder进行谈判,通知长老们做好准备。”被称作栉的男人压低声线,在女人身边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蹲下,伸出手抚过她的脸颊,声音轻柔却隐约透出一股狠戾:“你不应该受这么多苦,雷顿那家伙肯定很心疼。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些孩子在哪里吗?”

      金发女人厌恶地撇开头,似乎那双修长美丽的手是世上最丑恶的蛇信子,用力甩开。
      “低贱的蚂蚁居然想让鹰屈服?”
      “芙蕾娅夫人,多年不见,你依旧气度非凡啊。”
      “你还是那么卑劣,栉。”

      手段可怕的男人,令人捉摸不透的,奸诈的男人。

      “我要回去睡一觉,这两天失眠得厉害,那么夫人,也祝您好梦。”栉打了个呵欠,转身大步踏出石窟。木板被再次堵上,发出几声闷响,再被严实地锁住。芙蕾娅的身体忽然感到疲惫不堪,这副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石窟内无声无息,仅有水滴从熔岩上方滴落的声音陪伴左右。不知过了多久,悉索声和细微的敲击声将她从梦中唤醒,她立刻摆出警戒的姿势,将手背在背后,手心捏了几块锋利的石子。

      外族真是没完没了,无论如何也休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字。

      奇异的是,洞口封闭的石板被撬开,留着的守卫还未闷哼出声,已经被瞬间狠狠打晕。紧接着一个身材瘦高的灰色影子翻了进来,逆着光无法看清这个人的脸,却让芙蕾娅下意识地捕捉到一丝熟悉感。
      “是你?”
      “跟我走,芙……族长夫人。”
      “族长的命令有变更吗?”
      “不……是我个人的行动。请您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尤赛低下头,语气恭敬而生疏。他不愿抬头看那只干瘪的眼皮,这会令他想起从前那颗绽放的碧蓝眼珠,是完整的。青年时期的他曾沿着勾月泉遥远地望着她在秋日的果树林中收集果干的模样,与黑发青年在草地上拥抱着道别,那双明媚的眼睛胜于八月的蓝天。而现在那只落寂的左眼空洞地闭合着,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

      “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抱歉,尤赛。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责任,这是我与阿顿之间的约定。”芙蕾娅缓缓摇头,眼神刻着不容分说的坚定:

      “Thunder的力量是靠你们支撑起来的,尤赛长老。请一定保重。我期待着重新回到部落的那一天。还有……麻烦转告族长,我一切都很好,放心。”

      “遵命,族长夫人,”尤赛暗暗攥紧拳头,在即将离去的最后一刻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

      “失礼了,我想取下一缕您的头发带给族长。”指尖短暂地触碰到长发,芙蕾娅欲言又止,却没有阻止他的手。伴随银光落下一缕柔软的头发,也是唯一一缕没有染上鲜血的。

      回想起她最后那个笑容,饱含着由衷的感激。

      “太残酷了……芙蕾娅……”灰发男人无力地倚靠在惨淡的月色下,身体沿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抬起的手布满深印,凝望那缕淡金的发丝,眼神中的眷念一点一点磨灭,岩石堆砌而成的墙壁冷得他背脊生疼。一墙之隔的对面,是他这辈子无法触碰的人。他能为她做的,便是守护好她的部落。

      月亮从天际逐渐淡出,抹掉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痕迹。

      ***

      当大守卫通知孩子们第二轮试炼结束的时候,距离刚进入山脉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据罗德所说有小组找到黑河——翻过山脉的路了。想到可以摆脱令人恐惧的山脉时,孩子们激动得腿都发软。

      “今天莱茵那组的人好像不太对劲?”沙利叶跟沙米尔打过招呼后回到小组里,凑在赫布耳边悄声道。两人的对话流进了雷塔的耳朵里,黑发男孩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好奇,目光伴两人一起追随到离他们不远的前方小组,

      低气压盘旋在三人的上空,莱茵依旧保持以往那副温和的笑容,但面容非常憔悴;捷玛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跟在莱茵身后;尤拉格直接失踪了,直到最后集合的时间都快到了还未出现在队伍中。

      对方似乎有意无意地感受到他的这股视线,迎接了过来,银发男孩对他露出一抹感激而歉意的笑容,虽然显得很疲惫。雷塔明白了他的意思,仅仅冲他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这个笑容在他看来,很真实,很好看。

      “哟哟哟,脸色这么难看,难不成是哪个组员差点死了?——”金毛公鸡看上去昨夜休息得很不错,清晨时分的活力无处撒泼,正准备对着莱茵和捷玛两人一顿乱咬,与此同时感到左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张脸直接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抡歪过去。拉瑟菲尔在脸着地的前一秒迅速用双臂夹住头,接连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勉强缓冲化解掉了这股力量。

      “你,你疯了?!”小跟班芬里斯被眼前这副冲击过大的画面震住了,一时间变得跟奥波一样结巴起来,而被打的金毛小公鸡愣生生地捂住半边脸颊,头冠都蔫了下去,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昨天差点死了,现在心情很差。”
      “你似乎忘记了,我也是大长老的儿子,拉瑟菲尔。”尤拉格抬起头,逐字逐句,眼中没有美丽的雾气,只剩冷峻而疯狂的风暴。

      “莱茵……我们赶紧去劝劝他……”捷玛担忧地侧头望着身旁的银发男孩,可对方就像没听到她的呼唤,抬头凝望着灰蒙蒙天空,很快,山脉又会起雾。

      这场骚动随着大守卫的到来被强行压了下去,这轮试炼仅仅有几个受伤严重的孩子被带走了,幸运的是,大部分孩子都只受了轻伤,算是成功通过第二轮试炼。

      “第二轮试炼结束了,臭小子们!都跟好了,离开山脉的路只有一条,跟丢了就让‘眼’来送你们回队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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