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hunders》露卡克莱曼

11、生存的意义·王都的会晤

　　Chapter 9生存的意义·王都的会晤

　　激烈而残酷的真相逐渐揭开……

　　三年前，温泉峡谷。

　　“混账！想让我们一族参与到这种无聊的争夺中去？王都打错算盘了！简直太可笑了！”

　　大守卫“噌”的一声从厚重的兽皮地毯上站起，额前的青筋险些将布纹头巾撑裂开，棕红牛角盛满的酒液被手腕的力道洒出三四米远，将地毯的一角染成绛红色。有几滴下马威似地冲溅到门前年轻男人的脸上。
　　使者始终垂下头保持缄默，让人无法辨出他的神情。
　　发色乌黑的中年男子盘腿而坐，指腹缓缓抚摸地毯边缘的狼头，侧脸轮廓刚毅，鹰眼透亮坚定，轻微摇头。
　　情况不妙，罗德又冲动了。

　　“还请注意您的措辞，作为大守卫的您，刚刚的言行是否可以让我理解为Thunder族强烈反对且质疑王的决策？”那酒液压根儿没对使者造成惊吓，他迅速抹掉脸上的痕迹，语速飞快地接话。

　　“又来了！我看你们王都派来的使者最会搬弄是非，阴阳怪气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真正的想法么！”

　　“还请原谅罗德的失礼，使者大人。陬落并无对王都不满的意愿，也没有这个胆量去质疑王都的决定。”雷顿向年轻的使者比划出族长的致歉手势，狭长的鹰瞳却仿佛牢牢锁住使者的心脏一般，一字字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贵族对此新条令没有任何异议了？我会如实将秘密谈话的内容报告给王。”
　　“我族同意加入‘土地争夺令’的计划中。不过请替我向英格兰王转告一句话。”
　　“族长请说。”
　　“王会更看好谁呢？Thunder还是Outsider？”

　　“不会吧……族长？”

　　罗德错愕地盯着使者离去的方向，那人走得极快，宛如火焰深处的魔鬼。篝火的芯子抖动在几人的影子中，投射到帐篷顶端。

　　“让尤赛来解释一下刚才的状况吧，罗德。”

　　“你小子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吓人啊，一直不说话我差点都忘了还有你在帐篷里。”大守卫揉乱男子略微稀疏的灰发，他跟身板单薄的尤赛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天差地别。

　　尤赛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停滞在金发女子的脸上，短暂的一瞬，很快低声道：
　　“王都颁布了新条令“土地争夺令”，明确条件是北方所有部落需要完成统一，这种统一的过程自然不可能是和平的，必将是互相“厮杀”到只剩下一个部落。唯一留下的部落将获得一块肥沃的封地，保证部落的人们衣食无忧。而就在刚刚，我们的族长同意了这条新条令。”

　　“明显是王都贪图北方部落肥沃的土地资源，但兵力有限，不敢贸然攻打北部。所以希望胜算最大的我们族thunder和外族outsider打个头破血流，这样北部最大的两个威胁就完美解决了。到时候部落山脉丰富的资源和肥沃的土地归了谁？”罗德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看吧，这是连罗德都能分析出的简单道理。”
　　“阿顿，你这样说罗德又要不高兴了！”

　　“就好比我是王，下令我看不爽的两个未婚政敌们互相争斗，两人势均力敌，赢的人能娶到王都第一美人芙蕾娅……先在背地里支持其中一方，提高他的斗志，借助他的手打败了政敌筋疲力尽后，再随便找个借口给他安个罪名。殊不知王的真正目的便是借此彻底铲除这两个人，然后自己风风光光迎娶第一美人……”肋骨的位置被美人的手肘猛地捅了一下，雷顿立刻闭了嘴。

　　“堂堂族长啊阿顿……”罗德揶揄着，重新用牛角盛满了酒。
　　“咳咳，当然只是打个比方。敢不敢打赌，王都那头已经有明确的支持方向了？”
　　“王都需要无条件服从它的部落，而我们族明显早就被排除这个范围了。”尤赛摆摆手，接过罗德手中的杯子，有些郁闷地灌满。

　　“不管王都支持哪方，他们迟早会把爪牙伸到北方，与外族的交战无法避免，我们能做得只有把伤亡的人数降到最低。”

　　“跟王都的人打交道简直太累了！真不知道你从哪儿学来这套的，不过阿顿，你究竟在想什么？这明明是个死坑，你不会眼睁睁跳下去吧？”

　　“罗德，芙蕾娅，尤赛，你们相信我吗？”

　　步入中年的女子依旧不失当年的风采，从孤独的蔚蓝色湖泊逐渐随着鹰的征途一路汇入一望无际的海洋，伴野风而起，伴巨浪而歇，生生息息。
　　“你的选择即是我的选择。陪你冒的险还不够多吗？”

　　“遵命，族长。”清瘦的灰发男子单膝跪地，双手交叠的心口处绽放出耀眼图纹宣誓。
　　“……”难得地沉默了很久，罗德忽然放声大笑，
　　“嚯嚯，我知道了。正好也有快二十年没有好好活动下了，外族那群小崽子都快把我忘了！”
　　“还有一个人，恐怕比较难再次找到他了。自从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消失之后……”
　　“罗德，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次与外族的战斗你不可以参加。”
　　“我要你担当孩子们‘启蒙试炼’的考核人，换句话来说，雷塔这小子，就拜托给你了。”
　　***

　　三年前，王城内。
　　“进来吧，卡芙特将军。”

　　年轻的英格兰王靠在王座上，眯着眼端详着大理石墙壁上的一副挂画，半张脸笼在柔和的阴影里，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修长的腿迎面大步跨来，一双黑色的靴子将木板敲出悦耳的回声，姓氏为“卡芙特”的男人利落地弯腰鞠了一躬，目不斜视望着英格兰王，
　　“你看，这是昨天一位流浪旅人献上的画，这画上的景色，不像大不列颠岛，倒像是……”

　　绯南·卡芙特心里很清楚，这个英格兰王的行事风格非常随心所欲，每次战斗说打就打，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自己本人仿佛就是去散个步顺带晒太阳，可结果却无往而不胜。跟随他征战十几年，都摸不清他的路数。一直让他感到奇怪，战火从来没有蔓延至北边。

　　“北爱尔兰和苏格兰，王。那片地域非常空旷，群山与湖区相连，土地肥沃宜居住，生活着百来个自然部落。”

　　“哦？有机会真想会一会那些野蛮人呢。”英格兰王从阴影中的王座起身，漫不经心地踱步至窗边，语调上扬，狡黠地眨了眨眼，金丝融化于冬日的太阳中，侧面看上去宛如森林中沉睡的精灵，永远保持着少年的模样。

　　挺拔的背影宣誓着他作为“王”的骄傲。

　　于他眼里，所谓的“部落人”便是野蛮的象征，仅仅凭着粗制滥造的草箭木盾，怎能比得上王朝的铁器储备？就宛如夕阳消逝的余辉，试图用力挣扎弥留，却半分落不到他身上。

　　“北方那些部落的人们也是您的子民，请不要以这样卑贱的词来称呼他们。”卡芙特起身拂了拂衣袖，眉眼间汇聚细微的怒气。

　　“也只有你敢以这样的语气来说我。” 那种微妙的神情被英格兰王尽收眼底。

　　“‘土地争夺令’进展得怎么样了？” 英格兰王懒得去管这位过于“正直”将军的某些个人想法，随手抛给他一个烫手的山芋。

　　仅仅一瞬，几缕青筋从年轻将军的额前暴起，一股强烈的痛苦感被编织，撑开，无限放大。或是愤怒，或是隐喻的谴责，或是不甘，随即被重重地碾平。他知道，能留在这座王宫的只有卡芙特将军，而不是绯南。

　　“在下派出的王都信使昨天刚返回，北部的部落有五成以上愿意直接投靠王都，另外三成占地很广的强势部落愿意接受实施‘争夺令’，其中包括综合实力极强的外族愿意成为王真诚的朋友，帮助扫除阻碍王都法令的一切障碍。可是……”

　　“总有少数难啃的硬骨头坚持着可怜的自尊和骄傲？”
　　“不，令人费解的是，盘踞在北方部落势力一大半，骄傲的Thunder族，本以为会拼命抵抗‘争夺令’，族长却平静地答应了。”

　　“卡芙特将军，”英格兰王目不转睛地抚摸着手心中看似低调的权杖柄，仿佛对它产生了浓厚兴趣。
　　“我听那位游遍各地的流浪旅人提过，Outsider族似乎与thunder族在十七年前为了争夺土地资源发动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两族当时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此结下了冤仇。啊~真想看看野蛮人的战斗啊！”古怪的笑容从那张精灵般的脸上绽放，令人毛骨悚然。

　　卡芙特将军略显讶异地抬头，他愈发弄不懂这位王的想法了，迟疑了片刻应声：
　　“在下也听过这个传闻，thunder族甚至还收服了一种能变成人形的透明怪物。”
　　“王都一向乐意对忠诚的支持者伸出橄榄枝。”

　　与王对视了片刻，卡芙特沉默垂下眼帘。脑海里的迷雾逐渐扩散，形成一个不成形的猜测。

　　“说起来，卡芙特将军近来每个月都会失踪个几天，方便告诉我原因吗？王都军可不能没有了将军的坐镇啊。”王眯起眼，眼中的视线却仿佛针一般扎过卡芙特的头顶，一瞬的威压遍布身体的每一处。

　　“在下的家人身体不太好，每个月在下会抽一天回王都边缘的城镇看望他们，给他们带些王都产的药。请王恕罪在下职责上的疏忽！”

　　“我以为什么事呢，直接把他们接到王都内居住吧。”
　　“感谢王，只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城镇的生活，这样可能不太方便……”
　　“那就算了，我相信你的，也不会怀疑你的忠心，将军。从这个月开始我会给你每月两天时间你自行安排。”
　　“多谢王。”卡芙特深深呼气，努力维持平静而感恩的神色。

　　王他……似乎对北方部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即便如此，却从来不下令征战北方。自从当年二王子在距离北部很近的城郊失踪以后，曾派自己前往北边部落寻找过，可是……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利索的黑发，身姿挺拔，不爱说话，金色瞳仁饱含坚韧不屈。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那小子了。

　　这事还能瞒多久……作为“绯南”的自己所干出的蠢事。

　　不过英格兰王并不是多事的人，既然是他从小选择的人，意味着对其毫无保留的信任。

　　“绯南，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卡芙特将军回过头，英格兰王不经意间喊出他的名字，嘴角流露出的笑意令他心头一颤。好久……太久了，两人作为君臣十几年，也许只有当他喊自己绯南时，才会勾起彼此那段幼年回忆。那段日子犹如他唯一的光，一边救赎着他，一边折磨着他，幸福得令人心碎。而眼前这个人，是他用性命宣誓过要守护的人。

　　呼出的雾气氤氲，缓缓蔓延至彩绘玻璃窗户上，男人坐在王座上，琉璃炫目的王冠被白气遮掩，一时间失去了原本的色泽。

　　“遵从您的意愿，……维尔斯。”

　　***

　　“下雪了呢！”

　　从北边山脉朝迎面遥远的城镇望去，银白堆砌而成的寂静森林。沙利叶伸手，轻快地接过一片很大的雪花，眉眼间盛满的得意从沾了雪的睫毛溢出。

　　“我们来比谁手心的雪花融化得慢吧！”

　　赫布从雪地上飞跃，用力笼住一大把雪花。鼻子凑近掌心缓慢融化的冰花，完全无法挪开视线。似乎是寒冷气温的原因，鼻尖愈发通红，方才跳跃的动作幅度很大，连呼出的白雾都活跃了起来。
　　“但是我的手好痛啊，手背都裂开了！”沙利叶嘟着嘴，声音很小。耳边忽得风声席卷，一个小瓶子被扔了过来。

　　“别在这里玩了吧，赫布。”雷塔盘腿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休息，紧闭的双眸有松动的迹象。偏过头打量两位组员，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地长呼了口气。这两个月的每时每刻，他的全身都在警戒，已经到了僵硬的地步。刚才那个瞬间，当赫布没心没肺的笑颜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时，他才意识到……

　　“终于过去了呢，雷塔。”一只手顺势搭上他的肩，雷塔稍稍朝那个人的方向靠近了些，赫布陪他一起蹲下，这头熊忽然变得惆怅起来。

　　“不管她么？”
　　“没事，她就在附近，离罗德也挺近的。”雷塔远远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沙利叶，确保在视线范围内，对赫布点头示意。
　　“偏心的家伙！为什么我就不能去放松一下？果然你喜欢沙利叶吧！刚刚我看到你给她扔药了！”

　　雷塔依旧面无表情，脚下却飞快且准确地踢了赫布一脚，当事人“哇”的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在松软的雪地里，树枝的余震抖落出细腻的雪粒，全数落在他的脸上，发丝间，甚至呛到了鼻子里。

　　“我看你就待在雪里面别出来吧。”雷塔向“落雪狗熊”挥了挥手，话音未落，右脚被一股力道扯住，竟跟着一同栽了进去。

　　“我想这么做好久了，你这只讨厌的冰块鹰！哈哈！”赫布爆发出久违的笑声，圆眼珠上下打转，最后锁定到了漆黑的发丝，被厚重的雪压得垮蹋蹋的，活像掉到河里脑袋上羽毛彻底湿透的鹰，看他拼命甩干羽翼的样子，早把平日里的傲气抛一边去了。

　　“扯平了，赫布。”

　　山脉间的所有梦魇，常年不散盘旋的白雾，令人心慌的鸣叫，虬根稳扎于山顶的那颗古树……与那只眼战斗的经历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有些事情，还没结束。

　　前方热闹异常的小镇，欢笑声仿佛隔了几公里穿过漫天飞雪还能依稀传达到耳边。已经到北边城镇了，全新而陌生的地域，强大的外族近在咫尺。大守卫，第三轮试炼，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