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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上瘾 ...

  •   “我现在不渴,我还可以撑一天。”迟星脚下一虚,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此时他的内心委实在天人交战,本能让他想靠近方泽,想埋在他的脖颈肆意吸食,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样。
      如若连这点欲望都控制不住,那与瘾君子有何异?

      “是不是我学会控制自己了,你就放我走?”迟星问道。
      “不是放你走,”方泽温柔地看着他,弯唇笑,“是允你自由出入。”

      房间光线很亮,迟星的眼睛有些痛,他看着灯光下方泽的笑容,饥渴感竟是成倍增加了,他甚至听见了方泽颈侧动脉跳动的声响。
      扑通。扑通。叩击着他的心脏。

      “成交。”迟星慌张扶椅坐下,闭目凝神,“那我从今天晚上就开始控制。”
      方泽手指一动,满室灯火俱熄灭。他知道迟星在饥渴时便会出现不死人的症状,比如畏光。这光线已让他不舒服。

      方泽到迟星对面坐下,支颐看他:“睁开眼睛,我喜欢你看着我要将我吃掉的眼神。”
      迟星心中一跳:“别闹了。”
      方泽却认真起来:“骐骥千里,非一日之功。养成规律的进食习惯需要慢慢来,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迟星依旧闭着眼,平缓呼吸:“请方少爷配合我,时刻保持在我十步之外。”
      方泽听他唤“方少爷”,明显带着疏离,神情稍有落寞。
      “你要将自己憋坏吗?”方泽看着他颤动的睫毛、紧抿的唇。
      迟星却下定决心了一般,不看他,也不再答他话。

      方泽也不逼他,离开了一会。他去了趟长乐街,见了庄邪,问了他一件事,又拎回了三坛药酒,来去不过十来分钟,回来时,迟星已坐在椅子上冒冷汗。
      迟星的肤色愈加发白,脸上血色悉数退尽。他的手指仍紧紧扣着,背脊挺得直直的,有一股天生的倔强。
      倒是能忍。方泽轻笑。
      方泽喝了点酒,耐心少了些,他不想再看他折磨自己。
      “来日方长,”方泽将迟星从那椅子上抱起,直接走向卧室,“今夜,先喂饱再说。”

      迟星本已是忍得辛苦,被方泽这一抱便全线崩溃了。他抗议地捶了方泽几下,很快便消停了,甚至还没有走到卧室,他便已经趴在方泽肩上吸食了。
      方泽的血液,对他来说就是琼甘玉露,是解他身上那致命饥渴的良药。
      迟星对此毫无抵抗力,就像他第一次上孑岛见方泽时一样,他奔赴千里,懵懵懂懂地走向方泽,走向他一生的命运,不由自主地为他失魂落魄,为他迷失于孑岛。
      他曾经以为,那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
      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所谓的上天安排,这是阿星困守千年、用尽所有力量在履行与方泽的约定。
      我会来寻你。
      我用我所有的力量,来寻你。

      方泽轻揉着迟星的后颈,感受着血液正一点一点通过吮吸进入迟星身体。
      他很满足,他一直想要一种羁绊,无法解除、不可抵抗的羁绊,他想要来自阿星的、对他的爱和欲,将阿星与他绑在一起,让阿星无论去到哪里、做什么,都想要他,离不了他。
      现在他有了,他很满足,甚至还有点窃喜。
      他的人生圆满了,从此不再缺任何。他不再斥这世间无情,不再为曾经的失去而愤恨,甚至这个世界在他眼里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他的爱人回来了,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浑浑噩噩千余年,不生不死,方泽终于又活过来了。
      方泽恨不能将所有都给他,养着他,宠着他,爱着他,许他任性妄为,许他贪得无厌,许他无法无天。
      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呢?他已经找回了他的全世界。

      翌日,迟星从余韵中清醒时,已是下午。
      冬日斜阳,透过窗棱暖暖地照在地面上。
      迟星往身侧一摸,床榻空空的,但方泽温热的手仿佛还放在他的后颈,轻轻安抚着,像无声地睡眠曲。

      回忆起黎明时分那由吸食而起、以方泽架着他的腿喘息而止的欢悦,迟星不由得红了脸。
      他们两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无论千年前的阿星和太子方泽,还是千年后的迟星和少爷,似乎只要他们相遇,就注定彼此纠缠。
      最后,迟星有气无力地将头埋进枕头:“就这么喜欢做这件事吗?”
      “会上瘾。”方泽拂开他的发,吻他的耳珠,说道,“都怪你。”
      迟星睫毛一颤:“怪我?”
      “见你第一眼,便想与你做这件事。”方泽在他耳边低语着。
      迟星一怔,他不知道方泽说的第一眼,是千年前的第一眼,还是孑岛上的第一眼。千年前方泽毫不客气地将他掳进了琅城东宫,而千年后的初见,方泽亲自送他离岛。
      迟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从前的方泽更多的是恣意占有和掠夺,而如今,他满眼温柔和珍惜。
      如若不是八月初七那晚迟星一时冲动送上门,方泽会不会依然克制着。
      迟星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当真会在见到另一人第一眼时,便会对他产生这种欲望吗?
      这种欲望,会比不死人对血液的渴望,更强烈吗?
      不知为何,迟星忽然想起先生看他时那腥红的眼。
      “只有做这件事,与你结为一体,我才能感觉到你属于我,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才有继续下去的意义。这世上再没有人让我产生这种念头,唯有你,只有你。看见你便只想抱你、吻你、占有你,这念头疯狂而偏执,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吗?”
      迟星被这话惊得睡意也无。
      方泽却满意了,不再逗他,只吻了吻他的耳尖:“快天亮了,睡吧。”

      迟星终于在那怀抱中睡去,直到下午。
      这一觉睡得很好,迟星从未如此神清气爽过。
      自凌晨时开始下起的雪,此时已停,外面银装素裹。
      孑岛一旦下雪,掩盖了那些现代的痕迹,就仿若回到了千年前。

      迟星推开摘星阁的门,就见白雪裹山川,玉骨挂飞檐。
      迟星有一瞬间的晃神。
      时间并没有改变孑岛,甚至这院中的景色也与千年前无差。
      纵沧海桑田,方泽却依然将这个家保护得很好。
      方泽真的一直在执着地、认真地等着阿星回家。
      生出这种想法时,迟星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阿星的残魄融为一体,他原本以为的两个个体,已在悄无声息地融合成为一个。
      经过一夜,迟星已接受了这种变化,他没有失去什么,他获得了更多,他变得更完整了。
      迟星意识到这一点时,再看这院落、这门、这窗、这房中的一切,便都有了情感。他感觉到了阿星对这里的眷恋。
      如果说当年的琅城东宫是他的囚笼,那么孑山上的这座宅子则在阿星与方泽相处的最后几年里成了他真正的家,虽然他直到失去时才后知后觉。

      霁色暖明中,桑青带着小竹众姐妹们在收拾院子。
      “主人,你醒啦!”小竹第一个看到迟星,明显雀跃起来。
      桑青姐姐一早就吩咐她们行动间轻拿轻放,禁止喧哗,吵醒了主人是要挨棍子的。可怜小竹硬生生憋了一上午,这会终于解脱了。

      众人停下手中活,朝迟星福身行礼。
      “不必了,大家真的不必这样。”迟星还是无法适应她们以旧时奴仆的身份自居。
      “主人就是主人,奴就是奴,主仆尊卑不能乱。”桑青坚持说道,她命人取来准备好的热粥,再亲自端给迟星。
      “请主人用早。”桑青抬眸看了主人一眼。
      在桑青的漫长的生命里,主人一直是秋濛山舍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残魄,看得见,摸不着,没有温度,没有人气。而如今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主人,同样一张脸,同样的声音,虽头发、服饰有了很大的区别,神态也有异,但是他恬淡一笑时灿若星辰的眼却是一模一样的。
      真好啊,桑青心中默默说道。
      再瞧时,更觉主人玉肌如雪,眉眼含春,实在是好看,待注意到他脖颈处隐隐露出的红痕,桑青再不敢多看,垂眸红了脸。
      迟星自然不知桑青心中已千帆过尽,他只哭笑不得说道:“桑青姐姐这语气,简直和秦伯一模一样。煮粥我也会的,下次我煮给你们吃。”
      “不敢。主人在巫灵阵里遭了许多罪,桑青从未能尽心服侍,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请主人给我这个机会。”
      迟星以手抚额,无可奈何,怎么样才能扭转桑青的死脑筋呢?

      “秦伯将你们安排在哪住?”迟星问道。
      “就在楼下,方便照看主人。”
      迟星点点头。
      桑青又道:“秦伯命其它人都去休息了,白天岛上只有我们几人照顾主人。”

      忽听一声口哨声,高处传来声音:“谁说只有你们,我不是人么?”
      只见秦启叼着一片叶子,翘腿坐在银杏树上,也不知他在那多久了。

      “你不用守在镜湖营地么?”迟星问他。
      “拜你所赐,昨夜镜湖营地被淹了,大伙正忙着收拾烂摊子,我闲着没事上岛溜达溜达。”秦启说着从树上一跃而下,夺过迟星手中的碗,闻了闻,“好香,借我喝两口。”
      迟星回头对桑青说:“还有么,端来大家一起吃吧。”
      桑青垂首:“是。”
      秦启见状便端着迟星那碗不客气地喝起来。
      迟星见他这下雪天只穿了件黑T裇,手套和鞋子上全是泥渍,又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累坏了。
      迟星看着秦启,仿若看到了当年的秦免。
      “我这么好看?一直看着我?”秦启干掉一整碗,再夺过桑青手里正要递给迟星的另一碗,“桑青姐姐真贤惠,煮的粥真是好喝。”
      桑青眼中已带着杀意,表情却淡淡:“不是我煮的。”
      秦启:“……”

      迟星拉着秦启在院中坐下:“你说镜湖营地被淹了,怎么回事?”
      桑青忙拿了软垫替他垫下。迟星被这样照顾着,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秦启猜他已知晓得差不多,也不瞒他了,不然少爷也不会亲自解除了禁言令。
      “昨夜从湖底掀起巨浪,淹了营地,沉了两座小岛,湖底明堂大殿倒塌,上千盏长明灯全灭了,幸亏神像无损,但是没了那千年福泽的供养,神像恐怕……”
      迟星紧张起来:“恐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秦启,若是明堂里的那些长明灯灭了会怎样,“我只是在巡视时发现,神像的表面已经开始剥落了。”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迟星终于记起一点。神像是借由千年源源不断累积的福泽才得以永生,如今方泽利用千年福泽化解了巫灵阵的怨灵,巫灵阵以最温和的方式破阵了,不会再威胁秋濛山及孑岛,但是经此一事,维持了千年的平衡被打破了,神像也失去了福泽的供养。
      长此下去,神像将在水中逐渐被侵蚀,方泽的力量将越来越弱,直致无法再支撑孑岛,直致神像崩裂,双塔坍塌,孑岛沉没,届时镜湖孑岛一脉,恐将又是一番天翻地覆。
      而于迟星而言,最可怕的是,这世间将再没有方泽了。
      迟星手心发凉。
      却见桑青又端来一瓶红色的液体:“少爷吩咐的,需按时辰服用。”
      迟星看着方泽为他准备的血液,脸色愈发苍白,他对秦启说道:“带我去趟湖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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