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岛》苏门小学士

39、日出

　　“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方泽看过来的眼神让迟星晕眩不已。
　　迟星仿佛置身黑暗的海面，远处有一座灯塔，灯光在旋转，不停地旋转，刺穿这迷人而危险的夜。
　　黑暗中有个声音在低吟，那像是爷爷的声音：星星，不要去，不要去。
　　可是迟星想要过去。
　　他孤身在这片永寂的黑暗中走了太久，他不知自己的来处，也不知要去向何方，他在寻找这黑暗中的光。

　　方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不想与我一起，见一见我的世界？”
　　迟星迎了上去，他攀住方泽的脖子，用少有的挑衅的语气说道：“你愿意让我见吗？”

　　方泽轻笑一声，惩罚似地含住那樱红的唇，直将人吻得喘息不已。
　　他得逞地笑起来：“所有关于我的，都可以给你看。”
　　迟星还在怔忪间，他已经托着迟星的身子，将他揽在背上。
　　“准备好了吗？”方泽说道，“别闭眼睛。”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方泽背着迟星从房间消失了。

　　下一秒，如流星坠入大海，一道耀眼的流光从孑岛庄园顶层的悬崖一跃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漫天繁星，寂静苍穹，亿万年静默的山崖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道流光穿过缠绕着孑岛的那一圈薄雾，吸引起一缕追随的云雾，随后“咻”的一声落在墨蓝的湖面。

　　迟星在疾风中半睁着眼。
　　他的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他紧紧箍着方泽，将全部生命交付与他。

　　方泽兴奋不已，如十九岁时初见他时一样兴奋。
　　他背着他的全部梦想，他要带他进入他瑰丽的世界。

　　足尖沾到水面的瞬间，方泽停住了，他旋身托住迟星，将他从背上取下来转为拥抱的姿势。
　　迟星的脚尖落在方泽的脚背，腰却被他一提，落入了他的臂弯里。
　　迟星垂头趴在方泽怀中，心擂如鼓。
　　突然刹住的力量，在湖面激起一阵气浪，数米高的浪花围绕着他们震荡开来。
　　璀璨星光映在湖面，方泽在这荡起的浪花中，低头吻住了迟星。

　　红尘岁月千余载，怎敌此刻须臾。
　　方泽在这寂静的空濛中，用全部的身心与爱，吻着这个让他疯狂让他沉沦的人。

　　“阿星……”唇舌交缠间，方泽抵住迟星，用近于痴迷的声音说道，“我要你爱我。”
　　“……你可以爱我吗？”他半阖着的眼中闪烁着紫罗兰的光。

　　迟星喘息不能成语，他从一种惊心落入另一种惊心，他任由方泽掠取，毫无保留地满足他。
　　仿佛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寂静的良夜，他将自己全部剥离干净，献祭一样送给方泽，用最后的温存告别那场注定无法善终的孽缘。
　　那一夜，方泽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可是他没有回答他。
　　他用无尽的沉默一点一点掐灭着方泽的希望与爱。

　　心中如被巨石击中，突来的大恸击打着迟星，他痛到弓起身子。
　　眼泪突如其来。
　　“方泽……”迟星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他泣难成说，“我是不是……是不是做过很严重的事情？我、我们之间……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方泽抱着迟星的双臂一紧。
　　“啪”的一声，孑岛荒废多年的灯塔，乍亮了起来。

　　孤寂冷白的光柱扫过迟星的脸，他哭得很狼狈。
　　他没有躲藏，他将自己的狼狈原原本本地在方泽面前全部展现。
　　方泽擦掉他的眼泪，轻声道：“那不重要。我早已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迟星扬起脸，“方泽，我很害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我的出现是因为什么……我、我怕……“

　　方泽打断了他：“如果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来，你就当你是为了我而来。”
　　“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方泽……”迟星怔怔念着他的名字。
　　“不要难过，我们之间，拥有的是你现在所感受的这些……”方泽吻着迟星，“是我给予你的这些。”

　　下一秒，一道白光从湖面腾起，飞入亮起的灯塔中。

　　迟星感到自己的背撞上了一扇明亮的窗子，松动的窗页被撞开了，迟星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潮湿的风吹过他的脸颊，他倒垂着看见了湖面的波光。
　　灯塔的光扫过他的眼睛，秋夜的风灌进他的咽喉。
　　下一秒，他被方泽拽了回去。

　　方泽除去了两人所有衣物，灯光再次扫过来时，迟星看到了全部的方泽。
　　他如一尊完美无瑕的神，在这夜色里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皮肤在一晃而过的灯光下如钻石一样熠熠生辉，那么美，那么不可亲近，而他的眼神却又是那样深情，那样温柔。
　　黑夜里，他是主宰着一切的神，这里一切都供他驱使。
　　他贴向迟星，轻唤着他的名字，修长的手滑已悄悄滑过迟星纤细紧实的腰肌，而后滑向敏感的大腿间。
　　“第一次带你来这里，就想对你做这件事情了。”他轻笑道，“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迟星羞赧而惊魂未定地贴在他心口，只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什么？”
　　方泽低笑一声，将人抱上了窗户。
　　灯光再次扫过来，迟星羞得别过脸去，方泽用极低的气音说道：“腿缠上来。”
　　迟星就这样挂到了方泽身上。
　　他仰着脖颈，任由夜风吹过他微微出汗的锁骨，也任由方泽将他带去神秘的领域。

　　窗户大开，夜色毫无保留地流泻进这窄小的空间。
　　夜风卷起银色浪花扑打着岸边的礁石。
　　这座荒废已久的灯塔，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重新获得了生命力。

　　许久之后，天际泛起微光。
　　恍恍惚惚间，迟星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方泽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着：“天快亮了，我带你回去。”
　　迟星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只喃喃答道：“好。”

　　又是一阵眩晕，迟星感觉自己再一次飞起来了。
　　很快，他随着方泽落入一池温热的汤池中，迟星微微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孑岛庄园的顶层，方泽房间的那座温泉池中。
　　方泽握着迟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他的眼中透着一丝忧伤，他说道：“别走，等我回来，好吗？”
　　迟星怔怔地看着方泽，听话地点点头。

　　下一秒，太阳冲破水平面，阳光从天水之间倾洒出来。
　　天地间豁然大亮。
　　清晨第一缕阳光越过迟星，照在了方泽身上，就在这一瞬，如晨雾一般，方泽在迟星面前消失了。

　　迟星心间一颤。
　　迟星本能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被方泽握着的手陡然一空，方泽所有气息随之消散。
　　“方泽！”迟星大声唤道。
　　空寂的孑岛，只有青黑的崖壁间回荡着迟星无力的回声。

　　迟星向四下环顾去，仿佛可以找到方泽一样。
　　这是一种徒劳。
　　天亮了，孑岛却进入了沉睡中。
　　迟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无。

　　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
　　对有些人来说，反而是黑暗。

作者有话说

　　啊……短。
啊——我好爱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