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岛》苏门小学士

27、偷拍

　　晨光洒在顶层长廊，高大的廊柱投下长长暗影，将地面切割成一块黑一块白。迟星站在建筑的阴影里，停住了脚步。
　　他问穆尘：“穆先生，永远困在黑暗中会怎样？”
　　长廊尽头是云海，迟星睫毛颤动着，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
　　穆尘温声答道：“那一定是黑夜里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迟星捏紧了手中过长的衣袖，就像握着方泽修长的指尖一样。
　　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这一瞬间，他萌生了一种想法，他想留在黑暗中。
　　因为，白天没有方泽。

　　“迟星，少爷说过，他想同你一起走在阳光下，而不是拉你坠入黑暗，他在为此而努力，”穆尘的目光如这阳光一般温和，“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迟星怔怔地看着脚尖。
　　“一切听凭你的心意，”穆尘望了眼迟星身后那扇大门，问道，“去，还是留？”

　　迟星沉默几秒，握紧背包肩带：“九点钟的考试，能赶到么？”
　　穆尘看了看手表，说道：“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但应该能赶到。”
　　“出发吧。”

　　返程路上，迟星吃了退烧药，说要好好补一觉。
　　穆尘没再找他说话。
　　迟星说要补觉，就真的是在补觉。从船到直升机再到轿车，他一路睡得很沉，将他卖了他大约也不会察觉到。
　　顺利赶到了考场楼下时，是九点零三分。

　　穆尘刚想叫他，迟星自己醒来了。
　　他睁开眼，从深度睡眠中抽离，适应了几秒属于“雨都”的潮湿天气，他拿起背包就要下车。
　　“等等。”穆尘叫住他。
　　他将一顶帽子扣在迟星头上，说道：“捂好，耳后边也有。”

　　迟星“噌”的一下红了脸，拉低了帽檐说道：“谢谢。”
　　“考试顺利。”

　　第一场就是专业考试。
　　考场就在一楼。迟星前脚还未跨进去，便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站住！”
　　声音之大，整个教室为之一震。
　　声音来自本场监考官，许教授。

　　考生们齐刷刷看向教室后端黑着脸的许教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个不怕死的迟到者。
　　“不怕死”同学长手长脚地杵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手机，肩上的背包眼看就要滑下去，灰蓝色的衣服过于宽大，棒球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好看的下额线，及樱红的唇。
　　有人“啧”了一声。
　　如此明目张胆的迟到并带手机进考场，难怪监考官要生气。

　　迟星抬眸撞见许教授幽黑的目光，登时理亏心虚。
　　昨晚，他放了许教授鸽子。
　　他也是刚刚拿出手机才发现，他有三通未接电话，及一个未通过的好友申请，全部来自同一人。
　　许一仁。

　　隔着整个教室，许教授冷声问道：“去哪了？”
　　室内温度瞬间降了几度。
　　迟星垂下头：“对不起，我迟到了。”

　　沉默了数秒。
　　那位监考官冷声说道：“手机没收，站到门外去，45分钟后再进来。”

　　这场考试一共90分钟，三张卷子，210道题，因为是学院摸底考，题目难度大于高考，这位“不怕死”同学迟到5分钟，被罚45分钟，也就只剩40分钟要做完所有的题。
　　而这次考试，关系到专业分组、干部及奖学金评选。
　　能考上南大的，都不是菜鸡。然而昨晚，几乎整个一年级新生都在通宵复习。
　　可见传闻中的南大摸底考有多可怕。

　　所有考生都为这位“不怕死”同学捏了一把汗。

　　迟星还算淡定。
　　他交出手机，坦然地站到了考场外边。

　　有人认出了他：“那不是年级第一的学霸迟星吗？”
　　考场里又出现短暂的骚动。
　　“安静！”
　　考场重新恢复安静，不时有学生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个瘦高的背影。

　　同层的考场也都有听到方才那一声厉喝。
　　监考官们纷纷探出脑袋来看究竟。
　　但见一个男生被监考官赶出考场，站在门外。
　　大家都以为他一定会急得跳脚或者哀求老师，却见那位考生倚着窗户站着，头低垂着，似乎是……
　　睡着了！

　　45分钟过去后，迟星准时清醒。他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动作有点木然地挪到门口。
　　“老师，我可以进来了吗？”

　　墙壁上的时钟正好指到9点50。
　　许教授投过来的目光有点冷。他点点头。

　　迟星找到了考场里唯一的空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坐下的瞬间，迟星“嘶”了一口气，大脑瞬间清明了许多。

　　拿起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难度确实不低，时间够的话这些不算什么，但40分钟内要拿到尽量多的分，迟星只能有选择的进行。
　　40分钟，2400秒，210道题。
　　分值低的选择题100道，每道0.5分，平均1秒一题，竞赛大题30道，每道5分，30秒可搞定一题，难度中等的80道，每道3分，15秒可搞定一题。
　　这变态的题量和分值，也不知是谁出的题。
　　迟星决定先从性价比最高的选择题开始，以竞赛大题收尾，不出意外应该能完成。

　　除去刚刚的时间……算了，埋头刷吧。
　　迟星开始快速在答题卡上填答案。

　　隔壁的考生还在抓耳挠腮，侧目过来，却看见这位迟到的学霸几乎在以狂草的速度填着答案。
　　简直怀疑人生。都不用审题吗？都不用想的吗？
　　抄题也没这么快吧。

　　中间笔坏了一次，迟星请监考官借给他一支新笔。
　　许教授看到他已经快完成三分之二的答题卡，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迟星还有三道大题没有动笔，但已经做的，基本心里有数。
　　迟星淡定地交了答卷。

　　“考完来找我。”许教授冷声说道。
　　“好。”

　　第一场考试有惊无险的结束，迟星瘫在课桌上，有点虚脱。
　　下一场考试是半个小时后，他翻出一瓶牛奶补充能量。
　　额头还烧得滚烫，迟星又吃了一颗退烧药。这么个吃法，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
　　因为握笔书写太快，食指指尖都扁掉了，迟星捏了捏酸麻的食指。忽然，方泽亲吻他手指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迟星一惊，被自己呛到了。
　　简直要疯了。

　　“迟星！”
　　“你怎么了？”班长看着迟星呛得通红的脸和眼下的乌青，“昨晚你去哪了，自习也没见你？听说你迟到被罚站了？做了几道题，不会太惨吧？咱班可指望你冲名次。”

　　迟星将手指拢入长袖中，尽量自然地答道：“425分。如果不扣卷面分的话。”
　　“425分！”班长扶墙站稳，“你不是只答了40分钟吗？”
　　迟星皱眉说道：“准确来说，是38分钟。”
　　班长双手一拱：“你简直不是人！”
　　迟星报以微笑。
　　“崽崽你继续睡，是老母亲多虑了，告辞。”
　　看着班长愉快离去的背影，迟星突然意识到，没有方泽的白天，学习、考试，这才是他的世界。

　　迟星重新趴回桌上，手搭在后脑勺，准备继续补觉。
　　“砰”的一下，一个篮球砸在他一侧的窗玻璃上。
　　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窗外，中间那位染着奶奶灰，戴着一排耳钉，朝他吹着口哨。
　　迟星不悦皱眉，不准备搭理。
　　忽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扛着长镜头摄像机的人躲在灌木丛后拍他。
　　迟星惊得站起来，下意识找手机打给穆尘，这才发现，手机早已被许教授收走了。

　　耳钉男顺着迟星的目光看去，几乎同时，他发现了那位正准备逃走的偷拍男。
　　他朝迟星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翻过花坛，几步快跑，揪住了偷拍男。

　　迟星咬咬唇，转身冲出教室。

　　“干嘛去，要考试了！”这一场的监考官拎着一大袋卷子正进来。
　　“马上回来。”迟星早已跑没了影。
　　监考官不满地看向其它考生：“这人谁？”
　　“老师，他是咱系的学霸。”
　　监考老师将卷子拍在讲台上：“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迟星找到耳钉男的时候，他正拿着那台摄像机，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耳钉男一边看照片，一边眯着眼看向迟星。
　　偷拍者技术欠佳，无奈被拍的人实在养眼。
　　而细雨中迎面走来的那位本尊，观感更好。

　　观感更好的本尊脸臭臭的，话也不说一句，伸手朝他要摄像机。

　　耳钉男的目光移向他白皙的手腕，并不准备将摄像机给他，而是靠向迟星，端着摄像机给他看。
　　他说：“太重，怕你拿不动。”

　　迟星一把夺了过去。
　　耳钉男哈哈大笑起来。

　　迟星懒得理他，他迅速翻着相机，果然全是他的照片，上学路上的，自习的，吃饭的，上课的，还有他与穆尘走在一起的，好在，没有方泽的。
　　迟星看向那位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偷拍男，问道：“你是谁？拍我做什么？”
　　偷拍男哆哆嗦嗦：“拍、拍着玩，不行吗？”
　　耳钉男一脚踹在他肩上，笑道：“长得好看就该被拍么？你交钱了么？”

　　这时，一直负责跟着迟星的两人走了过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到迟星面前。
　　他们朝迟星鞠了一躬，动作几乎同步：“星少爷。”

　　对于这个称呼，迟星有点小惊讶。
　　偏偏此时，考试铃声又响了起来。

　　迟星没时间多言，只得对那两人说道：“交给你们了。”
　　两人同时点头：“放心。”

　　耳钉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二人与迟星的互动，似在想着什么。
　　忽发觉到迟星要离开，他立刻伸出手臂去拦。
　　迟星往后仰去，才避开他的触碰。
　　耳钉男张开双臂挡在迟星面前，目光笼住迟星：“不谢谢我么？”

作者有话说

　　你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