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89、神的对手（下）

　　“不行！”卢娜立即反对，“你受过正式训练，她打的都是野架，怎么能……”
　　“点到为止嘛，我心里有数。”冬妮娅眯起眼睛，颇有挑衅意味地反问，“还是你觉得她连接我两招的能力都没有？”嗅到火药味的索利斯不想让好容易放下戒备的新人对组织的团结性生疑，赶紧出来表态：“就让她俩练练吧。”说完，走到中年女子身旁，轻声道：“这对维罗妮卡也有好处。放心，我在旁边看着呢。”女人听罢，咬住嘴唇、攥紧拳头，眉毛拧成了螺纹，沉默好一阵后才松开手掌，郑重其事地告诉维：“当心点，你的考官……非常喜欢赢。”
　　维罗妮卡莫名其妙，不晓得为什么冬妮娅的挑战会引发激烈争论，更不明白中年女子为何如此担忧自己的安危，含糊地答应两句后，便跟着考官走向门外。

　　一离开帐篷，她就看到和安德烈打得不可开交的弟弟，没忍住朝那方多望几眼。但才出神半秒，便接到从前方袭来的拳风，纵使用最快速度闪避，还是没能躲掉攻击，颧骨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侧脸冒出明显的肿包。受试者顿时理解了人们争论的缘由：考官的实力远超常人，和其对战风险系数相当高。惯于主动出击的维面对一阵接一阵的无间隙猛攻，别说出招了，连防御都腾不住手来。虽然尚且没被击中要害，伤口数量却在指数级地增多。她不得不承认，过去跟自己交手的小混混、乃至黑犬的成员，和面前人相比，就犹如蚂蚁尿湿柴，不值一提。
　　终于，考生无法再忍受单方面的挨打，探出右手招出旋风，把再度攻到眼前的面试官逼退回去。
　　隐到岩石背后“挡风”的冬妮娅看了一眼被割破的手套，满意地评价：“这才对嘛。”说罢，又一次踩石成路、朝考生俯冲过去。
　　维集中精力绕动手指，将凝聚的气流分散成几股，以包围姿态打向对手。
　　哗啦。铺路的岩石被击了个粉碎，但借石人却轻盈地一跳，完美地躲开了风眼的咬噬。无形的武器紧追考官的轨迹，但总是在即将抓住她的前一秒扑空。
　　风的召唤者有些焦虑。冬妮娅的敏捷程度和预估能力超乎预料，她本想步步紧逼，却反被乱了步伐。
　　恼火之际，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半封闭式堡垒——黑犬的室内训练场——顿时心生一计。她打散“鞭”的股数，让旋风侵占更多方位，仅放过通往石堡的道路。经验丰富的冬妮娅立马捕捉到这条唯一的安全路径，几次跳跃加一个翻滚后，稳当地停在堡垒门口。
　　就是现在！维罗妮卡猛地握拳、让风把自己送向考官，再用力一推，将其扑进石堡内。四面是墙的训练场挡风挡雨又挡光，比外部昏暗许多，只有连接内外的方形开口处透着明亮的光芒。

　　“想近战？”冬妮娅嘲讽地笑起来，“看不出你的近战水平在我面前就像个五岁的孩童吗？”维罗妮卡正想回话，忽然感觉按着对方的手心一阵发烫，触及冲锋衣的腿部也像火烧般疼痛，迅速跳到一边，警觉地发问：“你的战衣还能控温防御？”
　　“说什么呢？黑羊可买不起那么高端的装备，人为因素罢了。”冬妮娅坐直身子，对着石堡入口大喊，“利昂，我没事，你别插手。”热浪瞬即散去。考官站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是对我过度保护。”
　　“他……”维罗妮卡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那个一直看你的男的？”
　　冬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维冷笑道：“原来你是靠别人上位的。”
　　“呵呵。”冬妮娅狡黠地眯起眼睛，“人类如此弱小，却能站到食物链顶端，甚至从核战争中幸存，就是因为善于使用工具。”她转动脖子舒展身体：“只要结果为胜，斗争者使用过的一切工具都会被贴上正义的标签。”
　　“我可不这样认为。”气流再次荡漾起来。用风人露出了此战中的第一个笑容：“爬到顶端的生物依赖的绝非任何外界因素，而是基因里蕴含的智慧。”
　　对手愣了一下，察觉到不对劲。
　　维的眼神里散发着笃定的自信：“在这种地方，你还能避开风吗？”
　　冬妮娅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几近封闭的球状堡垒，其间地面平整，别说没有进可攻退可守的石柱，连稍微高点的石台都不存在。这个场所太过于适合让气流起舞，任何被风敌视之人都应该马上离开，但好巧不巧：唯一的出口被控风人堵在了身后。
　　“你或许了解近战技巧，但绝不了解十二区。”维罗妮卡扭动手腕、搅乱气流。逐渐成型的飓风像被磨利的刀片一般划过冬妮娅的脸颊。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考官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竟然有封闭区域？”

　　“认输吧，不然我就——”话音未落，维猛地打了个寒战——跟心理感受无关，纯粹是因为生理上的寒冷。她清晰地感受到气温陡降了几十度，更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自然发生在常年被熔浆炙烤的家乡的现象。
　　“你……”维罗妮卡瞪大眼睛，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可能性，“也是新人类？！”
　　“不然呢？还真要靠男人上位吗？”冬妮娅饶有兴致地欣赏维的惊色，“感谢你搭建的平台，要是没有这种空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使出特长哩。”
　　“怎么会这样……”维罗妮卡怔在原地。堡垒内部的气温还在降低，作为“操纵杆”的手部已有些许僵硬，不知还能让风摇曳多久。
　　“认输吧，维罗妮卡，别靠近黑羊。”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深？”说出这句话时，维牙齿打颤，皮肤上凝出薄薄的霜花，不得不蹲下身子、缩成一团以保存热量。尽管如此，她还是浪费掉宝贵的清醒时间，执拗地追问：“见面时我就看出来了，你讨厌我和维克托，为什么？”
　　冬妮娅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观察力挺强嘛，我还以为隐藏得很好呢。”她的声音和温度一样骤然降低：“因为索利斯想从你们之中选出第六基地的首领。”
　　“啊？”
　　“我不想让新基地建成。”五基地首领的眼睛里闪着寒光，“黑羊的资源非常有限，新基地起步所需的人力和物力都只能由前一个基地提供，我可没兴趣当损己利他的滥好人。”
　　“那你们建立时也像这样被反对过？”
　　“本该如此。”冬妮娅咧开嘴，“可惜第四基地的首领满脑子都是对我的爱，根本挤不出闲余空间去思考这事。”
　　“原来如此，你作弊了。”
　　听到这话，冬又眯起眼睛：“不是说过了么？要爬到顶端，就得用上一切可用的工具。”
　　维罗妮卡还想争辩，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不得不中止对话、将双手撑在地面上维持意识。风彻底静止下来，室内的空气被凝滞的寒冷占领。
　　冬妮娅打了个哈欠：“你最好快点做选择。之前就有死撑的成员被冻痴呆的先例，我可一点都不介意再来一次。对我而言，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地面没有降温。”
　　“嗯？”冬妮娅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你也没那么强嘛。”维罗妮卡艰难地挤出个笑容，再次启用风的力量、让手掌缓缓沉入土中，“你没办法凝固岩浆，对吧？”
　　冬心里咯噔一下，霎时明白了对手的意图——
　　“你果然很不了解十二区，都没想过底下不是更低的文明，而是别的东西。”维忍耐着在极寒中使用声带的疼痛，努力让说出口的话字字分明，“它们离地面非常近，有时在睡梦中都能听到翻滚的咕嘟声。”
　　“利用主场优势，你这是作弊。”冬妮娅冷冷地说。
　　“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了取胜，得用上一切工具。”维想挑眉，但五官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全凭言语表达心情，“现在该你选了。要么我打穿地皮，同归于尽；要么你就此收手，战斗终结。”
　　由出题人转变为作答者的考官仿佛也被丢进了低温地狱一般，面色铁青，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维罗妮卡见状，换上更加诚恳的语气，开口道：“冬妮娅，你我不必争胜负。我从没把你视为敌人，我想对抗的只有神。”不知是不是幻觉，听到这话的对手似乎颤动了一下，但维已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她的心跳速度越来越慢，估计已经处在心律失常的边缘：“我快要宕机了，再看不出你的态度就只能玉石俱焚。反正我现在只是无名小卒，换个首领的命还是挺划得来——”
　　“无聊。”寒冷的侵蚀停止了，温暖的气息重新浮入空气，“只会玩小孩子的把戏。”控温人甩开手，抛下冻伤的考生，愤愤地走出堡垒，一边走一边喊：“索利斯，考完了，过来吧！”
　　嘈杂的声音逐渐靠近。维的思维和行为能力还没从低温中复苏，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也只有无意义的嗡嗡声（好像还夹杂了惊喜的叫喊？）。过了一阵，身体机能似乎有所恢复，她晃晃脑袋、使劲眨眼，想回到视野清晰的世界。待周围的重影慢慢吞吞又迫不得已地消失后，冻伤者兀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前来考核的众人——除了冬妮娅——都已站在面前，急忙顶着痛感起身：她可无法忍受仰视他人。

　　“维罗妮卡，真有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冬妮娅被逼成这样！”索利斯大笑起来。
　　“呃。”维张开嘴想说话，但因为声带冻伤难以实现。
　　“她给了你罕见的高分。”卢娜接了下句。
　　“呃？”维有些惊奇，想再咀嚼一下这句话，但一思考就脑仁生疼，只得将此事暂缓。
　　“拿着。”一条坠着色泽明亮、纹路清晰的镂空羊头的项链出现在眼前，“就当是你通过考试的奖励。”
　　“什么鬼，还有奖？我考的时候怎么没有？”安德烈不满地抗议。旁边的薇拉瞪他一眼：“你考过95了吗？就知道瞎起哄。”呛得少年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维罗妮卡没有伸手，仍旧像未解冻一般定定地杵在原地，声音嘶哑地回答：“我不戴首饰。”
　　颁奖人思索一阵，点头道：“好吧，现在给你确实为时尚早。”说罢，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收进随身包：“准备一下，跟我们回总部参加中层干部培训。”（安德烈忍不住嘀咕：“连笔试都没参加就当预备干部了？我当时……”话还没说完，就被薇拉用肘击封住了口。）他拍拍新成员的肩：“如果表现出色，等你学成归来，就是第六基地首领。”（详见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