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81、王女II

　　会议室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进入者揉着眼睛，一边命令AI关闭漂浮在中央的训练营3D投影，一边落座于长桌侧面。在他坐稳的一刹那，房间内刺眼的荧光蓝适时熄灭、回归了柔和的橙色。
　　“舒服多了。”发令人嘟囔。
　　“书记，怎么这么疲惫，通宵加班了？”早已到达的亚伯殷勤地贴过去关心。
　　“没有，过了一下夜生活而已。”扎克打了个哈欠。
　　“怪不得！”亚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依您的水平，肯定是决战到天亮了，理解理解！”
　　“你这嘴到底怎么长的，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冒出漂亮话？”扎克大笑起来。
　　“我这可不是漂亮话，有理有据！就您那健壮的体格、高超的技术……”
　　“好了好了，闲话私下再聊，说正经的。”扎克打断口若悬河的副手，“领导们还没到？”
　　“刚联系过。朴敏慧说奥德莉长官还需五分钟，达芬奇长官……陷入了严重的堵车，没法及时出席。”
　　“我看不是堵车，是赌气。”扎克叹了口气，“训练营对他来说就像是亲儿子一样，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现在总政一句话，就要把它拱手送人，这谁接受得了？再加上侄儿即将入学……”
　　“就是啊，也不知道总政咋想的。”亚伯赶紧附和，“让同样老道的指挥官接手还勉强说得过去，结果换了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详见主线），谁听道这个消息都得‘堵车’。”
　　“总政这是给咱们上了一课。”扎克挑起眉，“告诉咱他心老身不老，仍然好女大学生这一口。”
　　“噢——”亚伯会意地笑起来。
　　“只是可怜了下面的兄弟，”扎克咂咂嘴，“今后得看一个娘们的眼色行事。女人的脸翻得比迭代的数据还快，要是无权无位倒也还好，只能折磨男朋友，现在到了这种位置，整个营的大男人都得哄着她，我脑子里已经冒出她在经期无端臭骂教官的场景了……”

　　“我没有男朋友。”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闪进来，其后还跟着一人，“经期情绪也很平稳，除了呆在厕所的时间稍微长点，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她自然地坐到大门正对的椅子上，面不改色地看向男人们：“如果不信，我可以公开生理期时间，让先生们好好观察一下。”
　　“不必了。”扎克尴尬地干咳一声，旁边的亚伯更是愣得说不出话来。
　　“尊重你的意见。”女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伸出右手道，“初次见面，扎克，我是奥德莉。”
　　“您好。”扎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亚伯，初次见面。”奥将右手偏移几公分，伸向隔壁。亚伯忙不迭地站起身，双手握住探过来的手掌，深鞠一躬道：“长官好！”话音刚落，他就在心里自骂了一句：这一连串的狗腿反应是怎么回事？他本来没想这么谄媚的，只是……他悄悄抬起眼看向新长官，又立刻把目光压下：她携带的压迫感太强了。这哪像二十岁的少女散发出的气息？分明是活了两百年，能生吃活人的老妖婆。

　　“好像少了一个人？”奥德莉环视会场，如同自言自语一般问出这句话。
　　“他堵车了！”亚伯脱口而出。身旁的书记狠狠捅了他一肘，亚伯这才意识到说多了话，恨得想扇自己巴掌：嘴啊，你怎么没等我发令就动了？有点骨气好不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
　　“他还要多久？”
　　“不知道，反正刚才说连第三区的边界都还没过！”亚伯再次迅疾地接话。扎克恨铁不成钢地扶住额头。言者颇为自责又无可奈何地缩了缩身子，内心只希望奥德莉不要再问。
　　或许是命运女神应和了他的乞求，奥中止了这个话题，点头道：“那就先开始吧，在座各位的时间都很宝贵，总不能花一辈子在等人上。”说着，对扎克探探下巴：“书记，有什么要叮嘱新人的？”
　　“呃。”扎克有些卡壳。起初，他以为今天面对的会是个浑身散发着稚嫩气息、活在乌托邦、没有一点社会经验的幼稚鬼，随便扯两句就能唬住，甚至还得靠他来带领，所以根本没做任何准备——谁晓得面见的是个真长官。他急切地在脑海里抓取跟训练营有关的知识，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想分享一下训练营的特殊制度……”
　　“训练营的规则我在收到调令前就已经出于个人爱好熟悉了。”奥德莉不客气地打断他，两眼直勾勾地盯过去，“还有吗？”
　　“各部门的分工及人员构成……”
　　“这不是绿宫所有人都知道的信息吗？”奥的语气愈发严厉，“还有呢？”
　　“呃，资金流……”
　　“扎克。”长官的不悦溢于言表，“请你认真点，拿出真正有用的信息，不要净说些在「生命树大百科」就能搜到的废话。”
　　咕咚。扎克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后背浮出了薄薄的水膜。没见到奥之前，他的确是想随便扯点闲话给小女生一个下马威，但如今，他真的是想好好汇报，不想会得到如此不友善的回应，句句都在发出“别搪塞我”的警告——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反过来给了个下马威。
　　眼看书记陷入窘境，亚伯忍不住出嘴相救：“我有话想说！”
　　“嗯？”奥德莉挪动眼神。
　　扑面而来的极富威慑力的气场立刻让亚伯没了底气，连声音都低了八度：“鄙人有些片面的个人经验，但求机会分享拙见。”
　　“请。”
　　“训练营里贵族子女众多，代表的不仅是他们本人，更是身后的势力，所以得依据形势适当地给予‘照顾’，并平衡好对各方的‘照顾’程度。”亚伯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长官的表情，方才书记的遭遇已经让他生出了心理阴影。所幸，这次长官没有发难，反而对身后的人一阵低语，那人边听边点头，在交谈完毕后，立刻打开电子屏操作起来。
　　“继续。”奥示意亚伯。
　　“还有……训练营不同于普通学校，因为教学里本就包含武力，所以有时会发生，呃，不同程度的暴力事件，您做好心理准备……”
　　“哈哈。”奥德莉笑了一声，“你担心这个？你不是知道我每个月都会流血吗，怎么会怕见血？”
　　亚伯顿时红了脸，也跟书记一样，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嗯，都沉默了？”奥德莉看着两人，“没有什么想教的了？”
　　亚伯止不住地晃脑袋，扎克也摇摇头。
　　“好，那就进入新人提问环节。”奥德莉提高音量下令，“打开训练营守则。”
　　刷。一瞬间，下至地面、上至天花板的框图投影便横在会议室中央，其上囊括着五花八门的文字的内容看得叫人眼花。
　　“我想问，”她在空中画下一个圈、点了一下，框中的一个段落瞬即变为深红，“为什么性别会成为教官的筛选条件之一？（详见主线）这样不是会错失很多优秀女性吗？”
　　后背的汗叠到了三层。扎克和亚伯不约而同地埋下头。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无数次地回答过这个问题，早就将答案了然于心，但此时此刻，怎么能说出——
　　“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如男人？”心中的答案被严正的女声念出，“难道是因为你们有这个认知？”奥德莉面带微笑，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气氛更加尴尬。良久，亚伯唯唯诺诺地回答：“训练营守则是由达芬奇长官最终确定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扎克顺着这句话接过去：“达芬奇长官与我浅谈过原因。担任教官十分危险，即使不上前线也会接到各种高危任务，随时可能受伤乃至丧命，这种风险度极高的工作应尽力避免让女性参与，因为在人口总量极少的现在，具有创生能力的女性非常重要，需要好好保护。”顿了顿，他补充一句：“总政也同意这个观点。”
　　“哦。”奥德莉沉思一阵，挥挥手，让流血的文字恢复成荧光蓝，“既然总政都已发话，那我肯定不能固执己见了。”说罢，她起身走向门口：“情况我已大致了解，感谢你们的出席和建议。先生们，迎新时再会。”

　　大门开启。
　　但不是新任长官下达的指令。
　　“真巧。”奥德莉微微勾起嘴角，“我正准备走呢，你就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堵车太严重。”门外的人回以笑容，侧身望向室内，发现坐着的两人脸色煞白，顿时明白了形势，“已经交流完了？”
　　“是的。”奥回答，“因为考虑到教委会的同僚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做开学前准备，所以没有一直等你，还望见谅，达芬奇长官。”
　　“等我做什么，你现在才是训练营的直系管理人，你到就行了。”达芬奇说，“我过来只是想像他们一样，给领导提供一点可能有用的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这话说的，能够得到前辈的建议乃三生有幸，我怎么会不听？”
　　“好。”达芬奇压低声音，“我建议你惜才。”他说：“尤其是每届定级赛的冠军。那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对他们一定不要吝啬资源。”
　　“了解。”
　　“今年的也一样。”达芬奇将声音压得更低，“总政看了我侄子的入学测试分数，说这孩子肯定是未来的冠军（详见主线）。”
　　“哦。”奥德莉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我们都一样信服总政的判断，对吧？”
　　“当然。”奥点点头，“我会好好准备的。一定给最强者提供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大支持。”
　　“但愿如此。”达芬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希望奥德莉长官不要像应承来我侄子考试现场时那样，嘴上答应得好，测试当天却不知道哪去了。”
　　“啊，瞧我，加班加得忘记发消息解释这事儿了！”奥恍然大悟般地感叹，“那天我陷入了严重的堵车，到达时你们早已散了。”说完，她摆摆手，走向电梯：“定级赛没有‘堵车’风险，您就放心吧，我必将把最强者捧上神坛。”

　　“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隔了许久，亚伯开口打破了会议室内诡异的寂静。
　　“不好就不好，又不是没遇到过难搞的人，再难搞也不会是咱们的对手。”达芬奇狠狠咬牙。
　　“她二十来岁就到了这个位置，以后会不会威胁到您啊，长官？”扎克问。
　　“一个女流之辈，顶破天又能威胁到哪儿去？还能杀了我不成？（详见主线）”达芬奇啧了一口，“训练营处处都是我的眼线和心腹，要想动我，除非先把那儿一锅端喽！”

　　“怎么样，慧，厘清关系了没有？”奥德莉俯视着窗外纵横交错的悬浮车和飞行器，询问在身旁奋笔疾书的女人。
　　“复杂物理系统都比这好理。”朴敏慧哀嚎道，“光是今年新生的背景就让人头疼得要命，既要考虑新旧又要考虑主义还得考虑地上国别，这怎么平衡得过来啊……”
　　“慢慢来，办法总比问题多。”
　　“希望吧。”慧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希望教官的问题也能有解决方法。”
　　“你觉得教官有问题？”
　　“呃，您不觉得？”慧皱起眉指指上方，“那群人给我很不好的感觉。”
　　“什么感觉？”
　　“不好说……”
　　“烂到根里的感觉？”
　　“唔？”朴敏慧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长官会用上这么激烈的词汇，思索几秒后，点头道，“的确。”
　　“那你觉得怎么解决好呢？一锅端？”
　　“我可没这么说！”朴敏慧吓了一跳，不晓得今天的长官为什么一直口出诳语，“我只是说不喜欢他们，您可别诱导我乱说话，再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不用紧张，我开玩笑的。”奥德莉宽慰地拍拍慧的肩，“要一锅端，哪有说说这么容易？”（详见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