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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王女 ...

  •   奥德莉抱着独角兽玩偶坐在远离圆桌的角落。围坐在桌边的都是熟悉的面孔,但以往见到他们,通常是在富丽堂皇的大酒店,而不是此刻所处的地下室。
      这群人的言行也和平日截然不同,浮躁不安,没有一丝优雅之气:“黑羊竟然能让格蕾丝失去意识?”“达芬奇肯定会借机寻事。”“伊特已死(详见楔子),格蕾丝又生死未卜,咱们的支持率危险了……”
      “可以用奥德莉重获民心嘛,送进孤儿院就行。”她突然听到了这句话,赶紧表态:“我不是孤儿,我还有姆妈。”
      无人理睬。讨论继续进行着:“以激发公众的怜悯吗?你想得太简单了,意图过于明显只会起到反效果。”“要不送去训练营,打造少年天才的形象?”“10岁的小孩进入训练营,立马会因为蔑视招生规则被骂上头条。”
      “我想跟姆妈一起生活。”奥德莉重申了一遍,但还是没收获任何注意。
      “应该送到格雷那去!”某人顿悟般地拍了下桌子,“格蕾丝的表兄,差点当上军事部长那人。”
      “那家伙吗?我对他印象不怎么好。落选那天他把会议室砸得稀巴烂,还对总政死亡威胁。”
      “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他有能力,又跟格蕾丝沾亲带故,很适合拿来做文章。至于品德——不论他的品德是好是坏,咱们都能受用。要么养出精英,要么养出可怜虫,二者都是讨喜的角色。”
      “有道理!”
      气氛缓和下来,人们似乎达成了一致。此时的奥德莉仍然想跟姆妈作伴,但没再开口,只是无声地抓着独角兽的皮毛。

      隔日,她被带到第四区的一幢独栋别墅门前。
      “格雷,我来拜访你啦!”领着她的女人欢快地按下传声器。大门很快开启,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来:“您真准时。”
      “毕竟事关大家的未来,我可不敢懈怠。”女人笑着拉出奥德莉,“就是她,格蕾丝的女儿。”
      男人看都没看女孩一眼,点头道:“我会好好照顾她。”
      “有劳你。”女人转过身,“我还有个会,就先告辞了,之后会定期来拜访二位的。”说完,她便匆匆离去。
      格雷微笑着对女人的背影挥手,奥德莉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姿态。
      “看什么?”男人突然变脸,收起笑容、严厉地呵斥小女孩,“你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吗?”
      奥德莉赶紧低下头。
      “算了,格蕾丝本来也不可能养出什么好种。”他啧了一口,“进来吧。”
      奥德莉磨蹭半天也没抬脚。
      格雷加重语气:“我让你进来。”
      奥还是不动,一言不发地拨弄独角兽的犄角。
      男人盯了她一阵,猛地伸出手,把玩偶拖了过去。女孩急忙去抢:“独角兽!那是妈妈给我的——”
      “妈妈给你的?”格雷饶有深意地复述了一遍,高高扬起玩偶,再用力摔到地上。刹那间,美丽的绒毛在空中飞舞,金属躯壳断成几截,芯片制成的内脏展露无遗。奥德莉哇的一声哭起来。
      格雷拎起小女孩的衣领,一面把她往屋里扯一面责备:“因为一个玩具就情绪失控,跟你妈一样,是个软蛋!”他把奥拖到客厅,狠狠一摔:“那种软弱的废物竟然获得了关键票,总政真是瞎了眼。”
      奥德莉踉踉跄跄地站起,发现自己被锃亮的金属包围了。屋内的装修极为简洁,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这里,贴着、挂着、摆着各种华丽的奖章、奖牌和奖杯。
      “成大事者必须无牵无挂。格蕾丝做不到别无二心,所以即使凭运气上位,也不得善终。”男人说着,瞟了女孩一眼,“还好她死得早,不然你也会被养成个废物。”
      奥德莉忍不住申辩:“我妈妈没死——”
      啪。一个耳光落下来:“你不知道顶嘴很没礼貌吗?”

      第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饥饿感(因为多次失礼,格雷罚她一天不许吃饭)终究败给疲惫,在天幕蒙蒙亮时,奥德莉产生了困意。但才刚进入梦乡,她便感受到一股野蛮的推力。
      “起来。”耳边传来催促声。奥德莉没有回应,呢喃着翻身,想继续睡觉。但下一秒,浓烈的困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被拽着手臂拖下了床。
      “干什么?”她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格雷。
      “体能训练。”
      没等奥再开口,格雷已把她扔出门:“跑吧,到该停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可……我一会儿还要上学。”
      “那为了不迟到,你最好快点动起来。”大门陡然关上。

      那天,奥德莉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记得收到叫停讯息时,天幕上已红日高挂。
      到家后,她的视野无限坍缩,除了茶几上的奶油饼干什么也看不见。零进食加上高消耗让她饿得仿佛能吞下一吨能量块。
      在默视了几分钟受训人的囫囵吞枣后,格雷问:“这是你最喜欢的零食?”
      奥德莉怔了一下,轻轻点头。
      “有人在你训练时送来的。”他说,“好像是你的前保姆。”
      “姆妈来了!”奥德莉的双眼倏地放出光芒。看到女孩的惊喜反应,格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人不会再来了。”
      “呃?”
      “我告诉她,你向我抱怨说家里以前因为有个第七区的下等人,到处都臭烘烘的。”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像在讲述真理一样自然又自信,“那个妇女很难过,但还是想要留下礼物,看来真的很在乎你。”
      奥德莉大惊:“你怎么能——”
      啪,耳光落下。“不要表现出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很没礼貌。”格雷说,“我告诉过你,成大事者必须无牵无挂。”

      自此,奥德莉便过上了从未想象过的生活:没有娱乐,只有各式各样的强化训练,同时功课也不能落下,倘若排名退步,就会面临体罚;没有节假日,不论多累都必须完成当天的训练任务,否则就是“软弱无能”,又是一顿体罚;也没有社交——格雷要求奥只和“有利”的人来往,所以和同学玩乐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是断然不能做的,只能跟他一起面对戴着面具的中年人。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奥德莉身上发生了肉见可见的变化——变得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没有温度。

      “三无少女”就在这样的生活中长到了十六岁。生日前一周,中年人们发来贺文,“恭喜小姑娘长到了该见世面的年纪”。格雷久久地注视着贺词,第二天,拟出了生日宴的邀请函。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被身着华服的人群挤满。奥德莉手握高脚杯,随格雷一起挨个向来宾敬酒,却始终觉得这场为自己而办的盛宴跟自己毫无瓜葛。
      “啊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叹,那个送她去格雷家的女人靠了过来。
      “您果然是最合适的领养人。”女人称赞道,“瞧瞧,把她塑得如此端庄知礼……世上最厉害的雕琢师怕也比不过您的手艺。”“哪里的话,分明是因为你们常来看望,让她耳濡目染了上流气质……”
      二人开始滔滔不绝地互相吹捧。奥德莉听了一阵,悄然转身,走向阳台。她想用新鲜空气洗去沾染到的虚伪气息。

      “汪!”刚掀起遮光帘的一角,耳边便传入奇怪的叫声。奥德莉警惕地望向声源,发现一只从未见过的生物。
      “狗?”她回忆着历史书上的图鉴,将信将疑地自问。
      “汪!”像是在表肯定一样,小狗又叫了一声。
      “把无价之宝放在这种地方?是谁设的局么。”她自言自语着绕过生物走入阳台。但无价之宝却很不识趣,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别碰瓷。”奥德莉一字一顿地警告,“不知道你的主人有何目的,但我可不是你们能讹诈的对象。对我动手,你会后悔的。”
      小狗歪过头,注视着严肃的奥。人和狗进入沉默的对峙。突然,狗有了动作,像闪电一般向人袭去,奥德莉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深不可测的生物——在她的脚踝边蹭来蹭去。
      她愣住了。
      “别示好了。”过了一会儿,奥德莉蹲下身子、摊开手,说,“你看,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对你没有价值。”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似的,小狗走到空荡荡的手心前,观看几秒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呃!”奥德莉下意识地缩回手,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神奇生物:他的尾巴摇得更凶了。
      奥满眼震惊,发了好久的怔,才试探性地伸出手,放上神奇生物的头顶。小狗立刻陶醉地眯起眼睛,似乎非常享受。这副画面让奥产生了奇怪的联想:这家伙的头顶毛茸茸、表情傻乎乎的,像只玩偶一样……
      “阿狐!”阳台入口传来一声惊叫。
      “汪!”小生物立马抛下SPA的快乐,向着声音冲锋而去。
      “你可找死我了!”来人带着哭腔抱起小狗,对身旁的男人说了句“谢谢帮忙”后,急急地离开。
      “这是我应该做的,杰奎琳小姐。”男人微笑着对女孩的背影挥手,而后看向奥德莉,发现她也盯着自己,顿感不满:“看什么?我不是说过这样很没礼貌吗?”
      奥德莉不作声。
      “哈。”男人突然放松表情,笑了一下,“算了,你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那么严格。这样吧,我看你很喜欢狗,只要这学期你所有科目都拿到年级第一,我就让你养一只。”

      “全科目第一,这是什么天才……”“有那么强悍的基因加持,也很正常啦。”奥德莉穿过细碎的讨论声,像事不关己似的飞速离开,奔向家中。
      她很清楚,格雷是个什么都想拿第一的人,连获取信息的速度也是,所以——
      “汪!”
      果不其然,刚进门,她就看到一个乳白色、晃着尾巴的小东西。而此时的格雷,连眼睛都没转,正专心致志地在电子屏上书写。
      她也没开腔,静静地抱着新成员走入房间。
      咔。
      一关上门,奥德莉便神情大变,满脸欣喜地把小生物亲来抱去。新成员几乎要被主人的拥抱勒到窒息,但仍摇着尾巴热情回应。
      “安吉(Angel)。”她指着小狗的鼻子严肃地宣布,“这是你的名字。”
      “汪!”小狗舔舔她的手指。
      此后,奥德莉在公共场合依旧沉默寡言,但一回到房间就会变成话包子。从早餐到想尝试的零食,从文学常识到体能训练,从最大的梦想到最小的烦恼,她都会一一讲给安吉听。安吉呢,也从不觉得无趣,即使面对的是串跟犬类毫无关联的物理公式,也会兴致盎然地摇尾巴。
      一人一狗就这样秘密且快乐地相处着,直到——

      “唔噜噜噜……”洁白的小生物抽搐着吐出白沫,像一滩逐渐融化的雪。奥德莉站在她的左面,另一面是格雷。
      “你对她太依赖了。”格雷说,“成大事者不能有任何牵挂。”
      “是毒吗?”奥德莉低声问。
      “嗯。”格雷面不改色地回答。
      “会痛吗?”
      “肯定啊。”格雷踢了踢安吉的头,“死亡都是疼痛的。”
      少女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转过身,回到房间。

      奥德莉似乎彻底失去了交流欲望,在家时除了学习和训练,不再有别的动作。格雷很满意,认为女孩开了窍。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奥德莉跟杰奎琳交好”(详见主线)的消息便传至家中。格雷非常不悦,当即质问奥:“你为什么没报告此事?”
      “因为那不是交好,合作罢了。贵族间的互帮互助。”少女回答,“成大事者必须无牵无挂,我不会和任何人交朋友。”
      “是吗?”格雷追问,“可我听说你们形影不离,似孪生姐妹一样亲密啊。”
      奥德莉定定地看着男人:“您很嫉妒?”
      格雷怔了怔,勃然大怒:“你怎么敢说这么放肆的话!滚回房间去,今天不准吃饭!”
      奥德莉点点头,配合地告退。

      这场对话后,格雷密切关注着杰奎琳的动向,每天都要盘问奥各种细节,美其名曰“检验她的意志有没有受到外界影响”,奥德莉倒也不遮掩,每次都把二人的交往过程和盘托出。
      “审讯”一直持续到她成为中心大学新任学生会长那天(详见主线)。得知结果的中年人们喜上眉梢,格雷尤其兴奋,甚至破天荒地让奥拿出珍藏的红酒来庆祝。
      “知道你布的局以后,杰奎琳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崩溃?是不是很后悔认识你?”格雷止不住地提问。
      “不知道,我还没去找她。”奥德莉给男人倒上红酒,看了他一眼,“您好关注我和她之间的事啊,都快让我产生比起竞选结果,你更关注这段关系的错觉了。”
      “我关注这干什么?”格雷端起高脚杯饮了一口,“又不是控制狂。我只是高兴你没像你妈一样,被外人变得软弱罢……”说话声戛然而止。格雷大张着嘴,眼睛更是瞪得溜圆。
      “您没事吧?”奥德莉投去问询的眼神,“怎么像中毒了一样?”
      男人捂住喉咙:“你……”
      “嗯?”
      “我一直把你当女儿培养……”格雷猛地一蹬腿,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我也把您当做亲人呀。”奥德莉俯视着剧烈咳嗽的男人,“但是你说过,成大事者必须无牵无挂。所以为了我的成长,你还是不要存在的好。”说完,她从随身包里掏出几个电极,贴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接着打开智脑,启动链接。格雷想摘下它们,但稍一动弹就浑身刺痛。
      “别怕,那只是普通的电极,不会害死你的。”奥德莉安慰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害死你的是吸毒的习惯。”她召出电子屏:“24小时后,「前军事部长候选人格雷因吸毒过量死于家中」会登上树之声的热榜第一。如此严重的道德污点,一定会让你仅剩的支持者们彻底离去。”
      “不!”格雷大受刺激,不顾强烈的痛感,伸出手、奋力去戳智脑,大约是想求救。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体面。”奥德莉的手指在电子屏上滑动,“但很遗憾,正义不会迟到,你的真面目就要被揭穿了,「隐藏多年的瘾君子」,警察会在家里发现很多证据的。”她探出头,像是温馨提示似的添上一句:“而我,作为一个长期与狼共舞却自强不息的政界新秀,一定会收获大量支持。”
      说着,她走向客厅的奖牌墙:“我刚来这里时,一直在想,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后来发现,比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更想知道,怎么才能摧毁你这种人。”
      奥德莉掏出防腐蚀手套,不紧不慢地戴上:“最后,我总结出三个要素。”
      她从口袋里取出装着浑浊试剂的小管,倒在手套表面,小心地涂抹均匀:“其一,是体面。”
      她伸手触碰奖章,眼前的金属立马冒出青烟,变成奇形怪状的半流体。
      “唔……别!”格雷慌乱不已,连求救的动作都停下了,想爬过去阻止奥德莉,但才移动半米便耗尽精力,蜷成一团不住地抽搐。
      “其二,果然是荣誉。”奥德莉放心地舒出一口气。“您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一条狗啦。”她说,“但我又觉得,你不配跟她拥有同一种死法,所以得用不一样的药剂。我改良了毒药,把两小时的致死时间延长到24小时,并且加强了对痛觉神经的刺激——不过痛也没关系吧?毕竟死亡都是疼痛的。”
      说完,她转过头,继续熔化备受主人呵护的金属们。在确认每样奖品都变成异形后,奥德莉取下手套,走到男人身边,摘下电极、收入包中,又为他召出电子屏,说:“你想用这个是吧?我帮你。”
      她看了一眼屏上的时间:“我还有个会,就先告辞了。”少女的语气有些伤感:“这一别就是永远,我以后肯定会想起你。”她站起身,敲敲随身包的外皮:“所以,为了不被思念折磨,我会把电极里的「意识」导出,看着你的精神体7/24小时体验濒死的痛苦。”
      格雷已没有心思跟她交流,将所有决心和注意力贯注在触碰通讯模块的尝试上。奥德莉看着不断失败的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走向门外的天地。

      不知格雷最后能不能凭借意志力进入通讯界面,打出求救智话。她希望是能的。因为只要拨号,男人就会发现,房内的通讯信号被屏蔽了。
      对那种人来说,除了体面和荣誉,还会看重的,就剩扭转局面的希望了。她要亲手击垮这道最后的防线。
      想到这里,奥德莉忍不住感叹,自己若非领袖,必将是个绝佳的杀手。可惜,在走上“舞台”之后,今日做的事,怕是永不可重现,再需“狩猎”,只能雇佣“猎人”了……
      嗯,雇佣猎人?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崭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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