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48、柳暗花明

　　“滴——现在时间，22:50，校园助手温馨提醒，宿舍楼将在10分钟后进入锁闭模式，请您及时归寝。如未按时返校，一切后果将由您自行承担，相关法律条文编码……”
　　此时此刻的凯撒酒吧充斥着这段机械提示音的回响，但无人在意——或是在意也不敢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生命树的夜晚藏着猛兽」），毕竟，“为了人身安全按时返校”这种理由，放在兄弟会，会被耻笑一辈子。

　　“会长，今晚喝这么多啊？”戴蒙端着盛满仿制啤酒的大酒杯醉醺醺地把住文森特的肩。
　　“嗯，难得有放松的机会。我要是醉了，你可得罩住场子啊，副会长。”文森特礼貌地笑笑，同时自然地把戴蒙的手抖了下来。
　　“你确实该放松一下了！”戴蒙丝毫没察觉到文森特的小动作，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后，一本正经地说，“在达芬奇长官英勇牺牲后，你就跟永动机似的转个不停，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挤出时间恋爱的……”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文，把你女朋友叫来一起玩吧！”
　　“啊？”文森特皱起眉，“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都是男人的场子才不好！”戴蒙又灌下一大口啤酒，而后高举右手，对舞池大喊，“兄弟们，咱们叫个女人来玩好不好！”
　　“好！”人群争相回应。
　　“把会长的女朋友叫来玩，好不好？”戴蒙又一次发出提议。
　　“卡丽莎？行啊，她好可爱。”
　　“我也喜欢那类型的。”

　　“会长，如何？“戴蒙转过头，对文森特挑挑眉，“你可不能扫大家的兴啊。”
　　文森特仍旧犹豫着。
　　“怎么了？我们又不会吃了她。”戴蒙不满地说，“再说吃了又怎样？你另找一个不就行了，这么多女的都迷你迷得要死。”顿了几秒，他仿佛悟出了什么，凑过去嘻嘻笑道：“难道说，你真迷上了这个女人……”
　　“别再胡言乱语了。”文森特的语气陡然变得不悦，“我会这么蠢？我只是在想，「半夜让女友来酒吧」这件事传出去，会不会对我的风评造成影响。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要求，我就顺应民意吧，善后工作以后再说。”说完，他打开通讯频道，走进了卫生间。

　　在隔离门关闭的一刹那，酒吧的热场音乐切到了下一首：
　　*Woman
　　女人
　　When I see you coming
　　当看到你向我走来的时候
　　Should've started running
　　我本该开始逃离的*

　　“听这歌唱的，”戴蒙指了指音响，“女人来了谁会逃？冲上去抱住还来不及呢！”沙发上的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敬即将到来的女人！”他举起酒杯。
　　“敬女人！”欢呼声此起彼伏。
　　“嗯？”戴蒙突然停住了往嘴里送酒的手，眯起眼睛，好像在辨认什么。过了几秒，他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吧台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穿黑西装、黑皮鞋，戴黑色礼帽的人。Ta单手撑着下巴，翘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来回观望舞池和沙发，好像在欣赏马戏。
　　又来了，爱现的新生。戴蒙咂咂嘴。每年都有这种人，在聚会上通过穿奇装异服、做与众不同的事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实际上全是求关注的杂碎。

　　“你，帽子取下来。”戴蒙命令道。出乎他意料的是，西装人十分配合，立刻开始解礼帽的带子。
　　“西装也脱了。”戴蒙继续下令。
　　“西装就算了吧，脱了就显不出表演的隆重了。”
　　嗯？戴蒙怔了怔，这声音……
　　在帽身离开头部的一刹那，乌黑的长发垂了下来。

　　啪嚓！
　　戴蒙惊得把酒杯摔到了地上：“伊莎贝拉？！你怎么进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名字像一粒火种，让满地本就烫得发红的火药彻底炸裂开来。
　　人群轰然而至，无数双手伸在伊莎贝拉面前：
　　“贝拉，我是你的直系学长，认识一下吧。”
　　“你穿西装也非常好看！”
　　“为什么会来酒吧？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要我陪你走走……”
　　“别吵了！”戴蒙一声怒吼，震碎了空气里的其他声音。他恶狠狠地瞪着其他人：“能不能有点礼貌？”说完，他转过身，弓下腰，伸出手：“愿意赏脸跟我跳支舞吗，美丽的女士？”
　　“哦，你真绅士，”伊莎贝拉笑着说，“我很愿意，但是——”

　　哔——
　　连通卫生间和大厅的隔离门再次开启，文森特走了出来。他看到聚拢成坨的人，一脸莫名其妙，在看清中心人物后，脸色刷的绿了。
　　“但是我有急事找他。”她指了指文森特。
　　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会长。
　　文森特沉默几秒，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啥？”戴蒙没想到文会如此反应，不满地抗议，“都是兄弟，用得着这么见外？莫非你打算关上门吃独食？”
　　“注意你的措辞。”文森特狠狠瞪了戴蒙一眼。
　　这下换戴蒙愣住了，会长可从没这么凶过他。他打量了文森特好几十秒，确认他没开玩笑以后，讥讽地一笑，把住身旁的伊莎贝拉的肩，说：“文森特，你都几岁了，还玩英雄救美的游戏？玩就玩吧，要让我当坏人？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别碰她。”文森特紧张地迈出一步，似乎是想冲过去掰开戴蒙的手。
　　“哦，这是什么情况？”戴蒙怪叫起来，“我们的会长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这是真爱？为了真爱连兄弟都不要了？”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别闹。”文森特的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我是在保护你。相信我。”
　　“嘁。”戴蒙不屑地嘘出一口气。

　　“嘿，”正在二人对峙时，怀中的人忽然开口了，她无辜地瞪大眼睛，望向戴蒙，“你能放开我一下吗？”
　　“嗯？”戴蒙下意识地松开手。
　　“谢谢。”伊莎贝拉微笑着后退了几米，“因为这件西装沾上血渍的话会很难洗。”
　　话音刚落，一块尖锐的金属板刷的飞过来，利索地削过戴蒙的头、把它切成上下两半，而后深深地插进地板缝隙。
　　血和脑浆喷得到处都是，小麦色的啤酒被染成了干红。人群尖叫起来，有人冲向大门，疯狂地按解锁按钮，却只能听到拒绝的警示音——大门被调到了封闭模式。
　　“怎么说呢，人还是应该学会接受意见。”伊看着惊恐的众人，发出一声叹息，“看，你们不听会长的话就吃亏了吧。”
　　她转过头，拿起吧台上剩了半杯的高仿玛格丽特，用食指敲了敲杯身，霎那间，金属风暴席卷整个酒吧，奏响了惨叫声与骨裂声的混合交响曲。所有人都无比惊恐，只有音响里的那位还在淡然歌唱：
　　*You aint got no felling
　　你没有任何情感
　　Just dirty dealing
　　只在乎那肮脏的交易*

　　几十秒后，空气恢复了宁静。
　　伊莎贝拉满意地抿了一口玛格丽特，又一脸恶心地吐出来。她埋怨了一句“怎么有血腥味”，而后转过身，对文森特说：“喜欢这首歌吗？我超喜欢的，所以单曲循环了，希望你不会感觉审美疲劳哦。”
　　“你想要什么？”文森特浑身血污地站在一片碎骨之中，冷冷地发问。
　　“当然是你。”伊捂住胸口作心碎状，“哦，亲爱的，除了你，我还能想要什么呢？结果我们还没讲分手你就找了新女友，我好伤心哦。”
　　文森特沉默一阵：“原来如此，你是通过她找到我的。”
　　“嗯～其实是反过来？没差别啦，我还挺喜欢她的。”伊做了个wink，“眼光不错。”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来杀我的？”
　　“嗯哼。”
　　“奥德莉的命令？”
　　伊露出得逞的笑容：“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不是也立誓说下次见面一定会杀掉你了吗？”
　　“你为什么那么听她的话？你以为她爱你吗？她只是在利用你。”
　　“那又怎样？”伊耸耸肩，“我需要的本来也不是爱，而是权力。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文苦笑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爱过你。”
　　“嗯，我知道，”伊莎贝拉郑重地点头，“可是你也知道，爱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从不爱回去。”
　　“你……”

　　哔——
　　酒吧的大门不识趣地开启，终结了这一出情深深雨濛濛。一个少女怔怔地站在门口。
　　“哦，该死。”伊看了智脑里的「低权限电子装置□□」小程序的操作界面一眼，这才发现“all locked”因为被飞溅的血污击中，切换到了“all on”。
　　她思考了几秒，对门外焦急地呼喊：“卡丽莎，快进来，现在外面很危险。”
　　“哦……”卡丽莎怔怔地走进酒吧。
　　伊一面重新把大门切到封闭状态，一面走向卡。“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失落，“我还挺喜欢你的。”
　　“唔？”卡丽莎没读出这两句话间的关联，“文森特叫我来的……”
　　“哦，文森特。”伊莎贝拉充满责备地望向文，“你可真是个害人精。”
　　“卡丽莎，过来，伊莎贝拉是来杀你的。”文森特说。
　　“嗯？”卡丽莎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挪了两步。
　　“嘿，要乱扣屎盆子是吧？”伊瞪了文一眼，不甘示弱地反击，“卡丽莎，文森特是骗子。他差点用谎言害死我。”
　　“嗯？？”卡丽莎吃惊极了。
　　“他为了帮达芬奇排除异己，杀了很多人。”
　　“嗯？？？”
　　“还多次参与谋杀奥德莉的行动……”
　　“文森特，天啊！”卡丽莎惊呼起来，“我们反对奥德莉是为了让人民过得更好，不是为了让她死！”
　　“真相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文森特急忙回应，“你去十二区看看就明白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
　　“喔，十二区。”伊莎贝拉咂咂嘴，“让人去十二区，你是多希望人家死不瞑目啊，文森特？”
　　“伊莎贝拉，你别搅混水！”文森特焦躁起来，“卡丽莎，我是你男朋友，难道会害你吗？”
　　“噗嗤，男朋友，”伊莎贝拉冷笑一声，“那我还是她最喜欢的人呢！”说着，她转头望向卡丽莎：“亲爱的，你不会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怀疑我吧？”
　　“我怎么就可有可无了？？？”
　　“伊莎贝拉说得对。”卡丽莎开口道。
　　“啥？！”
　　“爸爸妈妈从不允许我去十二区，说那里有许多连他们都无法招架的危险。”卡丽莎防备地望向文，“文森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文森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他莫名大笑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稳坐策略第一的宝座。”
　　“好了，别斗嘴了，快做正事儿吧，我还想睡觉呢。”伊莎贝拉打了个哈欠。
　　“正事？”卡丽莎满脸疑惑。
　　伊没回答，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卡丽莎跟前。卡仍旧带着迷惑的面容。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无风，对面的金属条却在猛烈晃动。文森特叹了口气：“傻。”
　　伊温柔地摸了摸卡丽莎的头，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突然，她顿住了手。金属条也神奇地同步停止了摆动。
　　“这是什么？”她指着卡丽莎肩胛骨上的黑色纹路。
　　“这是我的信仰。”卡丽莎将衣领剥开了一点，露出一只飞翔的鸥鸟，而后诚挚地笑道，“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伊莎贝拉沉默了。
　　她的心情似乎变得很不好。过了一阵，颓然地对卡丽莎扬扬手：“你走吧。”
　　“嗯？”卡丽莎愣住了，无法理解伊莎贝拉瞬息万变的情绪，“不是说外面危险吗？”
　　“现在不危险了，”伊说，“但是你得保密今晚酒吧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然外面会变得比刚才危险一千倍，明白了吗？”
　　“嗯。”卡丽莎怔怔地点头。下一秒，她就被推出了酒吧大门，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
　　回过神时，酒吧的大门已经彻底关上。她无法再感知里面的一切，只剩最后听到的音乐声还在脑海回响：
　　*Oh woman
　　哦 女人
　　Offer to you my soul
　　我把我的灵魂献给你
　　Ran it over hot coals
　　你把它从热炭上碾过
　　Evil woman
　　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