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36、无巧不成书

　　南丁格尔站在洗手台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脸出神，直到一旁的智脑发出提示的“滴”声。
　　她拿起智脑甩了甩，一排照片弹向空中。
　　它们全都展示着同一张脸：月牙眉、小鹿眼、笑起来天真无邪，让人看一眼就禁不住心生怜爱。
　　南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惊愕。
　　“滴”，新消息再次到达。
　　「这是今年的新人，找到她，给我们反馈。」
　　南丁格尔点进对话框，犹豫要不要问出心中的问题。她先后用几种方法做了表述，但最后都删得一干二净。光标在一片空白后闪动，右上角的“您正在输入中”看热闹般地立在那里，制造无形的压力。
　　这时，对面像读懂了什么似的，发来新的文字打破僵局：
　　「长得跟你妹妹真像，对吧？」
　　“输入中”消失了。南关闭键盘，皱起眉，不太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
　　「节哀顺便，但请阁下谨记，人死不能复生，切莫代入私人感情。期待你的报告。」

　　南久久地注视着这行文字，叹了口气，把智脑放回原位，继续刷牙洗脸。在她梳洗完毕，戴好面具的一瞬间，智脑又响了起来。
　　Ta们今天话真多，对新人这么感兴趣么？南心想。
　　她拿起智脑察看，发现自己多虑了。发件人不是刚才冷冰冰的哀悼者，而是室友弗洛伦西亚 Florencia。
　　「小南，有大事发生，速来教学区新人楼会面！！！」后面加了很多个燃烧的小火苗。
　　南丁格尔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弗的无数惨相，急匆匆地往教学区赶去。

　　刚跨入新人楼，她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挡住了去路。
　　她尝试穿过人群，但还没走出一米，就被一个壮硕的男孩用屁股一顶，直接嵌到了墙上。围观者们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没人注意到有个女孩快要被人肉粉碎机压到窒息了。
　　南艰难地撑着墙面，想抵抗住身后的巨大压力，但毫无作用，她感觉自己离版画只剩一厘米的距离。
　　我可不想二维化。南心想。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为身体腾出一点行动空间，从后裤袋里摸出一支小小的针管。她褪掉保护盖，往男孩大腿上一扎——男孩没有一点反应，不知是因为过于专注还是脂肪的保护作用。南稳稳地推动针管，直至针筒里的液体全部消失。
　　几十秒后，本在四处探头探脑的男孩突然停止了周身肥肉的抖动，像被冻住似的僵在原地，咚的一声栽了下去，压倒好几个人。
　　南丁格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的呼吸终于回归正常。
　　“嘿，嘿，干嘛呢？！站稳点行不行？！”被压住的人恼怒地大喊。
　　“等等，”一个围观者凑过来，仔细察看男孩的脸，而后惊呼道，“他死了！”
　　人们呼啦一下全部闪开，死者周围出现一圈纯净的无人带。
　　“怎么死的？”“他是谁？”“快去叫教务员！”周围响起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南丁格尔装模作样地看了男孩几眼，隐入人群，趁着其他人向这边聚集，穿过空出来的走廊，朝大楼深处走去。

　　“我到了，你没事吧？”成功入楼以后，南丁格尔立刻发消息给弗洛伦西亚。刚点完发送，她就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冲击力撞得差点跌倒。还没来得及立住脚呢，前面的人就吼叫起来：“没长眼睛啊，看不见这么大个人走过来？”
　　南稳住身子，定睛一看，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朱廉。训练营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为家里有势力自己又有几分实力，长期耀武扬威，校方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有时甚至会明显地偏袒他。
　　但是，南丁格尔打量着他的表情，发现此刻的他并不真的很愤怒，表面的怒火似乎是为了遮掩真实情感。
　　“抱歉。”南丁格尔说。
　　“嘁。”朱廉冷哼一声，高声道，“别以为是个女的我就会让着你，你们这些女的，就知道蹬鼻子上脸——”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紧张地回过头，看向身后，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人。他观察了半天，在确定后方没有动静后，才舒出一口气，转过身，继续恶狠狠地对南说：“今天我有急事，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说完，他急匆匆地走了，离去时还咕哝着：“神经病，还戴个面具出门，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赏金猎人么……”
　　南丁格尔静静地看着朱廉远去。

　　“小南！”朱廉刚离开视野，耳边就响起弗洛伦西亚焦急的喊声。南丁格尔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室友正飞一般地跑过来，她赶忙紧走两步去接弗，生怕弗因超速摔倒。
　　“你刚怎么不回我消息，吓死我了！”弗洛伦西亚生气地抓起南戴智脑的手腕。
　　“抱歉。”南说。她瞟了一眼智脑，这才看见收件箱第一页全是弗发的地址信息。
　　“啊，都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弗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自豪地开口道，“就你这种性格呀，幸好是遇着我，要是对上其他人，早因为多疑疏远你——说不定更甚，还会背后捅刀子哩。”
　　“没错。”南赞同地点点头。
　　得到认可的弗顿时恢复好心情，有了交流的欲望。她挽住南的胳膊，一脸神秘地说：“小南，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南说，“不过只要没有发生伤害你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弗做出娇羞的表情：“哎呀，你偶尔的嘴甜怎么老是这么让人心神荡漾。”而后清清嗓子，提高声调：“你错过新人打架啦！”
　　“嗯？”南沉思几秒，“这一届新人这么狂？刚开学就互殴？”
　　“不是不是，”弗急切地纠正南，“不是互殴，是新人打老人！”
　　“哦？”南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你知道被打的是谁吗？朱廉诶！那个无数人想打的恶霸！”弗洛伦西亚的眼睛闪闪发光，“而且打人的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甜美的外表加狂野的内在，太圈粉了！据说已经有人在筹备成立她的粉丝团了，如果真能成我必入会……”
　　南顿时明白了刚才朱廉出现复杂表情和奇怪举动的来由。
　　“欺负朱廉，不怕第四区的人去找事吗？”南问。
　　“嗯？”弗愣了愣，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一阵后，她不太自信地回答：“应该没事吧？第四区的少爷心眼会这么小吗？再说刚刚还有文森特帮她出头……”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放起光来：“啊对对对！小南你还错过了文森特帮伊莎贝拉说话的场面！哇塞跟偶像剧一样！公主和王子！我打赌这两个人之后肯定会在一起！”弗一边说一边调出刚才偷拍的一摞照片。
　　“哦，她叫伊莎贝拉啊。”南丁格尔望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女孩的脸，轻声道。
　　弗不高兴地皱起眉：“什么呀，小南你真是的，怎么听话老不听重点？”
　　南摸摸弗的头，说：“抱歉啦，我请你吃冰淇淋赔罪好吗？”
　　“好耶！”

　　半夜。
　　弗洛伦西亚已经睡熟，南丁格尔也闭着眼。
　　忽然，南枕边的智脑震动起来。几乎没过一秒，床上的人就精准按住了它，而后睁开眼，立起身子。
　　到点了。
　　南打开智脑，连接校园网，最新的快讯自动跳了出来。
　　“今日我校一学员因个人身体原因突发高血压死亡，请同学们健康饮食，注意锻炼，保持BMI的正常水平……”
　　她左滑移走这条消息。此时，弗突然喃喃自语着背过身去。南看了一眼梦呓的弗，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而后打开通讯界面。
　　一分钟前的新消息：「在吗，亲爱的？」
　　「在了。」南回复。
　　「怎么样？」
　　「有了粗略的感知。」南顺畅地组织语言，「高调、傲慢、不计后果、喜欢成为焦点。」
　　「听上去不适合我们。」对面发来一个遗憾的表情。
　　「是的。」
　　「那需要除掉吗？」
　　南怔了怔，下意识地输入「还不知道」，犹豫一会儿后，改成了「应该不是威胁」。
　　她的脑子里蓦然闪现出妹妹的笑脸，像幻灯片似的一张一张放映着。
　　南不自觉地咬起嘴唇，盯着这行字发呆，最后下定了决心，清空对话框，写道「不需要，她有推动全局的价值」，发送。
　　「怎么讲？」
　　「她有实力，而且有天生的魅力，」南给出分析，「这种性格很适合成为政府军或者黑羊的领导者。」
　　对面沉默了。
　　南丁格尔有些不安。她以为对方在思忖自己发言的真假，便想多举点例子去说服ta，但在打字途中就收到了新消息：「让她加入政府军。」没过几秒，下方又出现一行新的文字：「好像说得不够具体，我的意思是，让她加入奥德莉。」
　　「好的。」南丁格尔回复。
　　「啊，亲爱的，你真棒，」对面的语气又俏皮起来，「总是这么能干又高效，我都想给你寄爱的贺卡了。」
　　「不需要贺卡，我有别的需求。」
　　「请讲。」
　　「我想杀一头猪。」南丁格尔平静地打出这行字。
　　对面发来一连串大笑的表情：「哦，我向来只杀人的小可爱为什么突然降格，想杀猪了？」
　　「被猪拱了，恶心。」
　　对面发来更多笑脸表情包，回复道：「不要这么歧视猪，应当对它们抱有感恩的心。如果世上没有猪肉，我们之中该有多少人会饿死啊。」
　　南丁格尔没有理会这个笑话，板正地回复：「可以吗？」
　　对面的人见南如此执着，终于严肃起来，问：「第几区的？」
　　「四区。」
　　长久的沉默。十几分钟后，南丁格尔收到了新的消息：「现在不行，猪还没养肥呢。但我保证，猪仔成熟时，你会是屠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