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2199》FutureD

17、一遇风云便化龙（上）

　　正在伊发愣的时刻，一声炮鸣响起，全息烟花构成的「Final fight」在空中绽放。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请005号学员伊莎贝拉在10分钟内到达1号竞技场”的私人提醒。
　　伊莎贝拉糊里糊涂地走出刚才的考试场地，立马被欢呼和尖叫包围，但她现在丝毫没有和观众互动的欲望，只是机械地刷新冠军赌局的界面。
　　佐拉怎么会战败呢？
　　她想找娜娜当面问个清楚，但一眼望过去全是疯狂的陌生人，根本看不见熟悉的小虎牙。
　　伊莎贝拉一面移动一面焦急地四处张望，忽然被一股阻力撞了个趔趄。还好对方及时出手，把她扶回了站立姿势。
　　“哎哟，谢谢谢谢……”伊莎贝拉转头道谢，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吓了一跳。这人戴着纯白色的面具，将头发高高盘起、还插着木质发簪，像是旧世界的忍者。
　　“不客气。小心点，伊莎贝拉。”面具人开口道。
　　“诶，好的好的。”伊莎贝拉微微鞠躬后继续前行。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向原地，发现面具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怪家伙。会是谁的打手吗？不过这么面生，说明没在段考高分区出现过，应该没有什么威胁。
　　“哎哟！”思考的间隙，伊莎贝拉撞到了第二个人。这次撞得更加实在，疼得她捂着眼睛退了好几步。
　　“贝拉。”
　　“文森特？”伊莎贝拉惊奇地睁开眼，心说今天怎么净发生怪事，“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文森特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等我？等着给我加油吗哈哈，好意我领了，你真是个合格的粉丝。”伊拍拍文森特的肩，绕过他继续前行。
　　“你的对手就是我。”身后传来声音。
　　伊莎贝拉站住脚，缓缓回过头。……什么意思？
　　佐拉，输给了文森特？

　　“请011号学员佐拉在10分钟内前往2号竞技场，进行下一场对决。”耳机里响起提示声。
　　换场子？这么说快到尾声了。佐拉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地向2号场走去。
　　“佐拉。”
　　还差几步走到入口时，有人叫住了她。
　　“嗯？”佐拉回过头，一瞬间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文森特。”
　　文森特对佐拉的表情变化毫不在意，反而笑起来：“你对我的讨厌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哈哈哈，没有讨厌你啊，只是突然被S级叫住惊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罢了。”佐拉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你的下一个对手是我。”文森特微笑道。
　　“哦。”佐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你不是我的对手。”文森特继续说。
　　“那又怎么样，”佐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输了就输了呗，A级输给S级又不丢人，反正还是能进I班。”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文森特向前挪了两步，停在离女孩一拳处。佐拉感受到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压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我是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弃权吧。”
　　“哈？”佐拉发出一声嘲讽，“你在想什么呢？打不过就打不过，我怎么可能弃权？”
　　“不弃权的话，我会你失去一切的。不管是入学资格，还是社会身份，或者是伊莎贝拉。”
　　“越说越离谱，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哦？看来你是出门在外太久、都忘记了啊，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文森特打断佐拉，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不记得了？A级的人永远赢不了S级，就好像六区的狗没办法和四区的人匹敌。”
　　佐拉的脸色刷地黑了。

　　她出生在第六区，一个不高不低的地方。抬头就能看到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垂眼就能看到底层住民的饥寒交替。长期观赏这种割裂并不有利于心理健康，进入初中以后，她终于忍不住问母亲：“妈，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摇摇头，答道：“亲爱的，我也想知道答案。”
　　没有人知道答案。
　　人类就是这样，无知而渺小，一个问题就能难倒他们一辈子——但这样渺小的生物竟然能存活得这么长久，发展得这么强盛，还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破解前人所认为不可能的难题。
　　因为人比谁都清楚，ta是弱小的。但ta发现了神为平衡这种孱弱制造的bug：一个「人」是脆弱的孤星，一千个「人」就是闪耀的星群，一百万个「人」就会星火燎原，卷起新风。
　　六区的人们都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们渴望知道正确答案，便踏上了探索之路。展开探索的第一步就是招募冒险家，为此，她们创造了冒险的暗号，一只希望之鸟。
　　那是佐拉第一次见到鸟。白色的、挥舞着巨大的翅膀，气势磅礴地在旗帜上飞翔。祖母告诉她，这种鸟是旧世界里平安与勇敢的象征，并肩高飞的场景十分震撼人心。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从没见过实物，所以很难体会到祖母形容的那种万千白鸥齐飞的壮观场面。她只觉得，它白色的翅膀真的很美。
　　妈妈和爸爸都把鸟纹在了身上。然后是姨母姨父，然后是邻居一家，然后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白色的鸟越聚越多，然后——
　　白鸟的身上，起火了。

　　教科书管这场火叫「大清洗」，它是这么描述的：「……由于不愁生活资源，部分第七代六区居民开始渴望更多东西，譬如政治决策权。他们在民间建立了反政府自组织，四处扰乱合法居民的正常生活、破坏公共设施……最终，无法忽视百姓惨状的新政府忍无可忍，动用军方力量，镇压了这次大型暴乱行为。」

　　“忘记告诉你了，家父就是「大清洗」的组织者之一。都说要以史为鉴，但看你这么嚣张的样子，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们像死虫一样在地上爬的场景了啊？”文森特笑出声来。

　　火。
　　到处都是火。
　　整片天空都在燃烧，鸟的翅膀被火焰染成血红。
　　她躲在紧急避难中心里，透过监视屏愣愣地盯着空中燃烧的白鸟，和地上各种各样的人。
　　光线从剑柄中伸出，刺穿总是陪她玩电子蛐蛐的邻居的胸膛；烙铁落在会给下晚自习的她留一份饭、还老是让她赊账的饭店老板的脸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哈哈。”她听见，许多人在坦然而快活地大笑，“六区的狗还想和四区的人匹敌？

　　“需不需要让我帮你回忆一下，那时候不愿改邪归正的人的下场呢？”
　　“不！”佐拉几乎是尖叫着吼出。
　　文森特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家父对我期望颇大，无论是生理战还是心理战，我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精华呢。比如……”他做出略微思考的模样，“你不觉得伊莎贝拉这一路太顺利了吗？都没有人跟她对战。”
　　佐拉低着头不说话。
　　“那是因为跟她对战的，都是精心筛选过的她的狂热粉丝。”文森特自顾自说了下去，“安德烈是匹黑马，可惜不是家养的。”他叹了口气。“所以我选了另一匹家养的牲畜把他赶出去。这个叫借力打力。”
　　佐拉仍旧垂着头。
　　“昨天的头条好看吗？后期我不是很满意，特效难看死了。不过还好，不管技术怎么样，只要是纯爱戏码，学生们都很喜欢。”他继续说，“我的支持率稳坐第一啊。”
　　“目前为止所有的胜负、支持率、舆论导向都和我计划的一样，而你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蹊跷。这完全就和以前一样嘛。”文森特凑到佐拉耳边，“我，是四区的猎人。你，是六区的狗啊，佐拉小姐。”
　　他的笑容明媚得像是四月的春风。

　　“佐拉竟然弃权了。”伊莎贝拉皱起眉翻阅快讯通。现在的最热推文是：“就没人好奇佐拉为什么从不跟文森特同屏出现吗？我之前就听说了，佐拉很怕文森特、根本不敢跟他交手，那时候我还护着佐拉骂那人造谣，现在看来……呵呵，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枉我一开始还真心实意地给她打call[/再见]输钱倒没什么，认知崩塌的心理创伤谁来弥补啊[/裂开]——[匿名]”许多人在后面跟帖骂佐拉“怂货”“不配进精英班”，甚至有人诅咒她去死。
　　“啊……别看那些东西。这些人太过分了。”文森特走过来捂住电子屏，“贝拉，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说。”伊莎贝拉抬起头，眼神十分复杂。
　　“你弃权吧。”
　　“我拒绝。”
　　文森特怔了怔，本以为伊莎贝拉会问他“为什么”，没想到连这个步骤都没有就直接给出了回答。
　　“你是舍不得精英班吗？我可以私底下把学到的东西都教给你的。”
　　“我喜欢亲身实践。”
　　“这是为你好，你还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你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继续下去不论是输是赢都只会伤到你自己。”
　　“无所谓。人终有一死。”
　　伊莎贝拉的反应和文森特的预测没有一条对得上，这种失控让他有点焦躁：“你知道你是A级我是S级吧？等级不可跨越，我们要是真打起来你会受重伤的。”
　　“呵呵。”伊莎贝拉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如果你真对打败我那么有自信，那怎么还会在这里说这么多劝我弃权的废话？”
　　说完，她扭头走进了竞技场。

　　文森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感觉怒火已经冲到了喉咙。
　　明明是为她好，为什么不听话？这个任性的女人，一点都不懂得为大局着想。
　　这下可好，整个局都得重新计划。
　　不过也有好处，大计划的问题显现出来了。看来这个女人暂时还是不可控因素，还得再驯服一下才行。

　　他握紧拳头，转身朝竞技场走去。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伊莎贝拉。入营前一个月，自家老头拿到了学员的基因测试结果，说这期有个“基因配得上家族”的女孩，这种优良的结果很少见，“很适合做辅佐你的贤内助”，让他注意一下。
　　文森特应了。他本来一点都不在乎妻子是谁，反正都只是家族用来延续优质基因的工具。但在见到伊本人之后，他却被勾起了强烈的兴趣。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从小就跟各种人打交道的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对女性的吸引力，尤其是在听到周围开始流传“今年出了一个S级，肯定是文森特”之后。
　　谁都喜欢强者，有了S级的身份，拿下她就更不在话下了，她对自己的好感也是肉眼可见的。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非常不对劲、很违背常理。如果老头知道，一定会嘲笑他“连个女人都镇不住还想镇住军队”。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好啊，你想打，我就跟你打。正好让你记住，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主宰。